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韶華悲(五)

第225章 韶華悲(五)

清賀聽說師尊要成婚了,要和魔主少主宸越成親。師尊不是喜歡沈清寒嗎?真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師尊成婚那天,他去了,就遠遠的看着她。

不過,師尊沒結成親。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快要上花轎的當頭竟與淵遠師叔去了後山的竹林,不知道淵遠說了什麼,師尊居然抽出劍來,可她沒有刺向他,反倒是淵遠師叔撞了上去。

又後來,仙門的人都到了,都拿着劍指向她。

宸越死了,不是因為救師尊,而是為了救季緋月。好像是季緋月出了什麼事,宸越祭出自己的生魂才救回了季緋月。

師尊應該是急眼了,她居然一個人殺了幾百個仙家弟子,雲清地面上的血和她的嫁衣一樣的紅,她的鳳冠也掉了。

師尊可真有能耐,她身中幾十劍,那麼多人都沒能降服她,她居然帶着宸越的屍體跑了。

她把宸越的屍體帶到了一顆櫻花樹下,餵了他一顆不化丸,挖了一個洞,把宸越放在裏面填好土后,她又拿了些雜草蓋在上面。

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清賀靠近了些,發現師尊居然落淚了。

真是人間奇迹,那樣的人都會難過了……

清賀聽見蘇輓歌說:「廢物……傻子…你以為你這麼做,她就會有多感動嗎?……到最後還不是我給你收屍」

沒過多久,仙門的人又趕上來了。

師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清賀好像聽她說:「萬般皆是命,掌間白骨既已堆千尺,不如……斬盡天下不收刀。」

師尊好像……走投無路了。

報應。

師尊又殺了幾十個人,然後跑了,跑到了一個小鎮,小鎮里人好像還不少,都慌亂起來。

可能真是太慌亂了,一座樓宇上有一個抱着襁褓之兒的婦女竟不小心將孩子弄掉了下去。就在大家以為那孩子將歸天時,師尊居然接住了他。

所有人不是鬆了一口氣,反倒更緊張了。畢竟被仙門圍追的人,只可能是個無惡不作的人。

那婦人哭天喊地的讓師尊將孩子還給她,似乎孩子掉下來是師尊造成似的。

師尊才沒有理那婦人,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臉,她應該是笑了吧,畢竟隔着面紗清賀看不見,但她的眉眼確實彎了一下。

「諾,給你們」師尊將孩子扔向沈清寒,沈清寒是接住了,不過看他手腳僵硬的樣子,清賀有些想笑。

沈清寒怕孩子啊。

藉著混亂,師尊又成功的逃脫了,她逃到了一處小院,好像是個神運算元的住處,門外大大的掛了個八卦圖。

師尊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一臉遊覽風景的神色去了神運算元坐的屋子,讓神運算元給她卜一卦。

神運算元說她命理不好,是極凶的天煞孤星。

師尊說神運算元算得不對,便將神運算元殺了,還燒了人家的房子。

師尊說她定福星高照,百歲無憂。

清賀想道:就她那樣的人,下十八層都是死有餘辜,還福星高照,百歲無憂?

後來,師尊逃到了北域,北域那麼冷,她去那裏做什麼。

清賀就遠遠的看着她。

師尊在雪上歇了一會,又提着劍來到一塊很大的冰塊處。都這個時候了,師尊居然還有閒情逸緻來個冰雕。

師尊雕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下,躺夠了,又站起來繼續雕,差不多過去三天,她終於雕完了。

算不上多精緻,卻大體能看出是誰。

沈清寒。

清賀有些氣,師尊不是都要嫁給別人了嗎?怎麼還想着沈清寒,他沈清寒憑什麼啊!

師尊獃獃的坐在冰雕下,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她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十幾步左右,拿着清歌劍在那裏鑿冰。她鑿了一個比她大的洞,然後跳了進去。

清賀心裏忽然有些慌,他剛想走過去,就見師尊又出裏面爬了出來,坐在冰面上擰著自己身上的水,聽她念念有詞:「什麼狗地方,居然還有水鬼,我堂堂雲清峰主……好吧,現在不是了……堂堂的……我這麼能和這些低下的水鬼待在一起呢……」

清賀嘲笑:死到臨頭還挑。

師尊身上帶有血腥味,招致了狼群。

其實,到不是她遇到了狼群,是狼群遇到了「狼」。

師尊毫不留情面的宰了那群狼,或許是入水冷到她了,她將一頭狼開膛破肚,手腳利落的掏出肺腑,然後鑽了進去,一會又鑽了出來,,罵道:「狗玩意臭死了」

師尊穿的還是那身紅嫁衣,這一眼看去,除了那頭黑髮,全是紅。她又跳進去鑿開的那個洞,出來時小臉凍得通紅,好在不沾血了。

師尊又將死去的狼挨個挨個剝了皮,她技術到是不錯,一張都沒破。師尊脫了自己的衣服,鋪了一塊狼皮在地上,其餘的都蓋在了自己身上,睡在冰雕下。

她會冷了啊。

清賀慢慢的走了過去,「師尊,看來你過得還不錯嘛」

師尊把頭從狼皮中挪出來,滿是不在意的看着他:「那是」,說完,又把頭縮了回去。

清賀走到她頭靠的前方,「師尊不是要嫁給宸越嗎?怎麼夫君剛死,就在這裏念起舊情郎來了。」

「呦,聽你這口氣酸的,你不會是喜歡師尊吧?」蘇輓歌露出腦袋,半帶冷笑的說着。

清賀捏着她的下巴,「徒弟喜歡師父,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吧?」

蘇輓歌推開他的手,卻沒推開,蹙眉看着他:「喜歡我?喜歡我什麼?喜歡我殺人不眨眼?喜歡我不近人情?喜歡我推你進惡煞成景?」

清賀也帶得一具好面具,臉上笑意不減,「也許呢……」

蘇輓歌的眼神有些閃躲,用力的推開了清賀的手,「滾,我可不喜歡小屁孩」

清賀輕笑幾聲,退開幾步,「師尊想不想報仇?」

蘇輓歌擰眉看着清賀:「你指什麼?」

清賀:「殺上五峰啊,師尊忍得下這口氣?」

蘇輓歌想了想:「你會幫我?」

「當然」清賀點了點頭,「不過……自然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蘇輓歌就知道這小兔崽子沒什麼好心思,撇了撇嘴:「說」

清賀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妖嬈的雕花中間鑲嵌著一顆瑩藍的寶石。

他慢慢的走近蘇輓歌,「師尊怕死嗎?」

蘇輓歌看着那把刀,眼中的溫度慢慢消散,那是她送給他的行冠禮物啊……閉上眼睛,輕輕吐了一口氣,又睜開眼睛,無波無瀾,「怕……我怕死後又成了人」

清賀的腳步一頓,眼神複雜的看向她,瞬間又被過往的恨意取代,「放心,不會讓你死的……師尊忘記這是把凡刀了,殺不了你的,你只需拿這把刀往自己身上扎個兩百刀,我就借你十萬魔兵,你看值不值?」

蘇輓歌毫不猶豫的接過那把刀,「值,不就兩百刀嗎?能扒下那群人一層皮,有什麼不值的………呵呵呵」

她開始一刀一刀的往自己身上插,咬着牙一聲未哼,睜着眼一顆淚未流,她就那麼定定的看着清賀,眼裏的情緒並看不清楚。

她嘲諷的微微一笑:蘇輓歌啊蘇輓歌,你學人家行什麼善舉,最後全成了報應。

清賀不知道自己什麼感覺,他明明應該高興的啊,可他為什麼難過,那麼難過她這樣看着他。

她以前看他好歹像一個普通的人。

後來像小畜生。

現在像空氣。

也不知道到底夠沒夠兩百刀,蘇輓歌就暈了過去,清賀把她抱回了自己的宮殿,修養了差不多一個月蘇輓歌才恢復了七七八八。

其間師尊又去了埋葬宸越的那個地方,把他挖了出來,重新給他弄了一個大氣的墓穴,墓碑上簡簡單單的刻着:魔主少主宸越

其妻季緋月

師尊說:「廢物宸越,真拿你沒辦法,等著,我一定把季緋月帶到這裏來,放在你旁邊」

清賀問過蘇輓歌,蘇輓歌模模糊糊的說了句,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堂堂魔族少主身死仙門,宸越一派魔族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傾盡一族之力,聯盟蘇輓歌所率的十萬魔兵,氣勢洶洶的攻上人間。

誰也不知道這魔兵蘇輓歌是從那裏弄來的,除了蘇輓歌和清賀。

那日師尊一身紅衣率著幾十萬魔兵攻上仙門五峰,廝殺整整持續了五日,向來清雅寧靜的仙門連喘口氣都是血腥的腐臭味。

她揚言要手刃了季緋月,要血洗楚竹峰,要鞭屍淵遠。

宸越並非誠心助蘇輓歌,他只想讓她痛苦,同時藉機絞殺宸越這一派魔族,統一魔界。攻佔人間怎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還需從長計議。

於是宸越在仙魔大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清賀又從別處調來兵與宸越一派魔族進行了「窩裏斗」。禍起蕭牆,魔族一方潰不成軍,宸越一派魔族在仙魔聯合絞殺下全軍覆沒。清賀坐收漁翁之利,既博得了仙門好感,又趁機統一了魔界。

出此變故,蘇輓歌悲哀自己輸得一塌糊塗。她怎麼就相信了他呢?明明他最恨她啊!

後來,蘇輓歌獨自一人上了玄遠峰,她以一戰仙門,既是罪惡滔天,也是可憐至極。

清賀沒在軍營看到師尊,心裏突然有些恐慌,似乎有什麼東西快速流逝一般。等他趕到時,師尊被她愛的人沈清寒從背後刺了一刀,她看沈清寒的眼神,就像她當初被他刺心口時的眼神一樣,那麼的難過。

清賀看見她又流眼淚了,她張了張唇,沒法出聲音,可他卻看清了她想說什麼。她說:誰都好啊,怎麼偏偏是你啊……

仙門的人要把師尊抓走了,他忽然急了,他不能再讓師尊這樣下去了。

因為此前贏得了仙門的信任,他可以在允許的情況下自由出入仙門,他想伺機救出師尊。

那日他去不惑天,卻看到了活蹦亂跳的師尊,她還讓他好好活着,真是可笑。

————————————(溫馨提示:回憶完畢)

沒想到這麼一下的恍惚,他居然晃到了雲清峰的後山,前面是一個洞穴,是蘇輓歌閉關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的,他走了進去。

過了好久,清賀才搖搖晃晃的從裏面走出來,臉上的神色是痛苦夾雜着不可置信,還有崩潰。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師尊閉關了三年……那三年……他腦中那靈識就是……師尊

所以她失去半身修為……是因為他

為什麼會這樣……

清賀的腦袋有些昏厥,抱着頭痛苦的蹲在地上,難過到極致時,連哭都是是多餘的。

「師兄?」僧一行路過此地,見一個很像清賀的人,便喊道。

清賀渾渾噩噩的抬起頭,眯眼看了一下,小聲的問道:「你知道師尊在哪裏嗎?」

僧一行本來眼角就掛着淚,聽他一提師尊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師尊…師尊仙逝了……和沈師叔一起仙逝於鬼市」

自蘇輓歌叛逃五峰后,雲清峰乃至整個仙門都叫她大魔頭,如今只有僧一行還會尊稱她師尊了。

清賀發了瘋的跑過去拽著僧一行的領口,「你再說一遍,你說師尊怎麼了?」

「師尊仙逝了……」僧一行顫抖的說道,「師兄,我知道肯定很難過,比所有人都難過,畢竟師尊待你最好,師尊為你趕走了欺負你的閔師兄和慕師兄,說罰你去後山,我卻看見她去陪了你一夜。師尊出關的那三年,雲清的長燈一直都亮着,我們都知道師尊在等你,可師兄為什麼不回來呢?現在師兄才回來,可師尊都不在了……」

雲清峰的人一直並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安南王就是他們曾經的師兄。

「你說什麼……」清賀丟了魂般的後退幾步,眼淚嘩的全滾了下來,「你說師尊……」

僧一行想扶住清賀,卻被他推開,「師兄難道不知道嗎?」

清賀絕望悔恨的跌坐在地上,僧一行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現在還是讓他冷靜一下好,便慢慢的走了。

他怎麼知道……他要是知道……他怎麼還會那樣對她……

她不是心如蛇蠍,三年閉關是幌子,半身修為是實在,雲清長燈未滅,是她等你回去啊。

那些以為走不出去的曾經,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他怎麼可以忘記呢,她雖然滿臉嫌棄,卻還是把他帶回了雲清峰。

她雖冷言冷語,卻也給他溫飽不缺。

她雖時時罵他廢物,卻也一遍又一遍的教他學習功法。

……

可是,是他給了師尊一劍。

是他給了師尊百刀之痛。

是他欺騙了她。

……

清賀拿出斬歌,慢慢的走進師尊閉關的山洞裏,待石門緊閉時,他劍猛的插入自己的身體里。

師尊,對不起……

如果有來世,我還你一命,你原諒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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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歌不晚浮生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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