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畫、畫紙

一百一十七畫、畫紙

逐時感覺身體不斷的腐爛,就好比當你正看着一樣物事,卻忽發現自己的視線先是黑暗,又瞬間開拓成無限,甚至能看到腦袋後面的東西。真是。。奇怪。明明意識在活着,身體的腐爛,卻如一個死人在不斷的掙扎。很久,汪筱沁就這麼獃獃的靠在床邊,不動不語。今日,窗外一片闌珊,似是要下雨了。

「沁,該吃飯了。」果然,不消會,便傳來那人的聲音。已經懶得回頭,只是透過骨頭,便清晰的看見那人耐心的攪著碗裏的粥。

不想和他爭辯,當勺子伸到自己面前,依舊是木木張開嘴,有幾絲粘稠的粘液順着破爛的嘴角流下。

寒瑟伸出軟巾細細的為她擦過嘴角,對上面一擦掉的腐肉和血淡定而無謂。汪筱沁冷眼瞧他表情一如始終,甚至更加溫柔喂她吃粥。心裏有些疙瘩,但是還是一點一點吃了起來。

比起第一次微微酸苦的人肉粥,後來兩日,便是明顯清淡而素浸許多的普通肉粥。她暗忖是他換了物肉,也沒多想,況且,這兩日裏吃了這些粥,身體竟然一點點在恢復著稍稍的體力。

不知覺,她又在沉默中把粥吃完。而寒瑟也一如之前兩日一般,為她在身後的靠枕上加了新的暖香。未側臉,汪筱沁就能清楚的看見他明顯消瘦的臉上,細心平靜的模樣。幾縷發落在他的臉頰,投落過於安靜而純凈的暗影,之如年少。忽閃間,終於還是沒忍出說了這兩日來第一句話:「你……為什麼?這麼照顧我七日,也沒有意義,不是么?」

「……」寒瑟的動作停了下來,卻並未抬起頭看她。起身拾了一疊新衣,為她披上,才緩緩開口,「我欠了你。」

那絲衣的涼淡,接觸到腐爛的肉塊,一下就暈髒了不少。她心裏忽生了許多的厭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何還要撐到如今。「欠我?陛下您說什麼呢?你忘記了,我說過,過了那路,你我兩不相欠。」

寒瑟沒有回答,為她合攏衣衫的手忽然緊緊的抱住了她。不是汪筱沁記憶里灼熱溫暖的溫度,而是冰冷顫抖的脆弱。

他緊緊的把頭埋進她的脖頸,任憑她身上的腐爛粘肉沾在他的臉上,身上。汪筱沁沒有掙扎,亦不出聲——不是不想避開,只是他紊亂的呼吸,和著一聲抽噎的顫抖,都若哭泣一般讓她無所事從。

久久。他終於放開她,起身沉靜。

「對不起。」轉身走開,背影虛弱的一步一晃。

那一抹堇色終於淡出視線,一根小刺卻忽然在心裏露了頭,崢的一下,扎到她的心尖。

最後三日。

「沁,看看我為你帶了什麼?」一起早,就聽見耳邊忽歡的聲音,暗自皺了眉。今日,她竟已經不再腐爛,彷彿在寒瑟這幾日的照顧下,竟延緩了死亡一般。

別了頭,汪筱沁收回放在窗外的視線,竟發覺寒瑟抱了一大卷畫紙和一大盒畫檁走了進來。有些愣怔他的舉動,問:「你拿這些做什麼?」

寒瑟嘴角輕揚,日漸蒼涼的眼神里竟出現了久日未見的陽光明媚。

「吶,你不是喜歡畫畫么,我專門派人為你尋來這芪穆三紙。這可是傳說中一代畫神留下的絕世畫紙的,你看,這紙,無論怎麼撕,怎麼毀,都是完好無損的,是最能保存下來的紙張。吶,這個畫檁里的畫具,也都是他留下來的。。我對這些東西俱是不懂,尋了好久才尋來。直到今天,才為你找了完全。你可喜歡?」將那畫紙和畫檁放在她的面前,一一擺出,絲毫未提他為了尋得傳說中畫神絕物,費了多少工夫,也未說他堂堂一帝王,是如何跪在那遺世世隱人面前,當着數十小兒的面,為一叫化子三叩九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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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這些,不是不可以,去,在市井上尋一叫往六的老叫化,答應他一個要求,我便立刻把畫神遺物全交給你。」那隱人連面都不肯見寒瑟,只是閉着門,對門外等了一夜的他如斯冷漠說道。

那隱人或許想的,不過是讓寒瑟放棄而已。可未想,寒瑟竟就默默的去了。找到那市井上的叫化往六,卻不料那往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天襄龍子也比我這個老叫化強不到哪裏去嘛!都說龍子跪天不跪地,求神求佛不求人。我老叫化,今天非得嘗嘗被龍子跪的滋味啊!給我老叫化三拜九叩,就算我往六的一要求了。」

身後隱藏的血衛憤怒的幾乎就要衝上去將這個滿嘴胡言的瘋癲叫化給殺了,可未曾想,他們萬世的主子,只是讓他們退下離開。

誰也不敢猜測,他們的主子到底跪了沒有。只知道,後來主子便出現在那隱人的面前,沉穩的拿了畫神絕物,亦沒有下格殺令,也沒有要求滅眾,而只是默默離開。

所有人都不懂,為什麼他們的主子,會抱着一捆毫無用處的東西。。笑得之如普通人一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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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魑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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