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脫離看管

第六百七十五章:脫離看管

傍晚殘餘的光線稀稀拉拉的撒進來,帶着夜間即將到來時獨有的潮氣,一點點滲進這破敗的屋子。

江復庭和白唐在裏面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早就知道他到底來幹嘛,兩個各自沒抬頭,相互間還賭著剛才的氣,默不吭聲的發着自己的呆。

李良臉上的和氣在大門被重新關上的瞬間頓時煙消雲散,轉而被陰沉的恨意給取代。

「我的鈴鐺呢?」他本就憋著一腔火氣,這會看兩人都愛答不理的面孔,強壓了一路的火再也憋不住一次性全竄出來。

他心急如焚,連多半秒的猶豫都等不得。

見兩人沒有立馬回他,他不耐煩地衝到江復庭面前,質問道:「我的鈴鐺呢?!」

白唐摳了摳耳朵,被吵得有些煩,皺眉說:「他是啞巴,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坐。」

李良自從琢磨出了這個眉清目秀的人恐怕更不簡單,就對他那副人畜無害的面孔有了半分的免疫力。

他冷哼了下,完全不去瞧他一眼。

白唐也沒放心上,軟骨頭的還靠着桌子,碗裏的飯已經快被他搗成漿糊了:「鈴鐺重要,還是李遇的命重要?」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個響雷,「轟」的一下砸進李良本就薄弱的防衛里。

他眼眸驚愕的一凝,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回頭細細打量他們兩人。

判斷這兩個人是出於求生欲瞎掰,還是認真的。

江復庭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依舊分辨不出什麼,他規矩又客氣的抬手,對着空餘的位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良的視線在這兩人身上飛掃著,眼底開始浮現掙扎。

白唐一副地主姿態,笑眯眯的用筷子點點那個空位,催促着人:「村長,跟我還客氣什麼,幾分鐘的事情而已,就能救你兒子一命呢!」

李良揣在兜里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遲疑間,在白唐話語的鼓動下,把心一橫!

也對,多聽兩分鐘又不會掉塊肉,聽就聽罷。

他一臉施捨的踱步過去,在空出的地方席地坐下,語氣不善的說道:「你們要是敢騙我——」

後面的話雖然沒說完,但語氣里充斥着的危險殺意,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騙不了你。」白唐那信心十足的說。

這勝券在握的模樣,讓一臉懷疑的李良都莫名的安定和信賴起來。

難道這傢伙還真有什麼法子?

對方拿出了誠意,他也不好再惡意刁難,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些人會願意幫他把兒子救出來,乾澀地張嘴:「那你們······想要怎麼做?」

這種需要人幫助的情況下,白唐也沒再隱瞞,大大方方說道:「搗點亂而已。」

李良反應稍微有點慢,說完琢磨了一番要搗什麼亂,沒幾秒倏地瞪大眼睛。

他猛地站起來,乒鈴乓啷的將他手邊的餐盤掀翻在地,叱道:「你們瘋了!」

他被這話嚇的有些驚魂未定,覺得自己被人耍了,火氣又上來,用力踩着自己腳邊的殘羹剩飯泄憤,有些畏忌的指著兩個人:「你們特么的逗我呢!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

他的反應

和當初阿敏從江復庭嘴裏聽到消息的反應,如出一轍。

白唐不急不躁,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彷彿一隻笑面虎:「別激動啊,村長,我們是帶着十足的誠意來的,怎麼會逗你。」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完李良徹底僵在了原地。

白唐添油加醋的繼續鼓舞,說着大不敬的話:「再說了那個山神真的值得你們那麼尊敬嗎?你也不動腦子想想,他要真是神明,為什麼需要那麼多的人命去祭祀,難道只要不祭祀,萬鬼橫行時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子民們,飽受鬼物的迫害么?」

「即便他就算是神,也算不上什麼好神,還值得去尊敬么?」他彷彿想起了什麼,眼裏的輕慢都不屑於去掩飾,語氣冷的沒有半分溫度:

「也不過是靠吸人血謀生的權位者而已。你覺得,你再去找他,他捨得對你發他那稀有的慈悲之心么?」

李良聽着他這一連串大逆不道的話,驚到什麼也說不出,渾濁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

他保持着手指着他們的姿勢,臉色白的像麵糊似的,四肢的血液全都向著心口奔騰倒涌,手腳一陣冰涼,就連眼珠子轉動起來都尤為艱難。

但江復庭和白唐兩人認真的表情告訴他,確實是真的,沒有開玩笑。

他們是瘋了嗎?

他們難道不知道會招來什麼後果嗎?

山神的怒火,還有漫山遍野的鬼,會將他們啃的連渣都不剩!

他猜了這幾個人所有的可能性,唯獨沒猜到他們是直接沖着祭祀來的。

李良看着眼前的兩人,像是一腳擦空墜入一個深淵裏,對茫然的未知第一次心生懼意。

他想立馬轉身離開,卻發現自己的腳底如同被人打了樁,怎麼也挪不了。

於是從身體乃至到心裏,莫名的屈服於這種被動的不安和未知感中,呆若木雞的坐了下來。

他喉嚨滾了兩下,發出無力的聲響:「你們······要怎麼做,如果山神降罪,所有人都跑不了」

他艱難的重複了遍:「所有人都跑不了。」

白唐皮笑肉不笑的揶揄:「你們可是他圈養了那麼久的糧食,他怎麼捨得全部弄死。」

李良頓了頓,依舊反應遲鈍的隔了半晌才羞惱上來。

作為一個人卻被當成家養的動物來看待,就像這麼多年來提心弔膽,悉心苟活,殘留下這麼僅有的尊嚴都被當豬狗對待一樣。

只是他不敢相信,一直以來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神,會是這樣的人嗎?

是嗎?

往日發生的種種,包括現今攤在自己身上的事,卻又不得不讓他動搖。

江復庭指尖帶着獨有的節奏時不時敲著桌面,聲音清脆,連貫起來,還挺悅耳的。

在這單調又乏味的敲擊聲中,李良反而愈發的平靜,總算回歸了幾分思考能力,他理智地問道:「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白唐抬手指了指門外,「看見左邊那個人沒?——你把他引掉,不用太久,十分鐘就行。」

李良轉過頭,順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不解問:「為什麼是左邊的?」

白唐面色認真的對着那人端詳了片刻,就在江復庭都要

以為他要謅出什麼比較有哲理性的借口時,他突然說:「因為他太嚇人了。」

說完,不正經的就往江復庭這邊縮了縮,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我怕怕。」

江復庭忍着他一時上頭的惡趣味,強壓着想要跳動的眼皮,配合地對李良點頭。

李良捏不准他的性格,真真假假辨不清楚,心裏還沒能從先前的驚濤駭浪里完全回過神來,半推半就的信了。

「就十分鐘。」他扯著沙啞的嗓子說道,「多一分,我也做不到。」

隨後在兩人的注視下,像抗了一層磚頭似的,用儘力氣推開了鐵門。

白唐快速的從布袋裏掏出兩張安魂符遞給江復庭,小聲確認著:「時間夠用吧?」

「恩。」江復庭倒是不擔心自己,另一個關押的地方並不遠,來回要不了太長的時間,倒是破壞那個陣法有點難度。

他收起符紙,回想起之前和那些變異的魂魄交手過的種種,頓了下,還是提議道:「我的力量對他們提煉出來的至陽之氣有牽製作用,你要不借點。」

白唐多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現在知道反哺了,算沒白養了那麼久。

他心裏倍感寬慰的想着,嘴上還是欠得不領情:「就你那點喂貓的力量,自己留着消化吧,我就不拿來塞牙了。」

呵!

江復庭一言不發地冷眼瞅着他,這傢伙永遠是不知好賴的蹬鼻子上臉,老喜歡搞得自己熱臉貼冷屁股。

但每次認真琢磨,到底什麼樣的人能將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時候,想到深處又心軟了。

再多想點,又想到了自己勤奮修鍊上,那就等自己超過他的那天。

他慢慢眯起眼睛——等自己超過他的那一天。

骨子裏有着執拗的想要被認可,又心潮澎湃的期望着——天塌下來,終有一天能由他這個個高的頂着。

於是那雙盯着白唐的眼睛,在思緒的影響下,逐漸發生了變化,多了點說不出的強勢和霸道。

白唐不自在的側過臉,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抽了,剛才那一瞬間又稀里糊塗的把眼前的人和記憶里的人混淆在一起。

他掩著心虛,毫無底氣地吐槽:「一點都不知道尊師重長。」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兩人動作一致地抬起頭,順着門框底下縫隙透進來的影子,判斷著外面的動向。

細碎的腳步和斷續恭維的談話聲漸漸遠去,直到聲音徹底聽不見,四周慢慢歸於沉靜,江復庭的後背自發的綳直:「可以動手了。」

白唐慢悠悠抬起自己的手,黑芒在指尖閃爍了下。

外面的人突然轉過身,沉重響亮的開鎖聲叮叮哐哐的傳來,伴隨着刺耳的開門摩擦,壯年像一個人偶似的站立在那。

他逆着光,只能看到身上籠罩着一大片陰影,那雙看向他們的眼睛毫無神采,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我先走了。」

等江復庭聞着聲音再回頭,方才還坐着的人,驀地就從桌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輕淡的話語盪在他耳邊。

他也沒再多耽擱,立馬站起,珍惜這僅有的十分鐘儘快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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