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年旱毀才五六

第23章 去年旱毀才五六

【一】《大飢行-上闕》揭傒斯.詩

去年旱毀才五六,

今年家家食無粟。

高囷大廩閉不開,

朝為骨肉暮成哭。

官雖差官遍里閭,

貪廉異政致澤殊。

公家賑粟粟有數,

安得盡及鄉民居。

天明以後,一家人吃過早飯,柳鄖帶着她們去往連襟於太醫的家裏。

他和妻子、女兒及一個小丫鬟坐在朝廷配給的大馬車了,身後跟着兩名隨騎馬的隨從。

依靠在柳鄖身邊的柳好好問:「爹爹。」

「哼?」

「我問您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呀?」

「一個男人,如果看起來很正派的話,他會不會在外邊找情人?」

「噢,這個嘛,不能只看男人如何……」

「那應該看什麼呀?」

「主要看他娶了誰做自己的妻子。」

「如果娶了像我娘親這樣的女子呢?」

「那他不會在外邊找情人的。」

柳好好歪著頭問:「是嗎?」

柳鄖堅定地說:「那當然。」

「那麼,謝依依是誰呀?」

「謝依依?」柳鄖望着自己妻子,反問了一句。

柳白氏笑道:「您別看我,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她又問女兒,「好兒,你是如何知道些詩信的人叫謝依依呀?」

柳好好說:「我是聽李大哥[柳鄖的隨從]說的。」

柳鄖笑呵呵地道:「呵,這個李秘,真是盛不下一點秘密。」

柳好好覥著臉說:「別打哈哈了,老實交代,謝依依是誰?」

「她是通州知府衙門的一名官妓,長相美麗,又工於詩詞……」柳鄖又問女兒,「噢,你一定見過她寫的那首《送友人》了吧!」

「見過了,怎麼了?」

「與你相比,如何?」

柳好好不屑道:「我哪能和人家相比?人家多…多……爹爹,你是不想娶回家給我做姨娘呀?」

「我娶人家幹嘛,人家還是個小姑娘,還不到十二歲。」

「你們這些老男人不就喜歡小姑娘么?像爹爹崇拜的蘇東坡,不就是看上了十二歲的王朝雲,費盡心思地為人家寫讚美詩,死皮賴臉地把人家娶回家做小妾么。」

柳鄖讓自己女兒數落得都插不上嘴,只得看着自己妻子笑。

柳白氏也笑着說:「他爹,你可不要怪我,真的不是我教的。」

「知道與愛妻無關……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我自己生的女兒,能不知道她的這點小心思?」柳鄖愛惜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

柳好好說:「您還笑,說吧!您給人家小姑娘寫過什麼情呀、詩的?今後,又是如何打算的?」

「我寫什麼情詩,那都是毛頭小子才幹的事兒。」

「那爹爹是怎樣追女孩子的?」

「爹爹哪有那心思呀!光政事也夠爹爹煩的了。」

「那人家謝依依幹嘛給你寫詩呀,而且你還把人家的信揣進懷裏好幾天……」

柳鄖彎起食指在女兒滔滔不絕的小嘴上颳了一下,說:「你能不能讓你的小嘴歇會兒呀!」

「我不累!」

柳白氏趕緊說:「好兒,讓你爹爹清靜一會兒。」

柳好好便不再言語,把身子扭向了一邊,背對着父親。

【二】《大飢行-下闕》揭傒斯.詩

前日殺人南山下,

昨日開倉山北舍。

捐軀棄命不復論,

獲者如囚走如赦。

豪家不仁誠可罪,

民主稔惡何由悔。

柳鄖和妻子相視一笑。

柳鄖對女兒非常溺愛,他那肯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心中留下疑問和心結,便笑着解釋道:「前天,我從上都回來,路過通州,見過我的同年蓋耘夫[1],他現在是通州知府,在一次酒宴上得見謝依依姑娘,被她的才華所折服,便收進自己府里做歌妓,準備找個機會送進京都給我們的老師,噢,就是好好的姨姻姑父揭傒斯……」

聽到這裏,柳好好才又轉回身來,問道:「大姑父是爹爹的老師嗎?」

「是啊,延祐六年,元廷的第二屆科舉大考,你的大姑父就是我們的主考官。」

「我大姑父都什麼年紀了,還喜歡小姑娘……您可不要跟老師學壞喲~」

「老師那是喜歡小姑娘,他是喜歡有才華的人。這不,蓋大人知道我回京后,一定回去告別老師,便讓爹爹把謝姑娘給老師帶到他府上。」

「您送給老師了嗎?」

柳白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柳鄖白了妻子一眼,心道:你給我生了個什麼女兒喲,怎能像審問犯人似的過問自家老爹,便笑道,「爹爹在女兒心裏是多好的人,我豈能自己留下?」

「那,那封信是怎麼回事?」

「那是你大姑父不相信謝依依如此小的年紀,能有什麼大的才華,便想考考她,就以爹爹去蜀川為題,讓謝姑娘寫一首送別詩。」

「哦,是這樣啊!」柳好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姑父不是有名的大才子嘛,為何不給你寫首鼓勵呀、安慰的事,為何要寫一首糟心的,什麼《大飢行》……」

一提《大飢行》,柳鄖立刻嚴肅起來,說道:「爹爹喝大姑父都是朝廷命官,不是什麼風月場所中的才子佳人,怎能不為現實的境況憂心,又怎能不為老百姓飢餓所擔心呢。」

柳白氏問:「現在的百姓又吃不上飯了?」

柳鄖道:「可不是呢!自去年以來,天災頻發,各省迭見災異,什麼山崩地震,迅雷烈風,大旱大水等災情,相繼入告。光比較大的災難就有禹城縣去秋霖雨,縣人邢著、程進出粟以賑饑民,命旌其門;平江路嘉定州飢,發粟六萬石賑之;去年五月的大風,雨雹,柳林行宮大木盡拔;奏元行宮正殿災,上都利用監庫火;七月,冀寧、興和、大同三路隕霜;八月東路蒙古萬戶府發生飢荒,元廷決定賑以2個月糧。各地起義、造反的,更是罄竹難書。

皇帝見了各行省報告上來的災情,不但不修身反省,加以賑災,反令番僧大作佛事,以期禳解……」

柳鄖正憤憤而言,便到了於延年的宅邸。雖說於太醫是大連襟,但他可比柳鄖小的很多,所以,柳鄖夫婦一直也沒把於太醫當大姐夫看待。

第24章春風搖蕩惹人衣

時間:1324年3月

內容提要:

【一】《風》薛濤.詩

得知柳鄖今天要來,於太醫一大早就在大門口等候。

看見柳鄖的馬車到了,便急忙迎了上去,嘴上說道:「哎喲喲,柳大人,是那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柳鄖一邊扶著妻子下車,一邊應道:「延年啊,你可真會掐時間,你怎知我這個時間到?」

「那是會掐算,我一大早就在門口等待您的大駕啊!」於太醫上前施禮道。

柳鄖又從車裏抱下了女兒,柳好好的腳一着地,趕緊給於太醫施禮,小嘴甜甜地喊:「大姨夫,早安。」

「安,安,大外甥也安。」

柳鄖這才站正了身子,和於太醫施禮問好。

柳白氏見過禮后,問道:「我姐姐可好?」

「嗨!」於太醫嘆了口氣,說:「自從清婉出嫁后,你姐姐就一病不起啊!」

柳白氏跟隨於太醫一邊往大廳里走,一邊問道:「你不是名醫嘛,什麼病還有您治不了的?」

「嗨!」於太醫又嘆息了一聲,「實病好治,心病難醫啊!」

一聽姐姐病了,柳白氏當場拉長了臉,說道:「什麼心病難醫,我看你是根本不想醫好我姐的病,以便騰出地方,你好娶小姑娘。」

於太醫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哪能不用心醫治!」

「既然知道是心病,你就得用心去暖化她,安慰她。」還在為當初姐夫為了舔摸揭傒斯家,讓姐姐和甥女冒着風險去給她大姑過壽而生氣呢。

看着柳白氏帶着柳好好疾走去往妻子的房間,於太醫朝柳鄖笑道:「難道小姨子和姐夫是天敵么?」

「你也不要怪她,她是一聽到姐姐病了,一着急而口不擇言。」

來到了客廳,丫鬟沏好了茶,擺上了瓜子果品。

柳鄖問:「你可知泰寧王薨了么?」

於太醫說:「知道,我這幾天正為王爺的仙逝而傷心呢!當初要不是王爺,我於延年又怎能報得欺妻辱女之恨。」

「王爺,病逝前,有沒有去太醫院找太醫看過病?」

「王爺一直康健,從未找太醫為自己看過病。不過,王爺一向性格剛烈,說不定為某些人的所作所為,氣極猝死也說不定。」

「但願如此。」柳鄖又道,「現在全國各地,天災頻發,各省迭見災異,如山崩地震,迅雷烈風,大旱大水等災情,相繼入告。有道是,大災之後必有瘟疫。於大人啊,你帶領的太醫院可要抓緊研製醫藥,提前準備,預防於萬一啊!」

「平章大人請放心,下官已經按照您的指示,早已準備妥當……」

正說着,柳好好走了進來,問道:「爹爹,什麼時候去看我表姐呀?」

於太醫說:「你表姐是晚輩,怎能讓你父親去看望呢?」

柳好好問:「那麼,我小,我是不是得去表姐家,跟表姐告個別呀?」

柳鄖說:「那是自然。」

柳好好道:「那我這就過去。爹爹,我坐您的車去,行么?」

柳鄖說:「行-,讓以芹[丫鬟]和李秘[侍從]跟你一起去吧!」

「好哩!」柳好好高興地轉身離去。

於太醫卻說:「好好,你吃了飯再去也不遲嘛。」

柳好好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不餓。」

於太醫又道:「好好,你先等一下。」

柳好好又轉回身來問:「大姨父,您還有啥事?」

於太醫說:「你帶點禮品去。」

柳好好爽快地答道:「我早就給表姐準備好了。」

於太醫說:「不是給你表姐,是給你小姑夫的。你頭一次去小姑夫家,怎能空着手去。你去讓你大姨準備兩壺好酒,給他帶去。」

柳好好轉身去了內房。

看着柳好好俏皮可愛的小身影,於太醫感慨道:「我這小外甥真是乖巧伶俐,柳大人福氣啊!」

「哎!」柳鄖嘆息道,「有啥福氣,總歸是個女兒,有啥用。」

「呵,您這女兒,可不輸男兒。」

「何以見得?」

「光說這詩詞吧,外甥女的大作,就比一般的男兒強。」

柳鄖自豪地問:「小孩子,那會作詩。」

「呵,去年秋天,我過生日。我指著牆角的薔薇花讓她做首詩,她一句『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把這薔薇花,架子還沒搭好,但是枝葉和花卻已開始出格怒放的景象描述得淋漓盡致,『架卻』諧音『嫁卻』,讓待嫁少女,心頭意亂的樣子宛如呈現在眼前。」

柳鄖哈哈大笑:「一個六歲的孩童怎能做出如此的詩句,是她母親替她做的吧!」

「哎~,他小姨可不會做事,連個酒令都不會……」

這是柳好好提着兩壺酒出了內房,於太醫說:「好好啊,你再給大姨父做首詩如何?」

柳好好吃力地提着那兩壺好酒,問:「做什麼?」

「你先把酒放下,提着怪累的。」於太醫琢磨著,出個什麼題能難住她,「做一首……」忽然,一陣春風從柳好好原先打開的門中吹了進來,於太醫笑道,「好好,你就以風為題做一首五言詩如何?」

柳好好望了望門外,小大人似的在客廳的門口處踱著步。蕙風吹拂着她稚嫩的小粉臉,門外的景象映襯着她的倩影,真如畫一樣……只聽柳好好緩緩地說道:

「獵蕙微風遠,飄弦唳一聲;

林梢鳴淅瀝,松徑夜凄清。」

於太醫鼓掌讚許,柳鄖拂須微笑。

【二】《柳絮》薛濤.詩

三月的京都,正是柳絮飄飛的時候,雖然雨後柳絮會少一些,但還是被那柔和的微風帶進門來一小團白絨絨的柳絮。

於太醫趕緊說:「好好啊,你還是不要出門了。你看,現在滿大街的柳絮,飛到你身上,你會過敏的。」

柳好好拿起酒壺又要出門:「過敏又怎樣?」

「你會渾身瘙癢、打噴嚏、蕁麻疹等,可難受了。」

「我不會的。」

「呵,就是小孩才應該多加小心呢,小孩子,皮膚嬌嫩,更易過敏。」

「柳絮很聽話的,不往人身上跑的。」

「怎能不會呢,我出去,它就往我身上粘,我往東,它就跟着往東;我往西,它就跟着往西,很煩人的,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大姨父,您是不心痛你的這兩壺酒呀。這樣吧,我再為你做一首詩,用兩首詩,還你兩壺酒吧!」

於太醫笑道:「好呀,你再做一首,我就放你走。」

柳好好一隻地上漂浮的柳絮說:

「三月楊花輕復微,

春風搖蕩惹人衣;

他家本是無情物,

一任南飛又北飛。」

一聽女兒吟誦完此詩句,柳鄖是哈哈大笑,於太醫卻被惹得連話也說不出。

柳好好娓娓敘來,如同喃喃自語。這首詩是說:三月的楊花輕盈而卑微,隨着春風搖搖蕩蕩,撩惹着他人的衣襟。可是,那一個個沾染柳絮楊花的公子哥兒都只是一些無情之徒,害得這楊花一會兒隨人南飛,一會兒又隨人北去。

於太醫紅著臉說:「柳大人呀,您成天和這樣兩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可如何受的了啊!」

「很好呀!我很舒心。」

「沒罵您,你可舒心呢!」

柳好好問:「我可以走了嗎?」

「你稍一等,我去給你泡一碗蜂蜜喝。」於太醫邊說邊去了廚房。

柳好好說:「大姨父,我不渴。」

於太醫說:「是預防柳絮過敏的。」

不一會兒,於太醫便端著一碗蜂蜜水回來了。他邊服侍柳好好喝下,邊叮囑道:「這個季節,小孩子最好少出門。喝蜂蜜雖然防過敏,但最好在過敏季節來臨之前一個月喝,每天喝一勺蜂蜜,最好選擇當地產的蜂蜜更加。」

柳好好問:「如是大人讓柳絮過敏了咋辦?也喝蜂蜜么?」

於太醫說:「大人和蜂蜜就不大管用了。大人需要飲用蕁麻葉茶。蕁麻有刺激性,但是飲用蕁麻葉茶絕對管用的。如果在飲用之前,將蕁麻葉浸泡一杯茶的工夫[10-15分鐘],防過敏的效果會更好。如果嚴重了,就用淡鹽水洗鼻子。用淡鹽水沖洗鼻子有助於沖刷掉鼻子中的過敏物,進而減少或緩解過敏癥狀……怎麼樣,好好,留在大姨家,跟大姨父學醫怎麼樣?」

「我考慮考慮。」柳好好說完,提着那兩壺好酒去下人處找以芹和李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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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鄉記之嘆流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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