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明一暗
「外道。」無來冷聲道。
「邪說。」心緣面相變幻，出現怒相。
如今佛門之根基，便在於一個善字。不管這所謂的善是真是假，信眾們真是因為佛門的慈悲和善，才會信仰此教。
若是同意清羽之言，那今日這番話若是流傳出去，佛門該如何應對？
所以，此言絕不可同意。
「吾之所言，皆是根據三法印之理，談何外道邪說。若是反駁此言，你等才是外道邪說。」清羽淡淡道。
三法印即「諸行無常印、諸法無我印、涅槃寂靜印」。凡符合此三原則的，便是佛正法，有如世間印信，用為證明，故名法印。
這就好像印鑒一樣，乃辨明佛法真假的信物。一切法若與三法印相違的，即使是佛陀親口所說，也是不了義；若與三法印相契合的，縱然不是佛陀親口所說，也可視同佛說。
清羽依此理來辯論，天然就佔據了制高點。
「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心緣回道。
此言出自《金剛經》，完整所言是「須菩提，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故。」
大致意思就是是你別拿我說什麼掛在嘴邊，如果有人總是說如來是這麼這麼說的，那他就是謗佛，因為他不了解我所說的意思。
心緣此話，便是抨擊清羽拿三法印作為自己說法的根據，反說清羽謗佛。
「吾有三法印在身，談何不解如來所說故？」
清羽眉心佛文應聲而亮，凡是直視其眉心者，皆可從此佛文中讀得正法之義。
他在明晃晃的表示，我額頭都蓋了防偽標籤了，你說我在謗佛？
不得不說，這法印還真好使。靠近浮屠塔的僧人原本耳聞清羽和心緣、無來之間的辯論，心生嗔念，恨不得直接斃殺這位謗佛之人。
但是眼見清羽眉心現出法印之文，有些人竟是心生動搖，一顆佛心是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崩潰了。
能靠近浮屠的僧人，最低都是真丹境。如此境界的武者竟是因為眼見三法印而心境動搖，眼看就要崩潰，信仰還真是有意思。
信仰這東西啊，堅定時能讓一個信徒永不動搖，哪怕是生死之間的大驚險都無法破其虔誠之心。
但只要找對法子，那麼越是虔誠的信徒，就卻是脆弱。就如清羽現出三法印一樣，有些只會愚信的佛門武者便是練到了真丹境，都避免不了心境崩潰的危機。
只能說，對於武者而言，信仰是弊大於利的。
三法印在身，只要是不脫離法印意思，那麼清羽怎麼說，都是佛理，等同佛祖親口所說。
「二位佛友，你等有何辯解？」清羽長身而起，凌空負手而立，淡聲問道。
「佛友可知，我禪宗的本義為何？」
無來不言，心緣卻是突然換了個話題道。
「明心見性。」清羽回道。
怎麼說也是吸收了不少佛門感悟的人，雖然這些感悟的來源都不是什麼好人，但無愧於他們的高僧身份，對於佛門諸般精義可謂是了如指掌。
「明心見性，不求他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向何處求佛。」
心緣同樣站起，「我禪宗乃是教外別傳，以心傳心。佛友想借三法印來讓我門中人生出業障，卻是休想。」
三法印固然乃是權威，但也看對誰使。對於那些愚信之人來說，這自然是極為好使的，但是對於真正明心見性，以呵佛罵祖為日常行為的禪宗高人來說，狗屁不如。
「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使得解脫，不於物役，透脫自在。」
心緣探手捏拳，浩蕩佛威瞬間轟盪於空，天現金色佛相。
但求明心見性，不為他物束縛。心緣之言，乃是訴說掙脫執著和約束之理，但是在他眼中透露出的冷厲之色，卻是讓清羽相信，真要是擋他路，心緣真能逢佛殺佛，逢鬼殺鬼，擋者皆殺。
「好覺悟，」清羽拍手道，「但你之言行，也是證明了佛法之無用。」
「普度世人，慈悲為懷，皆是空話。你等皆在苦海掙扎，談何普度。佛法之根基在於空，然吾覺得，其不止於空。」
「佛法皆虛妄，慈悲是虛言，普度太妄誕。吾於空之外，再添假、大二字。佛門之法理，儘是假大空。論佛至最後，唯力可稱雄！」
清羽負手而立，身後現出一尊如來法相，體蘊金光，和心緣之佛相對峙，染得天空一片金光。
論佛氣，清羽之法相不弱於心緣，二人法相競相發出金色佛光，讓整個大禪寺乃至外邊山脈，儘是被佛光籠罩，如入佛國。
「佛友行徑，已是入了魔道，且讓貧僧度你回頭是岸吧。」
心緣輕喝出拳，無量光明納於拳鋒，一拳擊出，遍照天地十方。
無量光明拳，大禪寺絕學之一，需得以光明心，才能打出光明拳。心緣此拳擊出，明光漫天地，已是將無量光明拳修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在無量光明中，同樣有金色佛光亮起，於光明拳對峙，不落下風。
如來神掌·佛光初現。
清羽依然負手而立，巋然不動，但他身後如來法相卻是探手出掌，掌心中卍字印綻發佛光，以光制光，不落下風。
雙方佛光對沖，光明遮耀，轟盪不息。若是讓二人攻勢餘波泄露，這匯聚在道場上的近萬僧人，瞬間便會慘死過半。
「阿彌陀佛。」
無來身形一沉，落在浮屠塔頂，揚聲喝道：「眾僧，誦經。」
無形之心念瞬間映入眾僧心扉，受此指引，眾僧皆是拋開慌急，靜心長誦經文，道道梵音再度響起，現出無數大大小小的卍字元文。
這一次，乃是以真氣催發，心氣合一，近萬僧人齊齊誦經，顯露清聖之相，佛氣受無來牽引，於浮屠塔上彙集，霎時撐開佛光之罩，防禦諸般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