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門行(5)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門行(5)

白唐立馬放下手,道:「剛剛那裏是不是有個結界?我在山頂的時候就看見你了,就晚了兩秒,你人就沒了!那結界什麼年代的,挺厲害啊。」

墨赦斜他一眼,眼神挪喻,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道:「那是東漢時候的大能畫下的符陣,即便二郎神親至,也勘不破的。」

這個對比……怎麼聽着這麼不對味兒?

白唐琢磨了下,還沒琢磨明白,腦子裏的新問題就又蹦出來了,道:「剛才那余老頭是什麼人?你來這兒是不是找他,或者說他們的?你之前還說是去地府給我造什麼溯洄鏡來着。」

「溯洄鏡月戎在做,要等幾天才能好,」墨赦道,「剛才那個,是余。」

白唐:「……啊?」

墨赦提示道:「歷史上的余。」

白唐做恍然大悟狀,道:「是他啊,厲害厲害,居然活了這麼久啊。」

「余,字義夫,南宋抗蒙名將,曾實行以山城防禦體系抗擊蒙古軍隊,將這套體系發展至巔峰,詐死於寶元年,死後宋理宗輟朝,贈五官。」

白唐乾咳了一聲,高深莫測道:「嗯,嗯。」

墨赦定定的看他,就見那雙桃花眼又眨了幾下,然後倏然明亮,一雙眼裏彷彿注入了星辰的光,也緊盯着墨赦的臉,見他絲毫沒有否認的意思,當即一笑,如春風回暖,桃花乍放:「老墨,他們有多少人啊,那些歷史洪流里的明星,有多少還跟餘一樣活着?」

墨赦似乎對他的反應頗為滿意,那雙向來清淡疏離的眼睛也回了暖,嗓音溫溫和和的,道:「不少。」頓了下,又道,「人間的斬神計劃不是貿然執行的,即便是你,也只看見了那計劃的一鱗半爪。」

身前雪花徐徐落下,四周靜謐如死,墨赦的聲音也寒岑岑的,道:「如果沒有這些人在背後撐著,張懷德他們又哪有膽子做這種決定?」

「神,畢竟是神。哪怕他看起來再弱小,再無害,那也絕不是凡人輕易可以動的。」

可就是凌駕在萬物之上的神,被這些隱藏在人類背後的、真正的老怪物們,逼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那些消失在歷史洪流里的人,哪怕表面身份再明朗,再顯赫,死的再明白再妥帖,但他們的魂魄卻從未真正的到過地府。

不入輪迴,不登天路,就永世困在這人界,可現如今,也正是這群被時間遺忘了的人,在這種時候,掀起了滔天大浪。

墨赦眼神有些幽遠,彷彿連思緒都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候,還曾有人追着他和謝必安跑,哭着求着讓他門把他的魂勾到地府去,一聲聲說着活夠了,一聲聲控訴他們徇私枉法,說他們漏掉了他。

可他們道法高超,壽命悠長,生死簿上都沒勾勒壽命,孟婆湯都沒法清洗掉他們累世的記憶,范無救與謝必安自然不能送他們去輪迴。

被劫道的次數多了,謝必安不耐煩,就開始做起了那人的思想工作,叭叭叭說了很久,終於跟那死不了的人成了朋友,還給各地老

不死的牽了線,讓他們報團取暖,抵禦徹骨寒冷的千年孤寂。

一晃又是這麼多年,竟然已是那麼多年。

白唐長長的吐了口氣,笑道:「真是沒想到,人界還有那麼多老怪物,我之前還以為自己已經站到了巔峰,哈哈,果然我小看了人間。」

墨赦贊同的點頭,道:「雖然靈氣衰微,道者凋敝,但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活下來的人,每一個,都是傳說。」

白唐眼中有興緻勃勃的光,追問道:「那比起我呢?你知道我現在的力量絕不止用出來的那點,嗯,他們跟我比怎麼樣?正面揍的話,我打不打得過?」

「聽說過李淳風么?」墨赦問。

聞弦歌而知雅意,白唐立馬反應上來,嘶了聲,驚道:「他還活着?那袁天罡……也沒死?我我我,我感覺心跳有點快!老墨,你別告訴我他們都沒死,成百上千年的活着!」

他是喜怒都擺在臉上的人,此刻臉上的震驚完全不加掩飾,那股已經消失許久的敬畏也終於慢慢又爬上心頭。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墨赦說,「他們有上千年的積累沉澱,手裏不定存着什麼罕見的秘寶,你縱然自身強大,可你什麼都沒有,戰鬥,從來不是憑藉純粹武力的事。」

崑崙還在飄雪,這場雪紛紛揚揚,遮住行人迷離的雙眼。

墨赦無聲的行在前面,白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還在腦子裏苦挖歷史知識,默默計算人界到底還有多少祖師級別的人。

良久,才又道:「那老子呢?莊子?孔子呢?他們也是修道的嗎?老子都封神成聖了,其他的呢?老墨,你見過他們的吧?長什麼樣?那個誰,白起,秦國人屠,也是修道的吧?啊?長什麼樣?」

「死了。」

「啊?哦。」白唐停了一瞬,聲音又明亮起來,道:「那郭璞郭子儀呢?還有楊筠松,他們呢?」

「不是歷史名人都會修道的,那是少之又少的機緣,連袁天罡也都化作塵土,別瞎想了……」墨赦被他念叨的頭疼,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跟東郭良他們在一起,怎麼會在這裏?」

「這個話題切的太生硬了啊!」白唐手搭在他肩膀上,走路都不好好走,歪歪斜斜的,笑容卻明媚,「我在這兒不奇怪,倒是你,你過來幹什麼?」

按照兩人之前說的,墨赦這會應該在地府里督造溯洄鏡,或者是在人間捉拿厲鬼凶魂,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偏遠的崑崙腹地。

墨赦默了下,道:「執行任務。」

白唐就笑,又狡黠又明亮,道:「我幫你,你說吧,勾誰的魂?」

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能擼袖子打架。

墨赦卻知那不過是隨口的玩笑,當即又伸手,薅了一把他的頭,道:「你來這裏,也是要守天門的?放着你這麼大一個助力,東郭良竟然放你出來瞎轉?」

白唐大咧咧道:「不放我出來,誰給他找天門?」

言語中全無凝重,全是天塌也能當被子蓋的坦然,又想

起什麼似的,從口袋裏摸出那塊水色的雙魚玉佩,在手指上轉了兩圈,獻寶似的道:「你瞧瞧這東西,我回去賣了,給弄套大別墅,你想要哪兒的?我去過西郊幾次,看着那兒的都不錯啊。」

墨赦看見他手中的玉佩,臉皮幾不可見的抽了抽,道:「別胡說,這是個好東西,留着。」

白唐道:「留着幹什麼,我又沒子孫後代,這也當不了傳家寶啊……你認識這東西?」

那是一枚掌心大小的翡翠色鏤空雕花玉佩,翡翠色打底,戲水雙紅魚做內里,有種自然的貴重。

白唐沒見識,不認識那東西,墨赦卻知道的清楚,那是曾讓無數人類爭破頭顱的東西,是那個人絕不輕易贈出的信物。

碧落龍魚佩,是一個時代的標誌。

天上雪花簌簌而落,身高略有差異的兩人在雪中慢慢前行,說話的聲音也極淺極淡,幾乎化在茫茫雪地。

「那是碧落龍魚佩,很珍貴。」想了想,還是換了種說法,「當收藏品吧,好歹是古董,賣了可惜,放家裏做點綴吧。」

這句「家裏」莫名就戳中了某人心裏的柔軟點,但白唐是有骨氣的,於是他矜持了五分鐘,轉而將玉佩揣兜里,道:「行吧行吧,誰叫你是我小師傅,不賣,但大別墅還是得有!」

他又開始念念叨叨算計自己幫人捉鬼弄到的錢,聲音清朗悅耳。

……

而另一邊,三太子正盤腿坐在一株伸至懸崖外的遒勁古松上,整個人飄逸的恍如山間妖精。

底下是肉眼可見的靈氣,那些朦朧的、日光一樣溫暖舒適的靈氣正有規律的朝着一方運轉,而在人眼看不見的地方,無數靈氣正洶湧著朝崑崙匯聚。

「靈氣始終是靈氣,不可能沖開天門。」

輕柔的聲音從空中淡淡傳來,一道穿着淡粉色羽絨服的纖細身影在虛空中緩緩凝聚,也低頭看向底下似緩實急的靈氣流。

他們都在千米高空,底下一片雲氣匯聚。

周圍風雪寂然無聲,兩人相對而坐,都坐在摔下去就會粉身碎骨的高空。

「你又來幹什麼?」哪吒頭也不抬,聲音里滿是不耐煩。

蘇毓秀微擰秀眉,精緻如妖如鬼的臉上露出疑惑神色,連眼睛裏都是明晃晃的茫然,無辜又清純,隔着茫茫雪色,她道:「其實我一直很奇怪,我分明一直在幫你,或者說,我們的目的從來不對立,你對我的敵意到底是哪裏來的?」

三太子道:「道不同。」

「道有什麼不同?」蘇毓秀單手支頷,細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去,聲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們是一樣的,你所介意的,不過是手段。」

三太子默然,但心裏知道她說的不錯,自己確實介意她的手段。

從她開始找到他,他們只簡單交談了幾句,那時候他接受了她的好意,甚至曾跟她合作清理最初的一批惡神,那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心生芥蒂的?

「是在我問你要天庭南門兵防圖的時候,你心裏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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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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