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沙姆巴拉洞穴的婚禮 第一三0章 生死時速

第二卷沙姆巴拉洞穴的婚禮 第一三0章 生死時速

且鞮營地,李陵只好繼續往前走,心裏還惦記着李緒--

風很大,李陵被木罕押著,走在另一個方向。早上的濃霧散了,天空仍很陰霾,雲層低低地壓下,有一種冬日即將襲來的蕭瑟。然後木罕一拽繩頭,李陵踉蹌跟上。她和他都不說話。風呼呼地吹動長草。李陵跟她走上了綿延的草坡。

木罕低頭走在前面,手中的繩子拖得很長,像已忘掉了後面的他。

李陵緩緩跟着,偶爾仰頭,讓風吹着,享受着最後的寒冷!人如果要死了,會發現世間的一切,包括寒冷,都那麼值得留戀。起伏無盡的綠坡,兩個小小的身影。沒有人知道,木罕為何把他拉這麼遠來處決。她想把他帶到哪裏?李陵起初也不知道。

他察覺跟着木罕在下坡--他猛然一怔,明白了!

可聽到了前面「沙沙」的響,還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熟悉的氣息。迷離、醉人、酸楚,像海一樣廣闊的花香!他倆的心思全然在對方身上,在他倆的世界裏,沒有箭、刀、殺,只有痴、情、花與愛!無數花瓣在風中凄舞,木罕刀光一揚,落向李陵。

李陵聽到刀聲,但他不動。風靜,花瓣悄悄飄息,他身上的繩索也悄悄地斷碎,紛紛灑下。

李陵看着迷茫的天空和寂靜的花海。木罕提着刀,立在他身旁,刀從她手裏無聲滑落。

她慢慢跪下,看着他的臉。她的手往下滑,顫抖著輕輕撫摸他。她的手停在他的嘴唇,他的眼神很迷亂,嘴角在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不知怎麼說--這種顫抖的含義如此複雜,意味着由死到生,也意味着愛的失而復得!他雙手抬起,慢慢捧住木罕的臉,兩個人就這樣跪在花海,抱着對方。忽然兩人動了,像再也控制不住的江河決提!

花神洞裏忽然飄來冷冷又甜蜜的勾魂聲……那語聲道:「畫的左面,便是我睡的床,床上懸著粉紅色的帳子,帳子上綉著春天的杜鵑,夏日的芍藥……那正是西王母妙手製成的。」尉屠歸笑道:「能讓在下瞧瞧么?」

那語聲道:「尉屠歸怎地也這麼俗,西王母的神針,縱然不瞧,也能想像得到的……蘇大人,你說是么?」

蘇武道:「在下只想蓋起被子,在上面好生睡一覺,至於有沒有西王母的神針刺繡,對在下說來都沒什麼兩樣。」

那語聲「噗哧」一笑,道:「床的旁邊就是我的衣櫃,裏面有我十幾套衣服,其中大多數是白色的,只有一套粉紅。」

尉屠歸道:「小姐著起粉紅衣裳時,必定美得很。」

那語聲笑道:「公子若喜歡,我一定會換上它讓公子瞧瞧的。」

尉屠歸道:「多謝……不知衣櫃後面還有什麼?」

那語聲道:「公子真的想知道。」

尉屠歸道:「真的。」

那語聲咯咯笑道:「……公子若到令堂房中的衣櫃後去瞧瞧,就知道是什麼了。」

尉屠歸大笑道:「呀,不錯,我知道了。」那語聲親切動人,正像是個溫柔,世故,而略帶俏皮的女主人,在和她熟不拘禮的客人們閑聊著家常。

聽到這裏,日耳曼將軍竟也忍不住問道:「那究竟是什麼?」尉屠歸大笑道:「愚痴的王,你難道不知道,女子閨房的衣櫃後面,只有馬桶。」

日耳曼將軍呆了呆,也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尉屠歸道:「卻不知小姐的梳妝之地在哪裏?」

那語聲道:「畫的右面,就是我的妝台,那上面有一面小小的菱花銅鏡,是嫘祖用過的西王母鏡。」尉屠歸道:「自然還有身毒國精製的刨花頭油。」

那語聲嬌笑道:「我嫌身毒國的刨花油香氣太濃,所以用的只是英格蘭的玫瑰花露,但那套烏木梳子卻是秦始皇皇宮的精品。」尉屠歸嘆道:「小姐的選擇,果然精雅之極。」蘇武忽然介面笑道:「香閨之上,豈可無琴。」那語聲笑道:「蘇大人果然是雅人,這妝台之旁,就是我的琴台……」她說到這裏,竟真的有琴聲響了起來。琴聲嫵媚,香氣醉人。

日耳曼將軍雖然明知她說的是一片鬼話,但不知不覺間,幾乎已真的以為自己是置身在一個嬌生慣養的少女香閨中,若不是那黑暗,那要命的黑暗,他幾乎忍不住要走過去,在那張「床」上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只聽蘇武笑道:「在下等今日能來到小姐的香閨,當真是三生有幸,但在下卻不知犯了什麼過錯,竟被小姐罰站。」那語聲嬌笑道:「你正是犯了大錯。」蘇武道:「哦。」那語聲道:「你讓人偷看了我的臉,我真想罰你站一輩子。」這語聲雖然溫柔動人,卻帶着幾分做作。

但這做作卻又像是個愛嬌的少女在情人面前撒嬌---她若想以這種手段來掩飾自己真正的語聲,她的確成功了。蘇武縱然十分留意,竟也聽不出這究竟是否牡丹的語聲,世上女子聲音雖然都十分不同,但動人的女子語聲卻都有幾分相似的。蘇武微笑道:「小姐的臉,為什麼不願被別人瞧見?」那語聲道:「因為我已在薩滿祖師面前發下重誓,凡是瞧見我臉的人,無論他是誰,都只有兩條路可走。」蘇武道:「哦,哪兩條路。」那語聲道:「死。」蘇武嘆了口氣,道:「在下但願能走第二條路。」那語聲悠悠道:「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走這第二條路,只因為這第二條路不是人人都可以走得的……世上能走第二條路的人,並沒有幾個。」

蘇武道:「到底有幾個?」那語聲笑道:「嚴格說來,只有一個。」蘇武嘆道:「一個?這……豈非太少了。」那語聲變得更溫柔,道:「對你說來,一個已不少了。」蘇武道:「為什麼?」

那語聲道:「因為這唯一能走第二條路的人,恰巧就是你。」蘇武笑道:「在下的確榮幸之至,小姐若能告訴在下這第二條路是條什麼樣的路,在下就更高興了。」那語聲輕輕道:「第二條路,就是和我結為夫婦。」尉屠歸怪叫了起來,道:「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人人都要和蘇武結為夫婦?為什麼不找我?小姐若找我,我答應得一定比蘇武痛快得多。」那語聲輕輕笑道:「蘇武也會答應的。」蘇武道:「小姐怎知在下定會答應?」那語聲悠悠道:「傅介子是你的好朋友,是么?」蘇武道:「不錯。」那語聲道:「雁翎公主也是你的好朋友,是么?」蘇武道:「嗯。」那語聲道:「那麼,你就該知道為什麼一定要答應我了。」軍須靡厲聲道:「他……他兩人已落在你手上?」

那話聲悠悠道:「不幸正是如此。」軍須靡道:「用此等手段來要脅別人成親,豈非無恥之極。」那語聲笑道:「若有個女子也用這種手段來要脅你成親,你只怕要高興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覺……蘇大人,你說是么?」軍須靡怒吼著要撲上去,卻被蘇武一把拉住。

軍須靡怒道:「放手,你為……」蘇武道:「你縱待和她拚命,也該先弄清她在哪裏。」軍須靡道:「她在那裏說話,人自然在那裏。」蘇武道:「你可瞧得見她?」軍須靡道:「我用不着見她。」蘇武道:「你可瞧得見我?」軍須靡道:「瞧不見……但你的眼睛……」蘇武道:「這就是了,你至少可以瞧得見我的眼睛,但卻瞧不見她的眼睛,這是為什麼……這自然也許因為她是閉着眼睛的,但也許她是藏在什麼東西後面,也許便是那張妝台,你闖過去若是打翻了她的桂花油,豈非有些煞風景。」他一面說話,一面卻在軍須靡掌心寫了幾個字。

這時那話聲已嬌笑道:「蘇大人究竟是聰明人,你打翻了我的桂花油倒沒什麼,但我面前若是塊刀板,你豈非要撞破了頭。」蘇武笑道:「香閨中出現塊刀板,豈非也是件煞風景的事。」

那語聲笑道:「你不答應我的親事,那才真是煞風景哩,一個女孩子主動向人求親,已經怪難為情的了,再若被人拒絕,她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蘇武道:「但我又怎知傅介子真的在這裏。」那語聲道:「這個容易……」她的話才說完,遠處已有吼聲傳了過來。

「你這魔鬼,你把雁翎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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