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時間』

外面進來的一群人是胤熙熟悉的黑色斗篷以及鳥嘴狀面具，對面看見胤熙，手中的鐮刀一下子舉起來懸在空中，幾乎沒有任何商量就直接劈過來。落痕露出一個頗為詭譎的笑容，對着為首的人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姿態。

大廳頂部的水晶吊燈發出碎裂的聲音，施華洛奇水晶和巨大的金屬拼接支架從高處裂開，燈在半空中保持着尚未完全解體的形狀，玻璃撞碎，碎片如同捲起的堅硬的金屬海浪，在空中激射出一片灰白色的煙霧軌跡，頂端連接着的黑色導線崩裂出亮白色的火花，水晶燈碎裂的軀體發出電火啃噬的呻吟聲。

阿稻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拽住，他看見落痕已有原來站立的位置躍到他的身邊。身後的大塊碎片中央迸出赤色的火焰，爆炸產生的衝擊感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被一隻滾燙的巨手甩了出去。煙氣和灼熱的餘波迴響般向周圍擴散，書本幾乎是不做任何抵抗地摔在地上，堅硬的四角砸在阿稻身上，像是一群憤怒啄食的鳥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進漆黑一團的玄關之中的，爆炸在門外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陡然之間消失不見，腦中爆炸的餘波依舊迴響，在寂靜之中更加明顯。

小門咔噠一聲打開，光亮射進來，恍如隔世的紙張和印刷的墨氣襲上來。官緋有些驚愕地站在門口，看着狼狽不堪的阿稻。

「阿稻？」

落痕則抬手推開她，向著藏書庫另一處的出口徑直走去，臉上是一副煩躁的表情。那些傢伙根本就不是凈邪，來抓侍妖的那西士兵究竟是不是凈邪所派他不清楚，但是最後進來的那些人絕對不是凈邪，而是狐族。

伽霽怎麼會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那看來要儘快去拿剩下的『時間』了，這個傢伙想用自己找徽家的東西，這麼快就要兔死狗烹了？幸好他自己也沒有料到『時間』居然是殘缺不全的，他們的相互利用以尋找徽家遺物的關係就要因此結束了，毫無疑問，伽霽現在只要急於把自己滅口，拿走自己手中的『時間』。『時間』對於伽霽真的很有那麼大的重要性，或者是它真的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和聖女有着如此大的關聯？自己倒是更有興趣了，其實不只是興趣，『興趣』對於他來講還有着更為重要的作用。

落痕打開玄關的小門，對着胤熙再次單膝跪下行禮。

「陛下，就此別過。」落痕初次見面時的嘲諷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臉上的淡漠。狐界索性就當是一個終結好了，剩下的就只是他們各自的事情了，不過從這個意義上講，他自己的事情還是始終無法對以前的事情釋懷吧，『劍』和『時間』不過是他的證明，他的憎恨，他還是記恨母親的拋棄，如果被玄素選中的人可以是自己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吧。玄素嗜血好殺，沒有自由，他明白，但是他更明白他在感性上是不拒絕這種代價的。

也許尊重就是最好的選擇了，一廂情願也好，相互憎恨也好，就到此為止吧。胤熙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擦肩而過時兩個人感受着彼此瞬間融合在一起的溫度和風速。這個決議總覺得怪怪的，不過他們還是默契地掩飾這種怪異，沒有一個人停留一個眼神。

阿稻和官緋相互詢問了一下分開以後發生的事情，官緋聽見娜塔莎的時候不由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落痕，噗嗤一聲笑出聲。

「喂，阿稻，我覺得他還是蠻喜歡你的。」官緋笑着拍了拍阿稻的肩膀，調侃道，「機會來了不是，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女孩子的嗎？」

阿稻想了想落痕一路上飄忽不定的脾氣，不由撇了撇嘴：「一開始還是挺高興，後來仔細一想。。。。。。我突然覺得女孩子還是比這小子可愛。」

「唉你不是最喜歡撮合人嗎，怎麼自己又是這種態度了？」官緋戲謔地說道。

「這是個狐族，當然這個不是什麼重點了，但是也挺重要的，最主要的是，這簡直就是個混世小魔頭啊。」阿稻說道後面躲躲閃閃的壓低聲音。

官緋還沒有來得及讓他解釋，落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雛涼稻。」

「等會兒，等會兒。」阿稻有些不耐煩地回應，還想接着再講下去。餘光卻看見落痕眯起眼睛掃了官緋和自己一眼，眼神讓他的頭皮微微發麻。

他迅速咧開一個笑容給落痕：「小魔頭您有什麼事兒？」

落痕沒有回應他，徑直走到書架間的樓梯間里去了，阿稻沖官緋做了一個「他纏上我了」的痛苦表情，便迅速跟了上去。官緋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阿稻總是討人喜歡的性格吧，喜歡他敢愛敢恨不加掩飾的樣子，看來不只是她一個人。

「官緋，走吧。」胤熙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女孩兒，她那天的妝容其實沒有留下很特別的感覺，自己像是早已習慣了她的所有樣子。他看出來女孩對妝容戀戀不捨，小心翼翼保護著的樣子倒是很可愛的，她窩在角落裏睡着的時候都不捨得把額頭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不過他還是囑咐蘭澤在她睡着時把那些淡雅的顏色擦去了，他在那場完全混亂掉的加冕中也需要妝容，不過他討厭那種感覺，或者不如說，他從內心深處討厭和狐帝有關的一切。

官緋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不過她也不要求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可以和胤熙在一起的話，她就可以對其他的任何事情保持糊裏糊塗的態度。她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什麼似的。

「可以等我一分鐘嗎？」她說着步子已經開始向相反的方向去了，「我的靴子還在上面，我想拿一下。」

畢竟那是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了，女孩子對於喜歡的靴子總會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審美自信，尤其是對於沉浸於自我感情中的女孩子，那一點小小的自信會讓她們在過分的投入而產生的自卑中獲得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