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二章 四大學府

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二章 四大學府

少爺昨天說過的話,胡然根本沒有記住,她只管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接着就躺下睡覺去了。當她還在海一樣的夢裏飄蕩時,被寧獨給喊醒了。

「少爺,這麼早,幹什麼啊?」

「還早?這都已經日上三竿了。我以為我就夠能睡懶覺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能睡。」寧獨憤怒地說着。原本他還等著胡然做好早飯燒好熱水叫他起床,那才是他這個當少爺的應有的待遇,卻沒想到對方比他還能睡。

「哦。」胡然不情願地起了床,順手拿起了昨日從「陳糖記」買回來的零食,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開始吃了起來。

雖說這只是來到天都的第二天,但寧獨的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暫時落腳在朝明坊的瓜柳衚衕,不是沒有道理的,天都四大學府:白鹿院,神鋒學堂,廣澤學宮,青藤園——都在朝明坊里或者附近。想要學習的話,這裏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這裏的院子價格特別高也就不足為奇了。

吃着剛出鍋的糖餅,胡然問道:「少爺,我們去幹什麼?」

「去看看。」

「少爺你是來天都求學的嗎?」

「求?求個屁。」

「少爺啊,傻子都知道來朝明坊租房子的都是求學的。」胡然倔強地說着。

寧獨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著胡然,說道:「我看你連傻子都不如。」

「前面明明就是白鹿院!」胡然哼了一聲,不想再跟嘴硬的少爺說話了。

漢白玉牌橫在大路中央,高約五丈,上面雕著魚躍龍門,下面雕著桃李芬芳,中間刻有「白鹿院」三個大字。玉牌后就是白鹿院,三扇金釘大紅門皆敞開,門口雕兩頭白鹿,神采飛揚。三三兩兩的白衣書生從門中走過,或是小聲議論或是大聲爭辯,裏面書聲陣陣,墨香隨之飄出,讓人毫不懷疑這是一處天底下最好的學府。

白鹿院門前的那條街,也都是些寶馬香車,鮮有窮酸者,寧獨跟胡然這般穿一身半兩銀子的已經算是最低等。

胡然轉眼間就忘了先前說過的話,小聲說道:「聽說白鹿院是天下最好的治學府,我朝半數文官都出自這裏。」

寧獨很認真地看了一會,說道:「我們去下一處。」

「少爺,你不在這裏求學啊!」

「學究有餘,氣量不足。不學。」寧獨的聲音不大,卻也引了幾個人回頭。寧獨渾然不覺那詫異中帶着嘲笑的目光,大步走進了人流之中,胡然便趕緊追了上去。

「瞧瞧,瞧瞧,又不知是哪個鄉鎮來的土包子,在一寸一尺之地做得了個秀才,便以為是天下的秀才。我就不明白了,這樣的貨色,到底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即便胡然認為自己走的足夠快了,人們的嘲笑聲還是追了上來,但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因為想要考進身後那座學府實在是太難了,寧獨卻是一副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離白鹿院最近的是神鋒學堂。

神鋒學堂最外是深黑色的高牆,沒有任何多餘修飾,門前只有一桿血紅大旗在半空中飄揚,那旗紅得發黑,讓人覺得那旗子快要滲出血來。大門緊閉,門口立着兩個黑色勁裝少年,表情威嚴,如同雕塑。四周寂寂,好似這大院是頭匍匐的巨獸,隨時都有蘇醒的可能。

胡然說道:「好像武官半數出自這裏。」

寧獨也看了一會,說道:「走了。」

「少爺,這個你也不學啊?」

「威嚴有餘,血性不足。不學。」

再往東南,則是廣澤學宮。

白牆黑瓦,宛如鄰舍。整個學宮沒有圍牆,一眼可見學堂。學者穿着打扮不拘一格,更有甚者,醉酒於講堂之上,放聲高歌,四下一片鬨笑,全然不像是一副學堂的模樣,倒更像是一處茶館酒樓。

見這四周連門都沒有,胡然便想進去看看,說道:「廣澤學宮,有教無類,好似容易進一些。」

寧獨同樣看了一會,說道:「闊論有餘,氣魄不足。不學。」

胡然偏頭瞧了一眼這奇怪的少爺,顧自嗑瓜子去了。不用說他人,就算她自己都有些想要笑自家的少爺了。

最後一家青藤園,相對來說就要隱蔽許多,藏在一處衚衕的深處,青石青瓦,牆壁斑駁,爬滿青藤。寂寂無聲,有些像古寺。

寧獨看了一會後,說道:「沉穩有餘,鋒芒不足。」

「不學。」胡然搶先說道。

寧獨白了胡然一眼,說道:「可學。」

「為什麼?」

寧獨咧嘴一笑,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去了,就是他們的鋒芒。」

胡然嗤笑了一聲。

「不信嗎?」

胡然想了想,點了點,認真說道:「信!」

寧獨能夠在萬千人之中單單選中胡然,有他的理由;胡然願意跟着寧獨,也有她的理由。

「少爺,你幹什麼去?」

「入學。」

胡然趕忙追上了走進了衚衕里的寧獨,說道:「天都里像我這樣的乞丐都知道進了四大學府就等同於飛黃騰達了,這哪裏是這麼好進的。少爺,你當心被人打出來……」

寧獨沒有停下腳步,說道:「你說錯了。」

「哪裏錯了?」

「你可不是乞丐,你是我的小侍女。」

「哦。」

敲門。

學童打扮的人打開了門,打量了一下寧獨跟胡然,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入學。」

「你們不是本園的學生。」門童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本園有規定,非本園的學生不得入內。要是你想進來求學,那就去參加今年春的招生,過兩天就考試了,回去好好準備吧。」

寧獨還想說話,學童已經關上了門。

「少爺,我就說人家不會讓你進去的。」胡然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道。

身後忽然傳來了聲音:「哎,前面的人,讓一讓了。」

寧獨跟胡然轉身向後望去,看到了三個青少年走了過來。

「勞煩讓一下,讓我們進去。」

胡然立刻躲到了寧獨的身邊。

三人對着寧獨微微點頭,敲開了門。

「不是都跟你說了,要進來就只能是本園的學生。啊?是石枕溪學長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是那個來求學的……快請進請進……」

「無妨無妨。」為首者微笑着說道。

門打開又關上了,裏面的談話聲雖然遠去,但是依舊能夠聽個大概。

「現在什麼人都敢想青藤園了?每年來天都求學的不下十萬學子,四大學府統共收四百人,也不想想有幾個能進青藤園的?考試在即,不去好好複習功課,在這裏叩門求人,當真是滑稽可笑!」

「怕是連舉薦信都沒有!」

「不自量力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聲音逐漸遠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後面說了些什麼。

寒門學子千里迢迢求學,受到他人的侮辱,從此發奮,一朝翻身,奪取魁首,當上駙馬爺。這樣的故事,常年當乞丐的胡然都不信,她這樣的人都知道如今大明王朝的寒門再難出貴子了。胡然有些怯弱地瞧了少爺一眼,叫道:「少爺?」

寧獨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繼而變成了大笑,最後笑到捂著肚子。

「你怎麼了,少爺?」

「不好笑嗎?」

「哪裏好笑了?」

「這些人好好笑。」

「少爺你才好好笑!」胡然捍衛著自己的言論。

寧獨笑着瞧了青藤園的大門一眼,說道:「走了,過兩天我們來參加那個什麼考試。」

「少爺,雖然這些人確實有些目中無人,但他們說的確實不錯。安安穩穩地生活也不錯,這裏確實太難進了些。」胡然帶着惋惜說道。

「此處門小,好進好進。」寧獨頭微微仰天,向外走去。

胡然撇了撇嘴,又抬頭看了看天,擔憂地說道:「少爺,恐怕要下雨了。」

——

「老喬,你確定就是這?」

「掌柜的,不是這我的腦袋給你當夜壺!這小子八成是出去了,估摸著是剛來天都去瞧新鮮了。天黑大概就能回來。」

留仙居的掌柜向著身後的三個壯漢使了個眼色,說道:「都藏好了,機靈點,別讓那小子給跑了!見到人後,不用客氣,直接打暈了再說!」

「您放心,掌柜的!咱夥計從沒失手過!」

掌柜的端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着寧獨回來。十有八九是跑不了,屋子的主人應該就是騙取關中大商曾明愷的那小子,這可是足足萬兩的買賣,擱在誰手裏誰都不想放過。掌柜的已經開始想像如何使用那一萬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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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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