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軌
第三十章回軌
落地后，他倆被李爸爸接到了車上，然後又依次被送回了自己的住處。到了李萌的公寓，李爸爸從後備箱中抱出了一大堆的包裹，都是兩人一路上採購的戰利品，最後到的是從西安寄回來的兩套仿古編鐘。李爸爸幫着李萌把這些東西都搬到了她的公寓裏，然後就撤了，他還得趕回實驗室，看他的細菌生殖情況。
李萌送走了老爸之後，開始整理行李。把行李整理好以後，又把臟衣服丟進洗衣機里去洗了，才騰出手來整理客廳茶几上的那堆包裹。幸好在海南只賣了幾塊當地的蠟染布料，隨着行李帶了回來，沒再郵寄，否則包裹更多。想着最後的那幾天她壓根沒有機會出去逛街購物，只是一味地被男人壓在床笫間痴纏，女人不由得又紅了耳朵。
終於把戰利品分成兩堆，將屬於男人的那一堆裝到了袋子裏，放到大門口的地上，明天上班的時候帶給他。剩下的那一堆都是李萌的，除了她給自己買的東西之外，還有她給老爸老媽和同事帶的小東西。又將那些需要送人的東西分類標好，女人這才起身去廚房拿了喝的東西走進書房。
離開家二十多天，屋子裏卻一塵不染，很顯然老爸已經在她回來之前帶人打掃過了。她決定周末回家和爸媽好好聚聚，順便把給他們帶的東西也拿回去。
重新開始博士論文最後部分的撰寫，沒敲幾個字，李萌便開始走神，這一路的經歷，尤其是最後幾天在海島別墅里的一幕幕總會時不時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李萌停了下來，定了定神，開始大聲地把自己敲進電腦里的內容念出來。這一舉動果然奏效，很快地，她就將注意力集中了起來，投入到了對論文遣詞造句的推敲之中。一口氣寫下來，天已經黑了。李萌起身開燈，上了趟洗手間，又拿了瓶水回到書房繼續敲鍵盤。直到感覺餓了，李萌看一眼時間，已經八點多了，才起身到廚房給自己弄吃的。她用酸奶拌了一碗碎堅果和葡萄乾吃。然後回書房接着寫東西，直到快十點了，才去洗漱，又做了半個小時的陰瑜伽，才摟着枕頭入睡。這是她幾天來第一次獨自入眠，被子裏少了具滾燙的身體，涼涼的，有點兒不習慣。李萌側身躺着，用枕着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輕聲說到，「睡吧，親愛的，一切都很好。」在這種自我暗示之下，李萌很快地就沉沉睡去了。
劉一帆就沒那麼好運了。他的家在美國。從外地飛回D市，也不過是從一家酒店換到另一個家他更熟悉的酒店而已。整理完行李，他就下樓去散步，正月十五的晚上，到處都掛着火紅的燈籠，街上人頭攢動：情侶攜手結伴而行，中年人拖兒帶女地在街道擁擠著。這些都讓他回想起過去的二十天，他一路所看到的各地的喜慶與團圓。他的眼前模糊了起來，心思也變得恍惚。一陣突然襲來的孤獨幾乎淹沒了他。劉一帆逃命似的回到酒店公寓，奔進了房門，跌坐到沙發上氣。
他無比思念那個剛剛分手的女人，他的那根肋骨，找尋了這麼多年，才放進他的胸腔里沒兩天，就又被挖出來拿走了，這叫他情何以堪！他咬着牙看着手錶，計算著時差，想着還要等幾個小時美國才能醒來，便換了運動服，跑到健身房去殺時間。出了一身透汗后，劉一帆終於平靜了下來，他下樓胡亂地吃了口東西，再回房時，離他可以給美國打電話的最早時間還有一個鐘頭。於是他打開電腦開始查郵件，又把自己的畢業論文調出來，掃了遍大綱，想着是否可以申請提前答辯，又過了回自己手機上的備忘錄，看看自己是否還有什麼考慮不周到的地方，就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放到了手機旁，撥通了艾默生教授的電話。
電話被接通了，教授正在開車，應該是在上班的路上。
「教授，我事情跟您說。」劉一帆打了個招呼后就直奔主題。
弟子的聲音罕見地嚴肅，教授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說吧，什麼事？」
「我準備和李萌結婚。」
「什麼？等等，你等等……幾天前你們過中國年，李萌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談到你們戀愛的事情，怎麼突然間就要結婚？是不是……」
劉一帆知道教授已經在那邊開始腦補，連忙打斷對方，「沒有，她沒有懷孕！這才幾天啊！我倒是想！那樣可就省事兒多了。您知道我一直很喜歡她，來中國主要也是為了她，現在她終於成了我的女朋友，我想提前把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情都安排好，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再跟她求婚。所以，請您千萬要保密。」可別把她給嚇跑了！那個傻丫頭還以為他們只是相愛課堂的師生關係呢！
「哦，是這樣啊。好的，我會為你保密的。好小子，真有你的！」教授在心裏感慨，李萌和她前男友分手是在元旦之前，而現在剛剛過去一個多月，她的新男友卻在籌劃着她的一生。愛情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難怪有人說，對於愛情而言，Timingiseverything.（時機決定一切）。這難道就是中國人常說的緣分？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你們打算回美國嗎？還是在中國長駐？」
「暫時還是在中國吧。李萌畢竟剛回去不久，而且諮詢室也才創辦不到一年的時間。」
「嗯，好的，我明白了。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和李萌繼續負責中國的那間諮詢室，我再跟咱們學校商量一下，特聘你們做客座講師，心理學院最近的遠程教學非常火爆，特別缺好老師，一直讓我推薦人。這樣的話，你們以後的生活就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還是做科研，做教學，做心理諮詢，哦，對，有空再幫警界查查案子什麼的，怎麼樣？」
劉一帆聽着電話那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知道教授越想越興奮，無奈地扶了下額頭，「這樣安排再好不過了，教授！我原定今年六月份回來答辯，您看能不能提前幾個月？反正我的論文早已交付，初審也通過了。」
「好的，應該沒什麼問題，我今天就幫你問一下，會儘快給你答覆的。對了，你回頭可以跟李萌說一聲，她的書，出版社已經決定出版了。他們正在聯繫各大高校和心理學培訓機構，看看是否可以把它列為教材發行，因為她的那本書對抑鬱症的闡述博古論今，非常完備，很可能會成為一部地標式的經典著作。從學術角度上來說，她可真是難得的人才！」
劉一帆聽了與有榮焉，「的確是。對了，她最近在考慮寫一本新書，是關於性教育的。我聽她說了幾句，看她的那個架勢，大概是想把性教育歷史和現狀做一次徹底的研究和總結。」
「性教育？嗯，目前美國也沒有這麼全面的書籍，有的大多都只是注重個人發展的某個特定的時期的。她在學術上還真是有野心啊。」
「您還不了解她嗎，教授？對她而言，博士論文只剩下對書稿的刪減工作，已經沒有什麼挑戰了。而碰巧她開始自發地探尋這個新的課題，就像孩子找到了新的玩具一樣。她一旦開始琢磨什麼，就一定會刨根問底的。所以，如果成書後肯定又是本大部頭。」
「你如果有時間的話，也可以和她一起寫嘛。可以考慮將你們的優勢結合在一起，她負責寫東方的性教育，你來寫西方的，這樣對比起來可能會更有看點。」
「謝謝您，教授。這真是個絕妙的好主意！您要不要也參與一下？」
「我就不用了，雜事太多，靜不下心來。你們兩個好好寫，到時候我還來給你們提序。」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了倒車停車的提示音，接下來劉一帆聽到教授開門下車，和旁邊有人跟他打招呼的聲音，就知道該結束這次談話了，連忙說，「教授您去忙吧，我等您的回復。」
「啊，哦，好的，我跟答辯委員會問一下就回復你。」
掛了電話，劉一帆長長地舒了口氣，現在最難的事情如今已經有了着落；至於他的家人，他們對他管的不多，只在重大決定上給他建議，結婚的打算，他預備回國答辯的時候和他們面談，這也是他想提前答辯的原因，可惜他不能說服李萌跟他同行。
他沒打算給李萌太多的時間思考他們之間的事情。在他看來，李萌很多的時候，想得太多，完全沒有必要。他們之間志趣相投，價值觀相近，性生活水乳交融，已經勝過太多的夫妻了。他打算用短平快的方式結束這場追妻的戰鬥，趁著李萌還「迷糊」的時候，把她騙上賊船，省得她「清醒」過來，又開始想什麼兩地生活，跨國婚姻，文化差異，布拉布拉布拉，那些有的沒的。
時間還早，他開始上網查中美國籍的人結婚都需要辦理哪些手續。查到之後，下載另存，拿着U盤跑到酒店的商務中心去打印，正好攔住了要下班的工作人員。其實他大可以等到第二天到單位去打印，但他就是覺得需要現在就把這件事情搞定，不想等，晚一分鐘都不行。
終於折騰到了入睡的時間，他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想着過去幾天裏那個人在他的手上身下從女孩兒變成了女人，漸漸地褪去了青澀，所顯出的嫵媚與妖嬈，只有他能看得見摸得着品得到，那種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絢麗與美味，一時間身心搖曳，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呻吟著蜷起了身體……
去洗手間清理了自己之後，他嘆了口氣，重新回到床上，拿起手機，在備忘錄里加了一條：買一打杜蕾斯。
入睡前，腦海里剩下的最後一個想法是：這一天怎麼這麼長！
…………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有點兒不在狀態，這個假放得太長了，大家都需要一點兒時間調整，恢復到上班的狀態。李萌上午的時候沒見到劉一帆，到中午和大家一起去會議室吃飯的時候才碰到他，見到對方和平常一樣跟她打招呼，她暗暗地鬆了口氣，又有一絲失落，心想，美國人果然分得清性與愛，嗯，自己要加倍當心，千萬不要自作多情。Esther不是也建議讓她不要結婚，只嘗性愛嗎？嗯，她現在在看到男人的時候，眼光和角度的確與以往不同了。吃完飯要回辦公室之前，劉一帆對李萌說，「下班后，你先別着急回家，導師有事兒找你視頻。」
「啊？他怎麼沒告訴我？你知道是什麼事兒嗎？」
「我昨晚跟他通電話，結束的時候他囑咐了我一句，可能是你那本書的事情。記住了晚上八點在會議室等。」
「那我回家跟他視頻不行嗎？為什麼還非得在單位等？」
「我也在等他回復我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也要在場。再加上，咱們畢竟放了那麼長時間的假，他可能有些事情要交代我們吧。」
「哦，那好，咱們下了班一起吃個簡餐，再回單位來等吧。」
「嗯，好的。吃完飯先陪我去趟超市吧，我公寓裏需要添點兒日用品。」
「好，沒問題。」
上班的第一天無驚無險地過去，下班后，李萌跟着劉一帆先去了一家麵館，簡單地吃了一餐，就陪着他去了趟超市。劉一帆先去了食品區，拿了很多速凍食品，凍餃子，凍餛飩，湯圓，鮮切面等等，還選了做早餐用的黃油、培根、雞蛋、吐司，又挑了不少水果和飲料，把手推車堆得滿滿當當的。接着他還買了牙膏、牙刷、毛巾、浴巾、拖鞋等等。李萌一邊看他往手推車裏丟東西，一邊調侃他，「你還挺講究生活質量的呀。我聽說，三個月就換一次這些日用品，我們家只能做到定期清洗消毒。哎，你可真是個富爸爸吧。」
劉一帆瞟了她一眼，「嗯，以後你就管我叫富爸爸吧，我沒意見！」
李萌樂了，「那行，就這麼說定了！」
劉一帆把手推車交給李萌，「今天人太多了，我還有兩樣東西要拿，咱們分頭行動，你先去收銀那邊排隊，我隨後就到。」李萌應了一聲，推了車七拐八繞地往櫃枱那裏走去。
劉一帆看見李萌走了，大步奔向內衣櫃枱，迅速地拿了兩套女士內衣、睡衣、襪子和居家服，才朝着櫃枱方向跑了過去。到了收銀櫃枱，他在那些長長的隊伍後面轉了一圈，看到李萌正在其中的一條隊伍中間一邊等，一邊時不時地回頭張望，李萌眼中的焦灼一下子擊中了他的心，是啊，這個笨女人，找不到他會心慌，明明她心裏有他卻不自知。確認了這一點，劉一帆的步伐一下子變得從容了起來。他慢慢地擠到了李萌的身邊。李萌掃了一眼他手上提的購物筐，最上面的是件男士的打底衫，就是穿在襯衫下面的那種unershirt，李萌以為那下面的也都是他的新內衣，就沒好意思再看，扭回頭乖乖地排隊等著結賬。輪到他們的時候，李萌默契地先走到櫃枱的出貨口，準備將被掃描過入了賬的貨物裝進購物袋中。他們買的東西不少，裝了整整四大袋子。剛開始出來的東西都是他們倆一起挑的，李萌只注意著把易碎的東西分裝出來，再把生的熟的食品分開。可裝到後來的時候，卻發現劉一帆挑的衣物不僅有男士的還有女士的，又看見最後被服務員掃碼丟過來的是一大堆的杜蕾斯，足足有十幾盒，心中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臉剎時間燒得通紅。
出了超市，時間還早，兩人決定先把東西拎到劉一帆的公寓再回辦公室。進屋后，李萌把其中「安全的」那三個袋子提進了廚房，開始往冰箱裏裝東西，又把不需要冷凍的食品和飲料放到它們通常被放置的地方。與此同時，劉一帆也將他給李萌買的洗漱用品放到了洗手間里，卻發現忘了給她買護膚品了，真是百密一疏。不過超市裏恐怕也沒有她用的牌子，即使是內衣，他也只是買對了碼數，卻肯定買的不是李萌常用的品牌。至於說服李萌再買一套上述的用品，並將其他她常用的物品搬到他這裏來，恐怕還需要費點兒口舌。今天他算是暫時把她騙到了自己的住處，可還不知道一會兒她發現事實真相後會是怎麼個反應。想到這裏他就有點兒頭疼。不過今天的結果是最關鍵的，他已經察覺到了李萌的退縮，她想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如果今天他們之間無法成功破冰，恢復前些日子的親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很會倒退，回到從前半生不熟的夾生狀態，那就壞了。所以今天，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此他決定使出殺手鐧——色誘。
李萌整理好了廚房，洗完了手，正拿着大衣往身上穿，準備下樓回辦公室。劉一帆趕緊上前，一把奪走了她手上的大衣，弄得李萌一愣，剛要開口質問，劉一帆卻先發制人，「你為什麼非要回辦公室去呢？在這裏跟教授視頻不也一樣嗎？」
「可教授會看到背景的呀！」李萌反駁。
「我這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他看到就看到了，又能怎樣？」劉一帆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李萌氣結，「你明知故問。」
「哦，你是怕他知道你和我之間……」劉一帆故意說得很慢，拉着長音。
「我沒有！」李萌矢口否認，又羞又氣。
「不過是成年人之間的互利行為。教授不會介意的。」
可你們都是美國人！李萌在心裏說着，但這話卻不能出口，因為那可以被理解成一種歧視與排外，儘管他們之間的確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異，卻不能明言。李萌只能認命地承認，「好吧，他不介意，我介意。」
「李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看，你好不容易接納了自己，為什麼又要再隱藏起來呢？事無不可對人言，所有的事情只要問心無愧的都可以行在日光之下。我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同居，別人又有什麼好說的呢？你說對吧？」
李萌想了想，似乎有道理，可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太對勁，她卻一時想不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你看，這就對了。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有時候應該把大腦關上，隨心而動。」
居然和Esther的建議一樣，李萌欣然點頭，「好，我試試看。」
劉一帆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地混淆了**和戀愛關係，心裏高興，一步跨上前來，摟住了李萌，就開始親她。
「哎，你幹嘛？時間快到了，還得跟教授視頻呢！」李萌一邊說，一邊躲。
劉一帆卻在李萌的耳邊低沉地笑了一聲，「教授給我的回復已經郵件給我了，至於你的事情，就是你的書稿可以出版了。」
「好啊，你騙我！」李萌用力地捶打劉一帆。
劉一帆退後一步，盯着李萌的眼睛，「我不騙你，你肯到我的公寓來嗎？」
李萌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獵物，扭頭就跑。卻被劉一帆從後面一下子抓住抱了起來，「想跑，門都沒有！」
接下來不斷上演的是一部反抗、鎮壓、再反抗、再鎮壓的大戲。直到李萌連動一根指頭的力氣都不剩，才乖乖地被抱去沖了個戰鬥澡，餵了杯溫水，放回到了床上。李萌對劉一帆的體力羨慕嫉妒恨！她這裏如同被榨乾了一樣，對方卻神采奕奕。側躺着從後面圈住了同樣是側卧的李萌，是她在書中見過的ForkKnife（刀叉型）親密的睡眠姿勢。後腦被親了一下，「寶寶，睡吧，乖。」李萌聽完這話竟很快地沉入了黑甜的夢境。
暖暖軟軟的一團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懷抱之中，心裏的那個空洞再次被填滿，他遺失多年的肋骨終於回到了它該待的那個位置上。好，最難的一關過了。這樣，李萌就不會有再反覆猶疑的借口了。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是將她套牢，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肋骨搬家的苦痛了。那種滋味一輩子嘗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