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吃裏扒外的東西

第六百九十四章:吃裏扒外的東西

江復庭後背一僵:「對。」

白唐頓時板起臉故意訓:「好啊!連我這個師兄都敢忘!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這話聽起來惡聲惡氣的,可卻十分入江復庭的耳,熟悉的熱意一下子就將那時間的隔層衝散了。

「這不就是不敢,所以記起來了。」他順着白唐的話說道。

白唐捏了捏拳頭:「得虧你想起來,你要是想不起來,我把你拆了丟深山老林里喂野鬼!」

「真餵了,去哪裏找我這樣的徒弟?」

「滿大街,撿一個!」白唐胡咧咧地說完,又補充道:「撿不到好的,大不了再等個十八年!」

江復庭正要回應他的打趣,突然反應到這句話的話外音:「再等個十八年?」

天邊不知不覺泛起了魚肚白,第一道晨光徹底衝破了黑夜屏障。

陽光照在江復庭轉過來的臉上,半邊映在光輝中,另外半邊落在黑暗裏。

白唐愣了愣,隨後揚起別樣的笑:「等你魂魄回爐重造唄。」

說着捅了捅江復庭的胳膊,口無遮攔地調侃:「難道你等不及成年,就想跟着我跑?」

那笑里的無拘無束,把江復庭記憶里模糊掉的人影雕琢的愈發生動。

他恍惚了下,看向日初的方向,好像昨夜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大夢。

太陽一點點的從東方爬上來,將前夜的陰霾驅散,湛藍的天空中不夾一片雲朵,乾淨得有些純粹。

「時間差不多了。」江復庭撣了下落在衣角上的灰,「走吧。」

等他們兩個都回到洞口,吳秀娥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

到了八點,山頂之上準時的轟鳴起滾雷聲,滿山的屍傀被注入了新一天的生命力,紛紛復甦,朝着山頂涌去。

三長老的傳音一同準時響起:「準備了一天,是你們自己走上來,還是我們抓你們上來?」

白唐不嫌事大的叫囂回去:「你是耳朵不好,還是腦子不好,我哪張嘴告訴你我們要上去?」

那三長老沒想到他居然真敢這樣挑釁自己,怒極反笑,一連說了三個好。

白唐對着江復庭小聲嚼耳根:「看來是腦子不好,說他,他還那麼高興。」

他聲音壓得在低,可傳音卻通著,顯然是故意讓山頂上的人聽得。

果然三長老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怒氣將他的臉頰燒得火一樣紅。

他陰涔涔地開口:「腦子不好是嗎?」

他趁手從身後抓出了一個女人,站在高台最上面,好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逼迫道:

「我倒數十個數!你們如果還不上來,今天就先拿這個女人開刀!」

「我倒要看看!一會腦子不好的,是我!還是你們?!」

他手裏的女人低聲啜泣著,哭了一晚上,嗓子都變得喑啞

此刻被人抓在手裏,連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不斷發顫。

白唐結束傳音,盯着山頂,直接問向身邊的人:「你削弱大陣,大概需要多久?」

「最多十分鐘。」江復庭嚴謹地估算道:「能爭取到嗎?」

「十分鐘啊——」他滿不在乎地笑起來:「半個小時都可以。」

江復庭見狀,慎重地叮嚀了一嘴:「你不要小覷,我知道你厲害,但你是借給了我大部分力量,對方也難保不會沒有其他底牌。」

白唐聽他絮叨,不以為意的切了一下。

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用力按住他的肩:「我很惜命的。一定比你想像的還要惜自己命,你大可放心。」

江復庭覷着他,肩上被按著的地方沉穩有力,便不再多言:「好。」

兩個人商討完,白唐忽然將一旁置身事外的吳秀娥拉過來,「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吳秀娥猜到他想做什麼,可贖罪二字聽起來諷刺得過於刺耳了。

她自嘲一笑:「就我那罪,贖得完么?」

「能贖一點算一點,怎麼?」白唐說到一半,話鋒變了個調:

「你難道捨不得你那門派,還想心心念念的付出,討點回去的機會?」

不知道是被人一語說中了卑劣的奢想,還是氣得,吳秀娥感覺身上的氣血忽然翻湧起來,連頭帶身體都開始發漲。

她嫌身上鬼線拽得太緊,不舒服的扭了扭:「不用拿這些話激我。你把魂幡交出來,冤魂我來控制,你們抓緊時間去做你們的事。」

江復庭對着白唐點點頭,白唐同樣沒有絲毫猶豫,從布袋裏拿出來丟給吳秀娥。

她身上的束縛被鬆了綁,利落地接過來,饜足的在手裏翻看:「破是破了點,多少也能用。」

緊接着,她忽然抬起頭,一絲精光從眼裏忽閃過:「你們倒是挺相信我的,也不怕我拿了魂幡就跑!」

白唐壓根沒當一回事:「行啊!跑得掉算你的本事。」

這直戳人心的話,再次提醒吳秀娥認清自己幾斤幾兩。

又沒在他們嘴裏討到痛快,她揮了揮手裏的幡,消了幾分尷尬,才道:

「你們最好儘快,這幡太破,我也拖不了太久,那些東西遲早壓不住,會受命出來作祟。」

江復庭看向白唐,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白唐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

估計哪怕天塌,都能面不改色。

而這時,山上的人已然沒有多餘的耐心,三長老提着手裏的人,居高臨下的往下看。

「十!」

蒼勁渾厚的聲音從山頂上蓋下來。

他手中的女人,臉色差到早已發青,倒數的聲音就是閻王的催命符。

她甚至開始認命,絕望到不再掙扎,一雙渙散的眼

睛,沒有焦點。

江復庭眼眸一凝,心意一動,古老雄渾的氣息千絲萬縷的從體內爬出,像蠶繭一樣將身體包裹。

他將自己的身體乃至血肉和骨頭,都融於濁氣里,把自己化成一個媒介。

利落的倒數聲還在繼續。

「五!」

江復庭閉上眼睛,身心都化進了空氣里,與四周的一切合二為一。

「四!」

白唐。

他頓時用神識喚道。

一股陰涼的氣息像海浪拍打而來,源源不斷的鬼氣好似沒有盡頭不斷往他的身上涌。

他的身體從來沒有接受過那麼龐大的力量,頓時被沖得一個激靈,立馬斂息運轉,當即不敢多耽誤一分一毫,盡數沖向大陣。

濃濃的鬼氣像烏雲一樣遮天蔽日,直衝雲霄時,引得山頂的兩人心頭一顫,退意頓生。

三長老仰頭的時候,連剩下的二都忘了數,他又驚又懼地望着眼前瀑布一般倒飛雲端的鬼氣。

在鬼氣撞上大陣的一剎那,好像那磅礴的鬼氣砸在了自己的頭上,讓他心神一盪,有些恍惚。

一顆高懸的心躥到了三尺高。

好在他擔憂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大陣紋絲不動,沒有任何皸裂的痕迹。

他這才心有餘悸的定了定神,放下心來,又驚又喜下,劫後餘生的僥倖笑容沒比哭好看到哪去。

支撐這大陣的可是絕無僅有的至陽之氣,還不是一星半點,現在這整片山,全部都是!

他一個修鬼的,怎麼可能幹得過!

他越想越這麼覺得,心裏一綳一弛下,嘴角咧著的笑更為誇張,當即驕縱自恃地傲慢道:「你們別再白費心機了,有這多餘的力氣,還不如留下乖乖送上門。我心情好,還能大發慈悲,留你們全屍。」

白唐在江復庭周邊畫了個護身結界,調轉體內剩餘的鬼氣,邪氣一笑:「那我真是謝謝您嘞!」

說完,他對一邊的吳秀娥使了個眼色。

吳秀娥當即會意,揚起手裏的魂幡,用力一震,與此同時,嘴裏開始吟誦起咒文。

剛才晴空萬里的天氣,頓時瞬息萬變,厲鬼狂卷著風雲,將這一片天壓得烏沉沉,哀怨的哭嚎蓋過了風聲,像雜亂無章的低唱和嬰兒的啼哭,讓人不寒而慄。

三長老捏著人的手,不禁用力了幾分,他咬牙切齒地看着盤桓在山腰處的無數冤魂:「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他骷髏一樣乾瘦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被掐住喉管,對方的指甲好像刺入了她的皮膚,一陣陣扯開的疼。

可是聲音和呼吸全都被那一隻蒼勁有力的手摁住,勒着她的喉嚨。

她翻著白眼,所有的氣全都憋在胸腔里,如同一個氣球,隨時都要炸開。

一直站在後面

的蔣黎有些看不下去,他沒有圍觀獵物死前掙扎的變態興趣。

他直接走上來,作揖請殷道:「師父,弟子去了結了她。」

三長老沒有吭聲,他拿出一道符,從懷中捻出一道剩餘的殘魂,一道燒了,臨時做出一個魂香丟給他。

蔣黎熟練地低頭彎腰接過來,恭敬地說:「定不辱師命!」

在魂香的指引下,山林里屍傀復甦的咔咔聲,像拔節生長的竹筍,浪潮一樣遍佈得到處都是。

蔣黎點着魂香,帶着陰冷的笑一路朝下飛奔。

屍傀不斷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汪洋,轟轟烈烈地往下涌,重重疊疊得腳步聲,像千軍萬馬,從遠處掀塵而來。

吳秀娥手持魂幡,屹立在浩然的聲勢中。

她悉心留意著前方的動向,在塵土越來越近,即將滾滾而至時,突然高舉起手裏的幡,萬鬼受了指令,盤旋在她的上空,開始興奮地叫囂。

她揮了揮幡,鄭重地對白唐說:「我儘力而為,後面靠你們自己了。」

話一說完,她一分也不多待,領着魂幡,朝前迎面而上,將人往別處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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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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