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佛魔

「清羽······」

時命老人頹然坐在地上，仰視着主宰他生死的白髮道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可現在還沒三十年呢，當初還聽從時命老人指揮的玄天，如今成了抬手便可斃殺他的人。

「你就不想知道，大劫的秘密嗎？」

時命老人想活，非常想活。他之所以做這麼多事，就是為了活着。為此，他犧牲了無數或是珍貴或是不屑的東西。

這其中，包括他當初的親傳弟子聞希聲的背叛，還有奪舍關門弟子喬百玄。

外人皆道時命老人一生唯有一個親傳弟子，那便是喬百玄。但事實上，那只是因為他掩去了聞希聲的信息而已。

聞希聲本來會是時命老人的奪舍對象，可他學的太快，成長得也太快，以致於在時命老人行動之前，逃離了命運壇。

而現在，想活的時命老人寄希望於用秘密來讓清羽饒他一命。

他想的很好，但現實，總是殘酷的。

「劫由人起，而非天生。」

一句話道出，時命老人立即面如死灰。

「事實上，若無你我這些人推波助瀾，就根本不會有什麼大劫。什麼千年之後的劫數，需要以劫引劫，什麼大劫之中的機緣，都是假的。但要說真，也全是真的。」

清羽信步前行兩步，「我等人為推動，人為製造的大劫，將會令天下大亂，生靈塗炭。甚至連山河，也會因諸多至強者的交手而飽受摧殘。

而這，便是對天道的最大打擊。它會撕開天道的限制，破開通往道境的道路。甚至於，就連原本壽元限制也會被破除，你可以用盡所有延壽手段，讓自己這條命延續。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就算能獲得延壽神丹，也會因為達到壽元極限而腐朽。

這便是最大的機緣。」

清羽因有十方俱滅和血淚之眼相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在觀測天機的能力上超過了時命老人。

但即便是以他這等天機造詣，依然還是沒能發現那被引動，正一步步提前的大劫跡象。

明明在一開始，時命老人就卜算到了數千年後的大劫，沒理由現在大劫開始一步步提前了，清羽卻沒有發現一點跡象啊。這十分不合理。

既是不合理，那它就是假的。所以在換一個角度思索之後，清羽一步步推斷出了大劫的真相。

根本沒有什麼大劫，便是有大劫，也是九天這夥人引起的。

時命老人畫了張看得見，也可以真正吃到的大餅，讓所有人為之發狂。清羽同樣也是這些人之一。

也正是因此，即便是發現了真相，清羽依然作為九天之一···不，九天之二（加上任飄渺），在默默推動大劫。

「你所知曉的，貧道也知曉，而貧道知曉的，你卻不一定知曉。這樣的你，有什麼活着的價值？」

清羽微微轉頭側目，如宇宙，若深淵的右眼睥睨著時命老人。

「所以······去死吧。」

「清羽！！！」

「嘭——」

時命老人瘋狂喊出清羽的名字，而後，他就爆成了一團血霧，屍骨無存。

並未理會時命老人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殘留，清羽步履踏出，若閑庭信步一般，拉出長長的幻影，行到那半跪在地的焦黑軀體之前。

巫王死了，死於天誅之下，也死在他自己的最後一搏下。

巫王和姬承天慘敗之際，后淮就已經撤去大陣，但是很可惜，有清羽佈下的結界在，巫王依然逃不出去。

所以他就燃燒精血，豁盡最後之力，將叛天弓和奪日箭藉由地脈送出，讓后淮帶走。

陽平治都功印在失去了副印輔助后，終究還是有所破綻，這破綻就在地下，正好為巫王所利用。若是他自身想逃，自然是不太可能，但若是送出兩件東西，還是有可操作之機。

清羽因為要收拾「玄都」，給了他最好的機會。

「可惜了，原本還想讓你和玄廣做個伴的。」清羽搖頭道。

以至強者的生命力，就算遭到天誅邪箭的重創，還有金晨曦的傷害，也能撐個一天半天的。但是架不住巫王為了送出至寶，自己作死啊。

到頭來，清羽的戰利品就剩下個姬承天了。

再度展現裝逼到極點的移動方式，清羽來到翠峰山廢墟之中。這裏，重傷垂死的姬承天渾身綻裂，癱倒在地，身上還積了不少落下的塵土。

見到清羽的出現，這位曾經的陰影王者，如今的后乾聖德帝輕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你贏了。」

一聲感慨，便是聖德帝想說的全部。

成王敗寇，作為敗者，聖德帝沒啥好說的。他這一生有大起大落，也曾執掌萬千人生死，還實現了曾經的夢想，登位紫極，成一國之君，也可說是無啥遺憾了。

要說有啥可後悔的，那就只有當初扶持了清羽吧。雖然沒有他的扶持，清羽也終究能成長到這一步，但多了扶持之後，姬承天總想給過去的自己一個巴掌。

「你後悔當初沒殺了貧道？」清羽看着姬承天道。

「自然是有後悔的，不過仔細想想，我當初又不會知道自己會死於你手，不殺你才是我的正常選擇，殺了你反倒是不正常。」

自覺人之將死，姬承天也不再稱孤道寡，只是簡簡單單地稱一聲我。

「死？你不會死的，」清羽搖頭道，「九天死一個至強者，最高興的就是大乾。而且貧道也需要你的后乾，現在還不到真正亂起來的時候。」

「你覺得你能控制朕？」察覺到清羽的意圖，姬承天再度回復皇者威儀，即便是如斯落魄處境，也無損他這一刻的傲然。

他姬承天，就是死，也不會任人擺弄，作為他人的提線木偶。

「貧道可不需要你的同意，並且·······」

清羽驟然伸手虛按，真氣隔空沖入姬承天體內，導引着他殘留的真氣，沿着某種路線不斷運行，「也不需要控制你。」

真的不需要控制，只要讓姬承天修鍊《兵甲武經》就夠了。他現在運行的，正是「天之卷」的運功路線。

清羽不需要控制姬承天的意志，他也沒那控制至強者的本事。他只需要，姬承天在自己面前沒有一絲反抗之力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