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搶

正月初五，大雪依然在繼續。

即便是欽天監的道官們出手，雪災依然未有消停的跡象，最多也就是清除一些積雪，免得讓雪葬了城。

酷寒越來越嚴重，靠北的雲州那邊，有大批災民承受不了這天寒地凍的氣候，往南方逃命。

束思府，今日一如既往，還是有人施粥。

施粥的人有良心富戶，有朝廷專派的官員，但更多的，還是屬於道門的道士。

有武藝在身的道士體魄強健，能抽調出大量人手來施粥。故此，這束思府甚至能見到道士們抬着大桶沿途施粥，在僅僅半天時間內，就讓過半災民按下心來。

「救苦救難，天尊保佑。」

「當真是慈悲為懷啊。」

······

災民們也不管自己的讚詞適不適合用在道士們身上，反正就是一股腦地將想到的好話都說出去了。其中甚至摻雜有「活菩薩」之類的名詞。

而眼見人人稱頌道門之功德，束思府文心街旁的一座高樓上，一位道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你在歡喜什麼？」

正當道人滿面笑容之時，突如其來的聲音，卻是讓其面目一僵。

「呼——」

身後不遠處的窗門不知何時打開，風雪湧入，一道高瘦的身影站在吹進屋的寒風之中。

風冷雪冷，但這人的言語中的寒意，卻是更冷。

「南懷仁，你是欽天監門下的道官，也是最早一批投入北周的道人，為何要行此事？」

那人盯着南懷仁，目光猶如帶着寒氣一般，在他的注視下，一層冰霜從南懷仁腳下蔓延而起，迅速封住他的行動能力。

「古塵大人，」南懷仁有些乾澀地道，「沒想到，你這等大人物竟然直接出動了。」

古塵乃是北周第一批道官的首領，也是清羽決定的欽天監監正，他總領着北周所有道官，地位近似於大乾的六扇門神捕。

這等大人物，在事情剛有點苗頭時就出面，着實是出乎南懷仁的意料。

「陛下既有召喚，那做臣子的自當傾盡全力。」

古塵輕甩拂塵，將背後的窗門合上，道：「從貧道接到傳訊之時，就已有所察覺，欽天監內，出了些吃裏扒外的東西了。所以不止是貧道，還有林問和等幾位道友，也全數前往各地調查了。」

欽天監和陰魔宗有着直接的聯繫，甚至於這個部門內有不少人還兼職著青龍會殺手的行當，對於情報的敏感性，自然是無需多提。

然而這麼個消息靈通的部門，卻是等到諸葛龍宿都收集完情報上奏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青蓮救苦天尊這麼一個偽神信仰的出現，這就不得不令人警醒了。

「這些年，大周大步向前，發展迅速，卻是對內部的清查有點怠慢了。以致於，讓欽天監內都出現了害蟲。」

說到這裏，古塵怒意勃發，冰霜霎時覆蓋在南懷仁的大腿，寒意森森，還在向上。

但是南懷仁此時卻不顧自身下半身接近被完全冰封，怒喝質問：「我等皆是效命於清羽道君之人，對那周皇談何忠心？」

「北周這些年來，若是沒有道君扶持，哪有今日之輝煌。然而在北周崛起之後，道君卻是開始淡出北周朝堂，讓魔道中人、劍宮之人竊居高位，我等不服！」

出人意料的話語，卻是讓古塵不知該如何答話了。

他是怎麼都不會想到，南懷仁做出這等背叛之舉，其本意，卻是為道君鳴不平。

「······」

古塵沉默了一下，下意識地放緩語氣道：「但你難道不知，大災之後設立信仰，有出亂之可能嗎？」

信仰這東西，最是不靠譜，最是容易走極端。信徒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景從，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信眾有多少，亂子就有多大。

尤其是在這災變之期，最是容易出現意外變化。

「青蓮救苦天尊，乃是以道君為原型，我等尊奉道君，如何能生亂！」南懷仁斬釘截鐵地道。

反正在他看來，道君就是對的，和道君有關的，都是絕不會錯誤。

古塵有些頭疼地看着這個執拗的道士，心中有萬般想法，但不知該說如何是好。

說南懷仁心懷不軌？好像也不太對，他就是對於道君狂熱了點，把道君當成神來對待。

恐怕南懷仁和其他一些人是想着裹挾民意，為清羽道君正名吧。說起來，這也是善意之舉。雖然實際上這種善舉僅僅是添亂。

道君又豈需你一個小道士來為他搏名爭力，北周朝廷中，道君的地位可是高着呢，只是你個小道士不知道罷了。

「罷了，還是讓林道主來處理吧。」古塵無奈道。

林紫霄在道門的地位也不一般，是道君扶持起來的大人物，道君不在的情況下，北周道門之事基本是林紫霄做主的。

只是最近一段時間，林紫霄去了東州，才會讓道門在暗地裏做了這麼多的事。

冰霜蔓延，將南懷仁完全覆蓋，封鎖了他的反抗能力。古塵正欲上前帶走這剛成的冰像，卻覺前方有異。

「不好！」

真氣噴涌而出，意圖防住突來攻擊，但是很可惜，遲了。

只聞一聲脆響，南懷仁冰像的頭部出現了一道缺口，一把冰藍色的寒鐵飛刀，深深射入南懷仁眉心，直沒於柄。

由於古塵的冰封，南懷仁一身功力也被封，未曾有絲毫反抗之力，他就這般被飛刀入腦，瞬間失去了生息。

「大意了！」古塵惱聲道。

由於南懷仁的一席話，古塵以為這就是一群狂熱信奉道君的人在好心辦壞事，一時不慎，竟是讓他人滅了口。

不過這也暴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

真的有人，在圖謀不軌。

南懷仁也許是被人利用，也有可能，他也是不軌者之一，方才的話語僅僅是欺人之語。

反正無論如何，這下是真的確定了，有人在對北周出手。

························

當任飄渺和林紫霄回到北周之時，林紫霄立馬就收到傳信，急忙忙地趕去清查北周道門。

而任飄渺，卻是不疾不徐，回到了飄渺劍宮。

作為清羽三魂之一，他在路上就已得知了所有情報，也知道了有敵人在暗中出手了。

對此，清羽的態度是——交給下面人去查。

他走到現在，已經是無可爭議地大人物、大佬了，要是出點事就自己出馬，急急忙忙地去調查，那還要那些手下幹什麼？

清羽組建勢力，是讓勢力給自己服務的，不是讓自己給下面人當保姆的。

於是乎，他就悄然回了劍宮，未曾告訴任何人。

劍宮的封劍塔依然是熱鬧非凡，即便是如此大學，也不曾耽誤劍客的試劍之心。

常人連門都不敢出的酷寒天氣里，封劍塔前的雪地上卻是盤膝坐着近百位僅著單衣的劍客。

他們時而喃喃自語，時而旁若無人地舞劍，待到有所悟之後，便入封劍塔進行試煉。

天氣的好與壞，和他們不相干，實際上此時坐在封劍塔前的劍客們，至少都有神元境的修為，基本只要不是直面天災，就能無視天氣變化了。

「劍界在諸多劍客的滋養下，是越發強大了。」

任飄渺十分滿意地看着封劍塔上那不可見的重疊空間，露出的滿意的笑容。

常人看封劍塔，僅僅是看到一座劍氣沖霄的建築，而清羽，卻是能看到劍界的變化。

那成劍形的世界經過這些時日的成長，規模越發宏大，也成承受更多人同時進行試煉。

若是有精通望氣之人到此，便能看到那直入天穹的劍意，和神都另一側大同山上的浩氣長河拱立於神都兩側，一文一武，對應生輝。

而在神都之中，浩大至強的龍氣若隱若現，時而覆壓蒼穹，彰顯無比神威，時而渺無痕迹，無形無相。

就如神龍一般，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氣象至如此地步，周皇在神都的戰力也將攀升到極致，要是有人想在神都生亂，基本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正在這時，一道劍氣橫空而來，掠過雪地上近百劍客頭頂，直入封劍塔中。

「元劍子又要去挑戰第三十層了。」

「你們猜，元劍子這回是勝是敗？」

「那你還不如猜元劍子能堅持多久呢？第三十層，太恐怖了。」

······

雪地上的劍客們見到如此囂張的舉動，不但不怒，反倒是興緻勃勃地討論道。

那掠過去的劍氣之中，便是近一年來最為著名的劍道狂人元劍一。此人得了沈雲極殘留劍氣之後，時常挑戰封劍塔，藉此磨鍊自身，煉化沈雲極的劍氣。

這人也不愧是天生的劍道種子，越磨越是鋒利，這一年來，他的進步是有目共睹，在來試煉的人中，已是無可爭議的最強劍客。

但也便是這等人物，卻是一直未曾突破第三十層。

只因這第三十層，在過去是玄陰劍宿親自把關，而現在，是劍界塑造一道通神境的任飄渺化身，鎮守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