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明梔。
送親的隊伍走過繁華的街道,顧明梔聽着熙熙攘攘的聲音,努力的想要記住這些。
往城外送了三十里地,隊伍停了下來。
顧明梔鑽出攆車,對着顧明宗甜甜的笑:
「太子哥哥,再往前走就出京城了,就送到這兒吧。」
顧明宗翻身下馬,摸了摸她的腦袋:
「離開家以後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不能太任性,也不能任人欺負。若是有人欺負你,儘管拿出易國公主的架勢教訓他。你背後有易國,有父皇,有太子哥哥,不要怕。明梔,一定要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段朝煜也跟着翻身下馬。他跟顧明梔算是比較奇怪的關係了。
自幼相識,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可是現在看着她即將遠走他鄉,段朝煜也感慨良多: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順風,過的開心。」
顧明梔很嫌棄的撇撇嘴:
「嘖,你真敷衍。小時候欺負我妙語連珠的,現在讓你送行都說不出來兩句吉利話。」
段朝煜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
「你給本公主聽好了,耿荀哥哥沒成親之前,你和聶雲葳要幫我好好照顧他。聶雲葳怕是腦子裏有不少水坑才會放棄耿荀哥哥看上你,她心眼太實,就是一支不會出牆的紅杏,所以你不能吃醋,不能對耿荀哥哥公報私仇。還有,我不喜歡你娘子是真的,平心而論她是個好人,配你真是暴殄天物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對她。否則本公主立刻從沙漠殺回來找你算賬!」
若是以前,顧明梔嘰嘰喳喳說這麼一大堆,段朝煜早就出言譏諷了。
可是現在,大概是離別的氣氛太濃重,他只是安靜的聽着,時不時的點點頭。
他和聶雲葳都知道,顧明梔不是一個壞心眼的姑娘。
聶雲葳自從幾人下來話別之後,就一直往身後張望,期盼著能看到他的身影。
顧明梔一定很想見他。
聶雲葳的眼眶泛紅,顧明梔則抬手抹了抹眼角:
「好了好了,不多說了,本公主要出發了。」
聶雲葳非常焦急,可是她依舊沒能看到顧明梔期盼的那道身影。
顧明梔打量四周,這是京城的花草樹木,也是易國的花草樹木。從今以後,只能是出現在她夢中的一草一木。
沒有……還是沒有。終究是不能再見一面了嗎?
顧明梔大手一揮,豪放的準備上攆車。
聶雲葳敏銳的捕捉到了馬蹄的聲音:
「等等!」
聶雲葳驚呼出聲。顧明梔立刻回頭:
那個穿着一襲青衣的少年,正踏馬而來。
顧明梔的雙眸,頃刻變得閃亮。
「吁!」
耿荀在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拉住韁繩,翻身下馬。
顧明梔一步步的走到耿荀面前。這條路不長,可是她多想就這樣一輩子走下去。
就算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只要離他近一點,她甘之如飴。
聶雲葳微笑着看着她走到耿荀面前,不禁伸手抱住了段朝煜。
真好,總算能讓她沒有遺憾的離開。
耿荀還在喘氣,他一路趕來,差點把馬累吐血。
「我還以為,耿荀哥哥不會來送我了呢。」
顧明梔笑得很明媚,就像冬日裏的艷陽。
耿荀的心情很沉重,當他知道顧明梔以和親為代價換他官復原職、平安無事的時候。
「為什麼要答應和親?我不值得你這樣犧牲。」
顧明梔盡量笑得輕鬆一些:
「我姓顧啊,避開了一次和親還會有下一次,誰讓我姓顧呢?耿荀哥哥,你不要覺得有負擔或者是虧欠我,明梔為你做什麼都覺得值得,也無謂犧牲一說。只要你安然無恙,我便心甘情願。」
耿荀突然發覺,親耳聽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居然是痛的。
他會為了除雲葳之外的姑娘心痛。這一點,他萬萬沒想到。
「此生終究是我負了你。我知道許諾下輩子真的很虛無縹緲,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來世耿荀願傾盡一生償還。對不起,明梔。」
顧明梔的眼淚,在聽到他一聲「明梔」之後,噴涌而出。
從決定和親的那一刻起,她努力建立起來的平靜,土崩瓦解。
「耿荀哥哥,明梔並不貪心,不求你將明梔擺在跟聶雲葳一樣的位置,只要你把對聶雲葳的感情,分一點點給我就好了,一點點就夠了。」
耿荀認真的點點頭:
「如果能選擇,我希望來生,先遇到的,是你。」
聽到這句話,顧明梔再次笑的明艷動人。她再次登上了攆車。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眾人目送顧明梔走遠,那個愛笑愛鬧的小公主,終究有自己的路要走。
保重,明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