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夠倒霉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夠倒霉的!

江復庭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那聲嘆息帶着歲月的味道,卻又蒼勁有力,似是人嘆,又似萬物,從山林間共鳴擴散出。

江復庭轉過頭的時候,白唐已經一改先前的鬆散,眼裏是空無一物的漠視,那道悠然的白色身姿頓時孑然於世外,清冷的高不可攀。

總覺得他跟自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亮如神明,舉止投足皆是氣貫長虹之勢。

寧遠同樣被他身上驟亮的光芒吸引,不明所以又愕然回頭,眼角還掛着慘淡的淚珠。

白唐沒有吭聲,沒有人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指尖對着方才寧秋雨消散的地方一點,溫煦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湧起,從掩蓋的大雪裏,枯草里,土壤里,山林里。

有如來自萬物的一點生機,歸納為河流,源源不斷的往這邊凝聚起來。

他從發梢到指尖皆是萬丈光華,在空中裊裊的白煙如同被大網束縛住,回落的同時又有了重聚的現象。

江復庭心裏有了答案,眉梢的愁意終於下了心頭,只是隱隱覺得,眼前這幕似曾相識,心裏泛起莫名的波瀾。

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就跟此刻擠出雲層的冬日暖陽一般,白唐神色認真的端詳著前方。

十六年前,整頓天地后,重塑生靈,回撥記憶,他身上殘餘的四靈之力就已經不多了。

他心之動容,只是覺得這個九歲的小女孩實在太無辜,而且從頭到尾都沒起過害人心思。

從無數冤魂里殺出的鬼卻有着最乾淨的心,而凌駕於人鬼之上的門派卻滋長著臟不可言的黑暗。

只是這力量又用掉了點,剩的就真的不多了。

他斂回心神看着飄散的力量重新凝聚著一大團又白又暖的光。

「怎麼會這樣?」江復庭有些不解的問道,那團靈魂像是什麼都沒有了一般,純潔到讓人不敢去觸碰,怕把世上的污濁沾染到上面。

「這個是新魂。」白唐的眸子在這團白光的沾染下也變得有些純粹:「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有了和長生派的羈絆,現在在長生派的眼裏她已經魂飛魄散的了。」

「她也不會再有那些記憶,沒有前世,也不會有因果。」

也就是說,是一個全新的靈魂。

寧遠在聽到他這話時,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來,可還不等他高興到臉上,又收回情緒,怕又是空夢一場。

今天大起大落了好幾遭,他現在連半點刺激都聽不得,只是聲音怯懦,格外小心的問:「所以我妹妹還在?」

江復庭說話的時候多少有些不忍,也是難得低緩的解釋:「是你妹妹,但也不是。」

寧遠恍然地點點頭,心裏空落落的,他聽到了剛剛白唐說的,雖然內心痛苦。

但是忘了也好,忘了也

好啊。

對寧秋雨來說,那些痛苦得記憶何必記着,開開心心得去過新的人生吧。

「謝謝。」他紅腫着眼眶非常艱澀的道謝。

白唐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將她的靈魂收起來,然後問道:「你剛剛說帶她屍骨回去前要做什麼?」

寧遠收回緬懷的目光,黯然的眼裏帶了點恨意,「報警,將那群人繩之以法。」

白唐稍微蹙了下眉,嫌這事有點瑣碎,做警察的多少都是有點本事的,你要報了警,還得給他們自己編排個出現在這裏的街口。

他看着這亂七八糟的現場。嘖了一下:「麻煩。」隨後打了個哈欠,疲憊得對着江復庭說:「我累了,弄現場就交給你了。」

江復庭除了「恩」,還能怎麼辦。

他們一路上拐拐繞繞的腳印並不需要清理,寧秋雨剛才所走過的,觸碰過的地方都在她形散的時候自行消失了。

屍骨上的傷痕他不會篡改,只是移了下位置,弄成暴屍荒野的慘案。

剛剛被鬆動的土壤他重新填了一下,用濁氣混淆成長年累月無人問津的模樣。

屍體覆蓋在上面,稀稀拉拉的雜草堆在周邊,再從枝頭和別處調點積雪壓在上面。

幾個人又靜等了一個小時,多了點自然環境的痕迹才報警。

江復庭統一了一下幾個人的口徑,他們是寒假出來玩的,寫完作業,著名旅遊景點人氣太旺,專門找這種沒人的荒郊野嶺來採風郊遊。

寧遠正好也是學藝術的,至於畫具什麼的,因為路上不方便,只是來單純的感受,江復庭作為學霸是跟着出來放鬆心情,減緩即將高考的壓力。

而且這個屍體都只剩下骨頭,明顯就不可能是他們乾的,而且鎮子上的派出所能力可能也就半斤八兩,只會象徵性問兩句,對得上口徑就行。

江復庭的建議是報案后,寧秋雨的事情肯定會更新案底,如果真的是這個鎮子的派出所接了這個案子,可能不會有太大結果,最好他私底下去請個比較有名的偵探或者市裏的人,到時候想辦法把這個案子轉回市裏。

那就有希望了。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江復庭原以為報警後來的只是鎮子裏派出所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遠遠脫離大隊後面,四處左右查看慢慢尾隨後面的嚴舫,下意識的攥進了手裏的拳頭。

白唐在看到了那身影的瞬間,眸色同樣一凝,臉上半無歡迎之意:「他怎麼來了?」

江復庭淡淡的回道:「我怎麼知道?」

寧遠不知道這兩個人談的是誰,只是看他們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往他們這邊走過來點,揣測着他們在看正在爬小坡那群人里的誰:「怎麼了?是出什麼變故了?那一會要不要改口徑

?」

他一口氣快速問了三個問題。

「沒事,不用。」江復庭漆黑的眸子從始至終都鎖在嚴舫的身上。

嚴舫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原本還在東晃西晃的突然轉過身抬頭看向山坡上的他。

嚴舫先是愣了一下,咬了咬嘴裏的煙,大概是沒想到又會在這碰上這個學生,但很快就自然的舉起手對他揮了揮。

白唐也不管嚴舫是不是對他打招呼,同樣舉起手,大大咧咧的笑着,「友好」得揮回去。

「你們認識?」寧遠在一旁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有些意外的問。

「不熟。」江復庭迅速劃清和對方的界線。

嚴舫這種人洞察力太強,也看不出是什麼性子的人,但明顯是那種聞着獵物的味道就不散手的人。

上次見一面的壓力就很大了,多來幾次誰知道會不會私下裏盯上他們。

做捉鬼這行的,一般最討厭的就是跟警察打交道,但鬼畢竟都是死了人的,都是命案,有的時候就會陰差陽錯不可避免的碰上。

大部分做這行做了很久的人,都會碰上那麼幾次。

只是他們運氣不好,連着短時間內碰上的都是這個狠茬。

「熟人啊?」嚴舫身邊滿面紅光的老警察諂笑着問道。

自家的小周同志也是又好奇又不解地眼巴巴的往山坡上拚命瞅。

「還好。見過兩次。」嚴舫仍舊咬着煙,嘴裏含含糊糊的說。

上一次的案子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更早之前其實他見過那個小同學一次,好像是在商場見義勇為來着。

不過當時忙着別的案子,在局裏也就遠遠瞅了他一面。

他這人吧,對不一樣的東西或者人天生就有着說不出的第六感,第一眼就把那人記下了。

結果,沒想到緣分這種東西就是妙不可言,一而再再而三得給撞上了。

他不掩飾眼裏興奮的光,快步往前走。

小周在挨着那小山坡稍微近點的距離才看清了站在上面的幾個人,他稍微有點近視,但這次和嚴隊出任務出的太急,也沒有戴眼鏡過來。

結果沒想到在這地方也能接到新的命案。

他的反應沒有嚴舫那麼快,在腦子裏搜索了下才想起來上面三人的其中兩人是誰。

這兩人不是十幾天前才見過么?

見邊上的隊長突然又加快了腳步,他馬不停蹄地緊跟上去,結果斜坡太陡,又積著雪,腳下打滑差點摔了下去。

嚴舫眼疾手快地回頭伸手拉住他,另一隻手丟掉嘴裏的煙,不耐煩地瞪着他:「你能不能行了?走個路都走不穩,下次出警專門給你推個輪椅來?」

小周一臉委屈欲哭無淚,「走得穩,走得穩。」

江復庭和白唐往邊上靠了下,給幾個率先上來的偵

查人員讓道,畢竟人家手裏頭提着東西擋着道他們也不方便。

「喲,又見面了。」嚴舫走上去的時候,面上依舊是喜怒難辨的,但那雙深鷙眼睛裏的興緻絲毫沒有遮掩。

江復庭簡簡單單的跟他打招呼:「你好。」

白唐道貌岸然的笑着:「這不是嚴警官嗎?又見面了!緣分啊,緣分。」

嚴舫揮了下手,讓邊上的小周先跟着幾個痕迹檢測的人去看下現場,他則是不急不忙的打探他們三個人:「你們三怎麼來這了?窮鄉僻壤的。」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確認四周的環境,忽而一笑,深沉的眉眼如銹跡斑斑的鐵鎚砸在他們的身上:「你們不會要告訴我們,你們是來這荒郊野外來採風的吧?」

白唐一臉誇張的贊道:「不愧是嚴警官啊!您這斷案如神的能力,都可以去當算命的了!」

嚴舫被他的話突然逗笑了,笑得格外誇張,生怕別人聽不出他笑聲里的諷刺一樣,

他笑地意猶未盡的,還抹了抹眼角擠出來的眼淚,「現在的學生可真有意思的,A市那麼多名勝景點你們不去,來這種荒郊野嶺採風。哎!你說這地方有什麼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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