059 生死存亡見人情（6）
暴雨竟是漸漸地停歇了，洶湧的洪水流顯露在眾人的眼前，仍舊暴露著猙獰的面目。
沈昔古的腦袋再從洪水流中顯露出來的時候，不過七八米的洪水流，他僅是渡過了一大半而已。
沈昔古有些力竭，心中驚詫，這洪水流中果然恐怖，平日裏的江流之中，他一次游個二三十米的也不覺得十分疲憊。
可眼前這洪水流，統共不過七八米，他就被洪水淹沒了數次，直到快要精疲力盡，才只是遊了大半。
死亡的危機壓榨著沈昔古最後的精力，他不敢停留，也不敢和平日裏游泳累了一般換做最舒適的仰泳，只是奮力地往對面游。
被洪水淹沒時便憑直覺潛泳。
從洪水中浮出水面，便勉強睜開眼睛，大致辨別了方向，繼續遊動。
如此沈昔古一路艱難，終於在萬眾都為其提心弔膽，為其歡呼鼓舞之中剛好摸到了李欣琴所在的石坡。
這正是他最初的算計，算上水流的速度，使自己到達時剛好被沖刷到李欣琴所在的地方。
沈昔古渾身泥濘著，勉強爬上了李欣琴所在的位置。
李欣琴此時此刻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人來救她，更是沒有想到，這個救她的人，居然會是在她看來最不可能救她的沈昔古。
「我……」
李欣琴渾身顫抖著，只是此刻卻不是從已經淹沒到她的腰間的洪水中傳來的冰涼，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震動。
沈昔古顧不得和李欣琴廢話，低吼道：「廢什麼話，快踩着我，我墊你上去！」
多麼不容置喙的兇狠話語啊！其中的暖意卻叫李欣琴的眼眶一熱。
洪水流水位再次悄然中上升，沈昔古幾乎是拼盡了力氣將李欣琴推送著上了石坡高處之後，洪水流已經淹沒到他的胸口。
高坡處的師生們又憂心忡忡起來，生怕精疲力盡的沈昔古被洪水流給捲走。
李欣琴上了石坡，洶湧的洪水流就在石坡下方一米多處澎湃著，若不是沈昔古的出現，她這會兒恐怕早就被洪水流無情的吞噬。
只是此刻救了自己，沈昔古自己竟是沒了力氣。
高坡上的師生們或許看不明白，近在咫尺的石坡上的李欣琴卻看的分明，沈昔古的嘴唇都是青紫的，臉色也是蒼白。
唯獨那雙彷彿永遠不會低頭的目光，還是那樣的明亮和深邃。
洪水流的水位再次上升，這一次，那株野草卻換成了沈昔古的救命稻草，他抓着石坡唯一的附着點野草，加上諳習水性，這才沒有被立刻沖走。
沈昔古在嘗試着恢復體力，可是這驚心動魄之下，根本沒有時間讓他恢復，他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了。
「臭小子，快上去啊！」
年過半百的陶立知毫無形象地大喊大叫着。
所有的同學們都為他吶喊，心中都是懸著。
陳立群自言自語：「這小子似乎是力竭了！不好！」
卻說那時，又有一道浪花洶湧著擊打而來。
沈昔古只是睜眼望着，就像是馬拉松長跑的那最後五十米一般，心中多麼想一個衝刺飛奔過去啊！可是分明被掏空了氣力的身體，根本再提供不得半分的能量。
「大意了！」
沈昔古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神色之中卻沒有多少後悔，既然選擇救人，他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千鈞一髮！
大浪洶湧而過！
「沈昔古！」
「臭小子！」
幾十道驚呼，大浪在無情之中匆匆而過。
眾人在提心弔膽中望去，沈昔古竟是還在，原來是被石坡上的李欣琴伸下去的一隻手死死的抓着衣角。
眾人鬆了口氣。
沈昔古詫異地望了死死地咬牙揪住自己衣角的李欣琴一眼，心中那最後一丟丟的自責也消逝不見。
這是多麼活生生的生命啊！同學之間的友誼，同鄉之間的的情誼，讓自卑怯弱的李欣琴在最後一刻抓住了自己。
一股暖流從沈昔古的心底劃過。
沈昔古終於恢復了些力氣，藉助水流的浮力，加上李欣琴死死地拽著自己，在蛻力之前，一把翻上了石坡。
呼哧呼哧——
翻上石坡的沈昔古四仰八叉地平躺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顧不得和李欣琴說話，竟是就迷迷糊糊地假寐了過去。
迷糊中，似乎有人在為自己擦臉。
又迷迷糊糊中醒來，縣大隊的民兵已經趕到，從洪流中拉着繩子劃過來一隻木船。
李欣琴把沈昔古推醒，說什麼也不同意自己先過去，一個勁兒地道：「你們先救他，先救他！」
縣大隊的同志們也都知道了沈昔古跳下洪水流救人的事情，望着他的目光是一片稱讚。
沈昔古被船隻送到對岸的時候，高三（1）班的同學們，一個沒有例外，響起了劇烈的掌聲。
朱星雨偷偷的擦乾了淚水，也沒有上前，只是隨同眾人在後方跟着，心底卻是感慨：爸爸說的對，這世間果真還有捨己為人的好男兒！
「小雨，爸爸的要求不高，哪一天你遇到了勇於捨己為人的男孩子，一定要帶回來給爸爸看看，或許他就是爸爸要給你找的女婿！」
回想起父親的話語，又想起方才沈昔古背着自己上高坡的畫面，朱星雨一下子通紅了臉龐。
陶立知見到沈昔古的時候，毫不吝嗇地誇讚：臭小子，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所有的同學，在掌聲中，在歡呼中，將沈昔古當作英雄一般簇擁著。
這一刻，「補丁」逐漸走遠，一個英勇的好男兒，逐漸走進大家的內心。
雨停了，或許是埋怨暴雨太過暴戾的緣故，天色放晴之後，平灘的上空忽然掛上了一道美麗的彩虹。
毀滅與新生的反襯，災難與親情的融洽。
人心復甦，人情濃烈！
一切都好，人群驚訝著，歡呼著，這便是此次大災難過後，上天送給這個群體最好的禮物——一個集體，一顆共心。
陶立知開始組織同學們返校，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決定給同學們放半天的假，讓所有人都好好消化一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