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入膏肓了？

蘇悅然終於想到一個理由，對上邵涵之深切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邵涵之說的是什麼。

可是怎麼可能呢？

他們又不是沒有措施。

概率無限趨近於零啊。

除了那次在邵涵之書房的那次，書房裏一時沒有，唯一就那一次大意了一點，可概率也是很低的吧？

「我們去醫院。」邵涵之說。

***

抽血檢測。

本來不用這麼麻煩，試紙也可以，可邵涵之問醫生哪種更準確，醫生答說是抽血更精準，於是就抽血等結果。

「你別這麼凝重，不會的，概率很低。」蘇悅然看邵涵之的樣子，忍不住說。

邵涵之難得的坐卧不安，已經繞着前面走了三個圈，雖然都壓抑著，可也跟平常太不一樣。

就好像等化驗結果的這兩個小時他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理智分析，概率的確是不高，她的姨媽一貫是不那麼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她覺得不至於這麼巧，她那次也是很快就用了措施。

邵涵之淡淡說：「我知道，沒放在心上。」

可這樣說着，手卻不由自主的捏著，捏的都紅了。

蘇悅然忽然覺得讓他失望也挺殘忍，於是又說：「我們還能再玩兩年，多好，還沒去南極是吧？」

邵涵之只一個「嗯」字敷衍過去。

蘇悅然揉了揉邵涵之頭頂的頭髮，他也難得的沒掙，只看着面前眼睛有些放空，不知道想些什麼。

護士過來，滿臉笑意的拿着個化驗單：「恭喜邵先生邵太太，數據看是懷孕了，您兩位跟我過來去給醫生再確認一下吧。」

蘇悅然一下子有些懵。

邵涵之站起來，過去一臉嚴肅的盯着護士，聲音嚴厲：「你確認？還是要再給醫生才能確認？」

護士一時有些慌。

邵涵之語氣不善，從來又都是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人，盯着人的時候讓人莫名壓力。

「數值上是這樣的，醫生看也是一樣，我是怕您二位着急就先跟您說一聲。」護士聲音有些磕絆。

邵涵之抿著唇，沒再多說話。

護士領着邵涵之往醫生辦公室過去，蘇悅然坐在原地的沙發上，心裏五味陳雜。

……

「你怎麼了？」好一會兒，邵涵之回來，在她面前蹲身下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蘇悅然避重就輕，說一句：「你扔下我自己跑的挺快的啊。」

邵涵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這一笑，她就猜得到結果。

其實從護士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結果，護士不可能平白這樣說，邵涵之還讓醫生確認無非是太想要一個肯定，現在一定就是確認了。

石錘。

真好想一把石錘從天而降，砸在她的頭上。

腦子現在還是懵的。

蘇悅然說：「南極……」

邵涵之說：「明年再去。」

蘇悅然囧臉：「明年怎麼可能去得了。」

邵涵之說：「以後再去。」

蘇悅然試圖談判：「南美還是能去的吧？這也沒什麼。」

邵涵之一口回絕：「別想，小心為上。」

蘇悅然定定看着邵涵之，心理崩潰。

邵涵之於是緩了緩語氣：「這樣，醫生確定沒問題的時候，別南美那麼遠的地方，醫療技術成熟一點的，安全一點的，你小心一點，我陪着你一起，你答應我好好吃東西，哪裏都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這種地方是哪裏？該不會是他家裏客廳吧？

邵涵之卻忽的又站起來：「你昨天吃了生蝦，你等我一下，坐着別動。」

幹嘛，買橘子么？

蘇悅然想說。

邵涵之轉身大步就走。

蘇悅然看邵涵之腳步都亂了，顯然是比什麼都着急，還在這裏說的好像雲淡風輕似的。

蘇悅然在原地坐着，卻又覺得坐不住，站起來往醫生那邊過去，走到接診室門外，看見裏面邵涵之跟大夫說話，大夫耐心的解釋吃生食是有可能致病，但不是百分百的，不需要太擔心。

邵涵之好像個學生一樣認真的聽大夫講，那樣認真的神情讓蘇悅然覺得有些囧。

他太認真了，認真的不可思議，而她完全沒有這樣的覺悟，她只是很意外，意外於一個小生命的到來，太倉促，完全不在她的預期之內。

邵涵之問完大夫，回頭過來，看見門口站着的蘇悅然。

蘇悅然臉上都是怔忡，對上他才勉強的笑了笑。

可是那種勉強顯而易見。

***

「不太開心？」邵涵之一邊開車一邊狀似隨意的問她一句。

蘇悅然不止是不開心，說實話是很不開心。

她甚至沒想好應該用一個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這件事。

有點惶恐，又有很多不安。

「有點怕吧。」蘇悅然說。

邵涵之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放寬心，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很自然的。」

說得倒是很好聽，如果這麼自然的事情，他幹嘛那麼緊張兮兮。

車又開了一段，邵涵之側頭看她一眼，她還是這樣有點愣的樣子，邵涵之才又猶豫着說：「你不喜歡？」

她談不上不喜歡，可也談不上喜歡。

蘇悅然說：「不喜歡你會讓我打掉嗎？」

邵涵之忽然不說話。

蘇悅然急忙又說：「逗你的，我沒那麼任性到為了自己一點心情就真這麼鬧，我只是有點……接受不了，我的南極，我還想出去玩，我看你挺激動的，一個小朋友，對你來說這麼重要麼？」

邵涵之瞥她一眼，微不可見的鬆一口氣：「悅然，這不只是一個小朋友，而是你和我的小朋友，人終其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有一個小朋友，他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我們最終會離去，他會繼續存在，我只要想到這個小朋友是我和你在一起的延續，就覺得很好。」

蘇悅然大概能明白一點。

可連結婚都這麼不情願的人，面對生小孩這種事更難開心得起來。

不置可否，就是她能說的最多的話，她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梳理。

邵涵之忽的開口問她：「你最喜歡做什麼事？最開心的那一種。」

蘇悅然想了想說：「賺錢、吃東西、變瘦、旅行？」

反正每一種，都跟生小孩背道而馳。

邵涵之略一點頭，說：「好。」

***

邵涵之開車直接去了一家餐廳，蘇悅然一隻喜歡的，口味很好，蘇悅然本來胃口不佳此刻還能吃下兩隻奶黃流沙包，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又吐。

樓下是商場，難得的邵涵之竟然還陪蘇悅然逛了會兒街。

逛街會明目張膽的在路上，之前邵涵之從來不肯陪她做這些事，竟然也都順理成章的陪了，只是蘇悅然也真的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沒買什麼東西。

邵涵之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摔倒了似的。

下午回到家，西裝革履的律師已經在家裏等著。

看見蘇悅然，律師禮貌的打了招呼，然後拿出文件來跟邵涵之溝通。

蘇悅然湊過去看一眼，是兩處房產的事情。

「您在這裏簽字，您的這兩處房產就會轉到邵太太名下。」律師指著文件上的一處。

邵涵之拿了筆就要簽字。

蘇悅然伸手攔住了，問：「這是幹嘛？」

邵涵之伸手格開她的手，簽了字在文件上，把文件遞給律師，律師收好了文件告辭出門。

邵涵之才走回來看蘇悅然一眼，說：「賺錢，吃東西，變瘦，吃東西你想怎麼樣都可以，變瘦我無能為力，賺錢的話，這兩套房子到你名下，算做你這兩年的收入。」

邵涵之說的格外的坦然而順暢。

蘇悅然皺眉看他：「是不是我就算說讓你一個月不工作陪着我，你都能答應？」

邵涵之點頭：「沒問題。」

蘇悅然想了想說：「一年？」

邵涵之過來她身邊坐下，滿臉為難：「這個有點難度。」

蘇悅然當然也沒想過整整一年面面相覷的日子，嘆一口氣：「你到底把這個孩子看得多重？我覺得有點慌。」

邵涵之說：「我安排了長假，要不要去海邊？」

***

旅行是喜歡的，可是一想到是用南極換回來的，那種感受又不一樣。

蘇悅然一度懷疑邵涵之連地點都是提前選擇好的，海邊，杜絕了顛簸的可能性，溫暖的沙灘，輕柔的海浪，住處還是在離當地醫院最近的一處酒店裏。

蘇悅然的胃口顯而易見的變差，曬著太陽奄奄一息，所有好玩的水上運動是想也不要想的。

因為要產檢，在這邊住了一周就又飛回去，蘇悅然也懶得再來了，這樣的度假不如不去，產檢一切順利，懶洋洋的回家躺着，葉榛榛已經在她家外面敲門了。

邵涵之放葉榛榛進來，叮囑一句：「輕一點，別太大聲。」

葉榛榛一瞬間以為蘇悅然是不是病了，進了房門，看見蘇悅然靠在窗邊的軟塌上，面前一張茶几擺着橙汁、蘋果汁、西瓜汁、芒果汁。

「你病入膏肓了？」葉榛榛問。

畢竟這幾天蘇悅然忽然人間蒸發，還忽然跟邵涵之去旅行，如果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也就罷了，根本就是去鄰省，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