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5章 希望和失望
「正因為沐言道友乃是人族修士，我才不用擔心，那傳承對人族修士來說，沒有任何價值可言！」大長老沉聲說道：「韋通，向沐言道友道歉！」
「我……」韋通遲疑了一下，壓抑住心中火氣，向葉天抱了抱拳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對貴客多有冒犯，抱歉！」
「無妨，」葉天輕輕點了頭說道。
「沐言前輩，請跟我來，」烏鎧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天向場間眾人點頭致意，轉身跟着烏鎧離開了此處山洞。
「這些年來，戰鬥不斷失利，韋通兄心中着急又無可奈何，近來心境出現了些問題，還請前輩不要放在心上，」烏鎧還在擔心剛才的事情，向葉天解釋道。
「沒事，可以理解，」葉天笑了笑說道。
「其實主要的原因大長老剛才已經說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大長老並沒有說，因為在銀環魔熊的進攻下，我族恐怕已經堅持不住太長的時間，那先祖之墓，總會被其得到。」烏鎧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只不過不願意提起，擔心影響心志。」
一邊說話之間，烏鎧已經停在了一處狹窄的山谷面前。
「烏鎧大人！」山谷前方有血瞳靈猿把手。
烏鎧點了點頭，帶着葉天進入了山谷。
這山谷入口處極為狹窄，幾乎只有丈許寬闊，但向里走了十餘丈之後，就開始豁然開朗，向著兩邊擴大，不過這山谷的另外一邊明顯沒有出路，兩側的山壁延伸出去之後，在前面的遠處完全匯合在一起，完全將盡頭封死。
整個山谷裏面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葫蘆。
而且葫蘆最大的空地上，樹木鬱鬱蔥蔥的環繞之間，一方十餘丈方圓的潭水出現在了葉天的眼前。
「百年之前，這裏根本沒有這潭水，曾經是先祖的墓穴，結果不知道為何，那一日突然大地震動，異變發生，墓穴徹底沉入了大地，化為了一眼泉水，日積月累之下，就形成了這塊水潭。」烏鎧向葉天解釋道。
「似乎沒有什麼古怪？」葉天打量着眼前碧波蕩漾的潭水說道。
看起來因為下方有着泉眼的關係，這潭水並不是死水，因此極為清澈。
但因為非常幽深，所以看不到潭底，水潭的深處，只有一片深深的蔚藍之色。
烏鎧抬手間取出了一把小刀，在手指上割開了一道傷口。
擠出一滴鮮血，嘀嗒一聲落入了水潭裏。
異變發生了。
僅僅只是一滴鮮血進入水潭，看起來就像是打開了某個巨大的開關一樣，整個潭水驟然間沸騰了起來！
在沸騰的過程中，原本清澈的潭水快速的變得鮮紅，就像是一片血池！
「咕嚕嚕……」的聲音持續，淡淡的紅色霧氣從潭水之中蒸騰而出，在潭水的上空匯聚，漸漸的，凝聚成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道袍，盤坐在蒲團之上的血瞳靈猿。
但不同的是，它的額頭上並不是像大長老、烏鎧等人那樣的紅色印記，而是一顆通紅的眼睛，當視線落在它身上的時候，不管怎麼轉移，都彷彿是在和那隻血紅色的眼睛對視。
「看來，妖神大陣即將消散了啊……」那血瞳靈猿漂浮在空中，雙眼茫然的呢喃自語了一句。
「這一天還是來了，我的後人們，」血瞳靈猿先祖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緩緩說道。
葉天看出這應該只是一短視線封存好的影像，並沒有其他的奧秘之處。
倒是下方的潭水在烏鎧滴進一滴鮮血變得血紅之後，開始變得有些奇怪的感覺了。
不過葉天此時顧不上去觀察那潭水，血瞳靈猿先祖繼續開口說着。
「其實我非常不希望你們會看到我留下的這段話，因為這就意味着妖神大陣，這座我曾經最得意的陣法，已經到達了消失的邊緣。」
「而這也說明我的後代們之中沒有出現任何一個能夠走上與我相同道路的存在。」
「看來……我當初所走的道路，終究還是錯的，妖獸就是妖獸，擁有了強大的身體和壽元，但是在修道之上，卻註定了遠遠無法和強大的人族相提並論，他們那與生俱來的天賦實在是太讓我羨慕了。」
「好了，不說廢話了，我大限將至，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便長話短說吧。」說道一邊，血瞳靈猿先祖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僅僅只是通過這影像，就能看出來其嚴重的蒼老和虛弱感覺。
「我曾經走上一條和不同於自身身份的截然不同的道路，就是想要證明，妖獸也可以擁有和人族那樣的能力，因此我不惜離開族群，將畢生心血都傾注於其上。」
「我希望我的後代們，也能夠出現這樣的存在，能夠在我的道路之上繼續走下去，並將其發揚光大，這樣的話，妖神大陣，能永遠存在就是最基本的了。」
「不過我也清楚，妖獸就是妖獸，人就是人，各有所長，我的想法，違背了天道規則。」
「但我不希望妖神大陣完全消失，不希望我曾經創下的道路，徹底如曇花一現，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我留下了這段影像，也在我的墓穴中，留下了我對於陣法之道的所有心血。」
「當妖神大陣即將消失，這傳承自然會出現，你們將其獲取之後，到時候就能掌握妖神大陣的關鍵，並擁有佈置並且讓其永遠延續維持下去的能力。」
「本來我希望你們可以自己掌握這種能力的，但現在看來只是一個奢求，既然掙扎無用，也只好接受。」
「我的後代，希望你們和妖神大陣，永遠的存在下去吧。」
說到最後，血瞳靈猿先祖彷彿是認命一般的嘆息了一聲，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一動不動，彷彿變成了一座虛幻的雕塑。
片刻之後，它的影像漸漸消散，重新化為了一片血紅色的霧氣，落回了潭水之中。
葉天明白了。
這血瞳靈猿的先祖希望妖獸在擁有強大的身體和悠長的壽元的同時，擁有和人族一樣的修道天賦。
它希望自己所開創的陣法一道只是個開始，希望其後代可以走的更遠，最終完成它的設想。
的確，就連葉天也承認如果真的可以達到，妖獸一族的強大將會超出想像。
但可惜的是，血瞳靈猿之中，沒有一個人成功。
別說能夠超越它，千萬年來就連一個接近它的血瞳靈猿都沒有。
其實血瞳靈猿先祖也清楚此事的困難之處，畢竟它也只是走出了一步，所以在臨死之前，擔心最終沒有任何後代成功，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心血徹底消失，就留下了一條後路。
最起碼可以將它所闖的陣法留存下來的後路。
這就是眼前這方潭水存在的目的了。
同時，葉天也明白了大長老之前為什麼可以放心讓葉天進來查看的願意了。
血瞳靈猿先祖流傳下來的傳承最大的價值在於妖獸也能掌握並運用的強大陣法。
這對於妖獸來說是極為稀罕的存在，可以讓其直接增加一個多的手段和能力。
但陣法一道本就是人族所擅長，已經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看到這妖神大陣，最多也就是感覺稀奇和意外一些，看到了一個新的存在，但並沒有很多的實際價值。
「其實這千萬年來，我們一族有不少存在想要和先祖一樣，走上其曾經所走過的道路。但我們的天賦沒有一個能夠比肩先祖，每一位嘗試者到最後都失敗了。」旁邊的烏鎧這時候也嘆了口氣說道。
「不過既然你們先祖留下了修復和維持妖神大陣的辦法，為什麼妖神大陣依然在不斷的變弱，難道你們沒有獲取其中的傳承？」葉天感覺到了不對勁，開口問道。
「怎麼可能沒有獲取，」烏鎧苦笑說道：「百年之前這潭水第一次出現，我們知道其中有修復妖神大陣的辦法之後，第一時間就準備派出族群之中的數位天驕進入其中，獲取傳承。但那陣法之道對於我們來說，的確是太過複雜，百年之間一晃而過，還沒有一個人能將傳承完全掌握。」
「按理來說，你們先祖在留下傳承的時候應該會考慮到陣法一道對於你們而言困難的可能，不然它留下這傳承就失去了意義。」葉天皺眉說道。
「我們……太笨了，」烏鎧那黑黝黝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羞愧的神色。
「它應該不會犯下這樣的疏忽，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葉天繼續問道。
「的確有，」烏鎧說道：「這就是說到銀環魔熊一族了。」
「我們兩族的領地相鄰，千萬年來雖然經常有小摩擦，但卻也算是相安無事。」
「畢竟雙方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或者是利益糾葛，但在我們先祖的傳承出現之後，就不一樣了。」
「當初發現有傳承之後，我們便開始在族群之中選擇一批人接受傳承。」
「這批人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實力最強者，當時大長老，韋通，我都在其中，還有一部分則是天賦足夠優秀者。」
「韋通有一個弟弟，名叫韋倫，它的實力大概相當於人族修士的返虛中期修為。」
「韋倫沒有獲得接受傳承的資格，但其他人在失去資格之後，就暫時放棄了，韋塔卻不願意。」
「它先是希望韋通私下裏傳授給它，韋通雖然缺點眾多，脾氣暴躁，好戰兇狠，但卻優點也頗為明顯，那就是眼裏揉不得沙子，它認為韋倫此舉是在赤裸裸的破壞族群的規矩，將其怒斥了一頓。」
「韋倫和它兄長完全不同，較為沉默，低調，或許也是因為兄長的耀眼光環帶來的巨大壓力，讓它有些不擇手段，它竟然選擇偷偷潛入，擅自進入墓穴之中想要獲得傳承。」
「這傳承是族群如今最為重要的東西，重視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以韋倫的那點手段，和輕易便被發現了。」
「這讓極為看重自尊和榮耀的韋通的暴怒，它將韋倫打得重傷。」
「於是韋倫也徹底憤怒了，再加上心中對韋通的記恨，它離開了族群，去了銀環魔熊一族。」
「能夠被妖獸所掌握的強大陣法，銀環魔熊立刻心動了，實際上也沒有妖獸能夠拒絕這種能力的誘惑，在韋倫的帶領下，它們開始進攻我們。」
「就這樣，這場持續了百年的戰鬥，才終於打響了。」
「韋通非常愧疚，在數十年前的一場戰鬥中，親手斬殺了韋倫，但這對於它心中的愧疚只能減少一些，因為這阻止不了銀環魔熊的貪念，阻止不了戰鬥的持續。」
「韋通一直認為是他的疏忽，才導致了我們血瞳靈猿一族的災難。」烏鎧感嘆著說道。
「怪不得剛才提出讓我來這裏的時候，它會有那樣的反應，」葉天點了點頭說道。
「是的，」烏鎧說道：「總之，銀熊魔猿是為了得到先祖的傳承。」
「而我們，已經讓先祖失望了一次，這傳承和妖神大陣是先祖留給我們最後的東西，大家都不願意放棄，哪怕是付出一切代價。」
「其實我們已經轉移出去了一些幼年的血瞳靈猿，延續血脈，剩下的每一個存在，早就做好了和先祖傳承以及這妖神大陣共存亡的準備。」
「在銀環魔猿的進攻壓力之下，你們掌握先祖傳承的進程在一直在不停的被耽誤，」葉天說道。
「是的，我們都不願提起此事，先祖的傳承本應該是很順利便掌握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論什麼樣的狀況都不是發生此事的理由。」烏鎧咬了咬牙說道。
這時，葉天看到前方那潭水的顏色開始漸漸由鮮紅色變回了原狀，成了一潭清澈的水。
葉天對於在血瞳靈猿一族中發生事情的前因後果也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便在烏鎧的帶領下返回了。
接下來，葉天就和夏璇在血瞳靈猿一族的領地之中停留了下來。
在和銀環魔猿的戰鬥中，它們現在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只能被動的等待銀環魔猿主動攻打。
所以葉天這邊暫時也是悠閑了下來。
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強力幫手，血瞳靈猿一族給予了最高的禮遇。
烏鎧還需要一直在領地的邊界防守，便由大長老來親自接待葉天。
入夜，血瞳靈猿一族最核心的山洞之中。
葉天和大長老相對而坐，夏璇在一邊默默的調息修行。
「我如今受傷，銀環魔猿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最近這幾天必定會主動進攻而來，而它們絕對會傾盡全力，很有可能這也是最後一戰了。」大長老緩緩說道，垂在兩邊長長的白色眉毛隨着它說話微微顫抖。
大長老的修為在問道巔峰，而且應該已經有非常久遠的時間。
雖然妖獸的壽元遠遠要比人類悠久，但在葉天看來，如果這位大長老不能在壽元耗盡之前突破進入相當於人族修士真仙層次，它的隕落可能就是這兩三百年的事情。
它蒼老到身形乾枯瘦小，竟然和葉天差不多。
雖然血瞳靈猿不是以體型見長，但正常的情況下，一般的血瞳靈猿至少也都有一丈以上的高度。
要是在戰鬥的過程中，更是可以輕易超過十丈之上。
由此可見，這位大長老的確是太蒼老了。
「或許會有轉機呢，」葉天察覺到了大長老話語之中的悲慟和落寞，說道。
他知道這些血瞳靈猿都不相信自己能夠戰勝那達到了真仙層次的銀環魔猿，不過葉天並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等到戰鬥時候自然便會知曉。
「如果會的話，自然就好了，」大長老只覺得葉天是在安慰自己，它也不想在此事之上浪費時間，話鋒一轉說道：「等到戰鬥開始之後，若是情況不妙的時候，沐言道友便及時自行離開。」
「我們應該沒有辦法親自帶領你去尋找古龍大人，但我可以現在提前告訴你我所知道的，如何尋找古龍山脈的辦法。」大長老看着葉天說道。
葉天雖然對戰勝銀環魔熊有着自信，但卻也不是盲目自信。
畢竟他之前也沒有和其交手過，甚至對那銀環魔熊的了解也極少。
的確無法保證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如果到時候真的無法力敵，葉天自然會選擇及時離開，他答應了幫助血瞳靈猿一族，卻沒有答應為它們去死。
到時候要是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這些信息確實會有用。
所以葉天並沒有拒絕。
……
大長老說得很是詳細，除了尋找古龍山脈的一些具體的信息之外，還為葉天將這十萬大山核心區域的山脈，大的妖獸種族基本上都說了一遍。
一整夜的時間就這樣流逝而過。
很快，外面的天色就亮了。
「基本上我所知道了就是這些了，希望沐言道友到時候好運吧，」大長老說道。
「也祝你們好運，」葉天笑了笑，抱拳向大長老行了一禮。
大長老急忙回了一禮。
就在這時，外面一隻血瞳靈猿快速的從遠處飛來，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山洞的入口處。
它發出了數聲意義不明的音節，葉天能夠明顯聽出夾雜在其中的強烈恐懼和驚慌。
再看向大長老，它那蒼老混濁的眼睛裏，也明顯有陰沉之色閃過。
「是的，銀環魔熊來了，」大長老察覺到葉天的目光，語氣陰沉的說道。
聞言，葉天立刻帶着夏璇，和大長老一起飛出了山洞，來到了高空之上。
向著遠處望去，只見在北方的天邊，有數道強大的氣息衝天，正向著這邊快速的靠近過來。
那是七八名實力在問道之上的熊類妖獸。
它們的體型大都在百丈左右，通體漆黑，面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骷髏一樣，沒有血肉和皮毛覆蓋，眼眶裏幽幽的紅色光芒就像是兩團火苗一樣燃燒着，它們頭上長著紫色的尖角，一共有兩對四隻。
這些銀環魔熊從耳朵的後面和腦袋相同粗大的脖子部位才開始有血肉和黑色皮毛。
而就在脖子和胸腔的連接處，都是有一個銀色的圓環，在黑色的皮毛之上看起來非常的顯眼。
而為首最前面的那隻銀環魔熊，它身體上面的環狀花紋卻是金色的。
金光燦燦，隔着遙遠的距離，就能感覺到其身上傳出的強大威壓。
「那隻就是如今銀環魔熊一族的最強者，它的名字叫做古拉，用人族的意思來說就是魔王。」大長老開口介紹道。
「其實在之前，它和我一樣，實力也處於你們人族修士的問道巔峰層次，但在之前，它竟然覺醒了其先祖金環魔熊的血脈，實力大增，已經相當於人族修士的真仙。」
「相信沐言道友比我更加清楚那問道巔峰和真仙的察覺，在上一次戰鬥中，我被其擊敗，身受重傷，甚至差一點回不來，」大長老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天要亡我血瞳靈猿一族啊。」
的確，如今血瞳靈猿一族實力在問道層次的一共有七八個，就算是大長老的傷勢突然完全恢復，然後全部加起來也不會是那金環魔熊古拉一個的對手。
更不要提銀環魔熊一族除了古拉之外，還有數量完全和血瞳靈猿不相上下的問道實力妖獸。
而且此時在這些為首的問道實力銀環魔熊旁邊，還有不少實力在返虛、化神等等層次的銀環魔熊在一起浩浩蕩蕩的飛來。
在它們的下方，還有大量實力再弱一些的銀環魔熊，也在虎視眈眈的靠近著血瞳靈猿的領地。
和氣勢洶洶的銀環魔熊比起來，血瞳靈猿這邊雖然在數量上好像沒有劣勢，但在氣勢上面卻相差甚遠。
彷彿明明還沒有開始戰鬥，但是卻已經分出了勝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