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怒引天河(2)

第二百零八章 怒引天河(2)

三太子頓了頓,又開了口,道:「不過說實話,父帥你真打不過我,我們都有自己要守的東西,又一次站在對立面的話,逼急了我,那年沒幹成的事,說不好這次就幹了,父帥你——」

聲音戛然而止,頭頂的天河水被一陣極為耀眼的紫色火焰照徹。

「哪吒!」

李靖那邊的天河水轟然而下,那人竟瞬間抽身,猶如夜半空中驟然閃過的流星一樣橫跨遙遠的距離。

「父帥。」

哪吒的聲音終於退卻了玩世不恭,露出一絲詫異,彷彿遇見了不能理解的難題。

天河透明的水將那一塊耀眼的火焰折射出大片的紅,整片蒼穹都彷彿被火染成了火燒雲。

白唐擰頭朝那火光最耀眼處看去,就看見了一個渾身包裹着紫紅色火焰的神靈。

無聲無息,甚至沒有威勢,但那股火焰卻已將那神靈吞噬過半。

看不清時,只覺絢爛無比,看請之時,卻覺遍體生寒。

滅神天火,自然是為滅神存在,不滅神體,不回天庭。

三太子看着近在咫尺卻慢慢消融的那張臉,神情還有些木訥,眼睛呆愣愣的,嘴巴張合:「父……帥。」

神經還未反應過來,手卻已本能的伸出。

「別動!」李靖聲如雷霆,哪怕身體已被那無盡火焰消融小半,仍掙扎著後退了幾步,離哪吒更遠了些,也將身體從那把紅色的火焰槍上拔出。

槍尖穿過肉體的聲音刺耳無比,連同那滴落既燃燒的金色血液一樣,都能讓有的人崩潰。

哪吒的瞳孔肉眼可見的放大,裏面倒映着天王狼狽的眉眼,那雙虎目微微垂著,左手已本能的按上胸口那一處被火焰槍戳出的大洞。

周身火焰繚繞,身體逐漸消融,手指間有金色液體浸出,方一浸出,就又被那貪婪的無聲紫紅色火焰吞噬乾淨。

哪吒終於反應過來一樣,不管不顧的向前,炮彈一樣,中途卻被一道白光強硬的擋回去。

「逆子,我就知道,就知道你總不聽話!」李靖臉色扭曲,彷彿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但仔細聽,卻能聽見語氣里不易察覺的慈和。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父帥你——」

「閉嘴!」李靖右手的三叉戟直直前伸,愣是將哪吒逼退在十米之外,「你可閉嘴吧,兔崽子!從小……你就不讓我省心,現在果然又闖禍了,害得你爹我要身形俱滅,高興了?」

「父帥!」聲音凄厲,卻不敢擅動分毫,怕他還要分出精力來控制這三叉戟擋住自己,「我引了天河水,天河水一定可以滅火的!一定行的!水!水!」

硃紅色的混天綾衝天而起,將那倒傾而下的天河水盡數引到他們周圍。

只一眨眼,那無窮無盡有無數靈氣的天河水涼岑岑的,從天而落,頃刻就將他們兩人籠罩在內。

四方盡水,周遭冰寒,卻撲不滅那無聲無息,甚至全無威勢的紫紅色火焰。

「父帥!你把你的三叉戟收回去!不然我要強行過去了,三秒時間,父帥——」

「叫爹!」李靖半邊身子已被那火焰消融成白骨,另一半也在慢慢從皮到肉的慢慢消融,一邊白骨,一邊血肉,卻還在咧嘴笑,聲音都有些漏風,「叫什麼父帥,一叫就是五千年,你說……你小子是不是還怨我呢?」

「你別廢話!你趕緊的!把那該死的火傳給我,我是蓮藕我不怕!你快點!」

那樣的話,還能剩下點魂火,以後慢慢養,一定能養回來!

三太子的眼睛睜的很大,眼眶都彷彿被撐裂,素來強悍的身體輕微的顫動。

那能翻天攪海的混天綾攪動了漫天的水,卻不能將周邊的溫度降下去一點。

無聲的絕望開始蔓延,寂靜無聲的穿透有人的心臟。

「兔崽子!」李靖的臉也已只有一半,一半憨厚嘴唇,一半森白唇顎,都看不出是在笑,還是在故意嚇人,有些滲人的恐怖,「就知道給我闖禍!這次真是收拾不了了,滅神天火,不滅神可回不去……早叫你跟我回去,偏不聽!」

「你——」

三太子終於踉蹌撲上前。

「退後!」三叉戟奮力一震,李靖的聲音又沉又悶又弱,卻讓三太子腳下重逾千斤。

三太子生就蓮身,不會哭,流不出淚,膝蓋卻一軟,重重跪在九天之上寒涼透骨的天河水裏。

「你非要這樣嗎?李靖!那是我的天火!是我的路!」

如泣如訴,怒火衝天,三太子額前正對着那三叉戟,滿目荒涼,咬牙切齒。

「你非要這樣嗎?!你把,把我的天火……還給我!」

「誰叫你是我兒子?!」那白骨嘴巴開合,一隻眼裏跳動着零星的魂火,「哪吒,你啊。」

「你從今往後,就與天庭徹底斬斷因果,這天庭……束不住你!」

「你啊……真是我……一輩子的剋星。」他說,終於連那白骨都被天火吞噬乾淨,一點跳躍的魂火螢火蟲樣在他面前飛舞跳躍,彷彿在進行末日的狂歡。

一切都漸漸消彌,天河水轟隆隆下沉,那銀河傾天塹的威力遠非常人所能抵禦,能將途徑的天風都撕裂。

白唐與墨赦被逼的一退再退,從高高的天空極速下降。

「墨墨,想辦法啊!」白唐方才從旁目睹了整個過程,本來還心有唏噓,無限感慨,卻被那源源不斷的天河水壓的再分不出心神,只能叫道,「這天河水是不是密度超大?怎麼這麼重?」

「天河水只有闡教無上法寶混天綾能反常態導入天宮!」墨赦顯然也並不輕鬆,原本岑涼無比的臉上似乎都有汗滾出,卻被那無邊的天河水瞬間淹沒。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都在空中釋放出源源不絕的黑色陰氣,隱匿其中的兩人一道一道的繪符,手速無與倫比的快。

但他們還是在不停的下墜,黑白兩色靈光在空中交錯相映,卻抵不住以天塌之力朝下奔騰的千傾透明天水。

空中電閃雷鳴,天色也被那水壓的黑沉沉的,陽光再照不下來,彷彿天不曾到達黎明。

無數還鮮活的人都慢慢從沉眠中蘇醒,卻沒看見理應到來的黎明,恐慌開始蔓延,所有人都彷彿看見了末日來臨。

被天河水壓制的不斷下沉的雲層終於受不住,嘩啦啦的將累積的水都一股腦的傾瀉下去。

「哪吒!」白唐抹了一把臉上浸涼的天河水,聲如雷霆,響徹高空。「把水收上去!哪吒!」

鎖魂鏈構成的屏障又被壓低了百米,白湯圓身體已長到了千米長,盤旋在天河水下,發出一陣陣怒吼,卻也只能將那倒傾而下的水阻上一阻。

「哪吒!你聽見了嗎?!」白唐怒斥,嗓子都有點劈。

哪吒屏蔽了任何精神感知,白唐甚至都感知不到他在哪,更沒法再與他建立顱內聯繫,只好物理喊叫。

「三太子!」墨赦的聲音也用渾厚的靈力傳播開來,「收水!天河頃刻就落地了!」

天河離落地也只剩三萬三千多米,穿過層層雲障也不過幾分鐘而已。

那察覺有異的人類頂尖修道者也出現了一位,正是之前向東跟白唐說的支援者——甄俊。

上次見到甄俊,還是在b市冥族之亂里,那是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老頭來了也不多話,骨瘦如柴的手裏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也幫着承受那勢不可擋的天河水。

即便這樣,三人還是一再被不斷涌下的天河水壓的下墜,轉眼就只剩兩萬米。

白唐呼喊的更急,墨赦甚至甩出了哭喪棒,讓那帶着靈性的法器在浩瀚的水裏尋找那必然還沒走的哪吒!

人界大佬矜持了幾秒,一口粗啞的彪悍音也飆了出來,還學着白唐和墨赦分出兩靈力來將聲音擴散出去。

現在他們三人誰都不敢輕易撒手,一旦撒手那天河下降的速度會更快,倒時根本就沒法收拾。

人類不能到達的高空裏,高高低低的叫聲此起彼伏,有呼喚有怒罵,還有冷斥。

這些聲音穿過茫茫河水,已經變得有些稀薄,只剩下嗚咽一樣的淡淡音波。

那曾將無色的天河照耀的無比瑰麗的紫紅色火焰如同饜足的野獸,在將那一直頑固不化的天神吞噬乾淨后,就輕飄飄的要回天庭去。

三太子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呻吟,如同已至絕境的野獸發出的最後咆哮。

他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手指慢慢伸出,一點一點描摹那螢火樣的魂火最後跳躍的軌跡,彷彿要將那最後的樣子刻入心底。

那最後的、跳舞樣的痕迹,被他指尖溢出的靈光凝在半空,終於露出隱藏的密語。

原、諒。

三太子手指顫抖的更加厲害,一瞬間有種心臟抽搐的感覺,恨不能嚎啕大哭。

原諒,原諒!

最後那時候,他想告訴自己什麼呢?原諒誰?為什麼要原諒?

誰錯了?誰的錯?

天河水涼岑岑的,在他周圍緩緩流淌,似乎能將一切都帶走。

他已不是幼年,卻莫名想起了那些年月里的記憶,那些許久不曾被碰觸的記憶。

當年他逼他自盡時那樣狠辣決絕毫不猶豫,那麼長的時間裏,他一直對他橫眉冷對,彷彿他是家裏最不能見人的存在。

當年夫子教學,大哥二哥的課業他總是會微微含笑點頭,唯獨他,那嚴厲的將軍從未對他有一絲誇獎,冬夜裏也要拉着他去掃大街,那時候,可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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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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