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命星君，命犯桃花

神界，南斗六星宮之天府宮。

白玉勾欄上停著幾隻麻雀交頭接耳，雕樑畫棟上朱紅的顏色和著金燦燦的陽光自成一派溫柔；庭院裏的碧草簇擁著一朵朵乳白色的小花，芬芳瀰漫在庭院各處；樹影搖曳，交錯著伏在金燦燦的落葉堆上，好不溫柔。

那廊上不時發出清脆的卜卦聲，銅錢從那雙白皙玉手中被拋落，又被撿起。伴隨着一聲聲無奈的嘆息，又再次被拋落，撿起。如是反反覆復好幾次，終於是被棄於地上不再被撿起。

再望去，那斜靠在勾欄上的紅衣俊男眉尖若蹙，如瀚海星辰的眸子此刻也含着憂傷，挺立的鼻樑呼出些許寒氣與陽光糾纏着，朱紅的唇緊閉着，白皙的皮膚勾勒著那張三分正氣，三分痞氣，又帶着四分邪氣的俊俏輪廓。

「誒……」他連連嘆息，實在不願意看那反反覆復卻結果出奇的一致的卦象，扶著額沉默半晌，呢喃：「難不成天意如此？」

他又出神，獃滯地望着那明媚的陽光，怔了怔，忽的又狠狠皺眉道：「這麼愜意的日子我還沒過夠呢！怎麼能犯下大錯丟了飯碗？」

旋即他又皺眉撿起那銅錢，雙手合十，求神拜佛一般不住地念叨著：「定然是今日手氣不好，再來一次！」

他緊閉雙眼，將銅錢捧在手心裏不斷搖晃着，念念有詞：「老天保佑，給一個吉卦吧！求你了，我以後一定日日給您燒高香，好吃好喝供奉著，不敢有絲毫怠慢，求老天爺開開眼，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話音剛落，手中的銅錢也掉落一地，清脆聲揪着他的心，一雙眼死死追着銅錢的正反面，隨着尾聲落下，又出現了凶卦。

「這……什麼爛銅錢！肯定是銅錢用久了不好使！丟了你！爛東西！」他怒了，撿起銅錢便朝庭院裏胡亂扔去。

不巧，正被遠處晃晃悠悠走來的貪狼星君譚雲鷹瞥見這一幕，於是那素來遊手好閒，最愛惹人不痛快的貨便說話也夾槍帶棒的嘲諷起來：「這年頭，大難臨頭不肯信，自欺欺人不夠還要遷怒於無辜的銅錢。嘖嘖，做你的銅錢真可憐，忙活幾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就這麼將它棄如敝履，傳出去你這通情達理的名聲可就變成了性情暴戾的名聲了。」

他白了一眼譚雲鷹，嘁了一聲，端莊起身，懟回去：「你這破皮無賴又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譚雲鷹與他互懟習慣了，於是聞言也只是只手靠在勾欄上，一臉痞氣看過去笑道：「水無垢，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好不好？我今日可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水無垢掃了他一眼，心想着，這個老滑頭能有什麼好事？定然是誆他的！旋即哼了哼道：「那這回不附加一個壞消息？」

譚雲鷹看着他那將信將疑的模樣，知道自己騙不過這疑心病十分重的人，扶著勾欄便笑開了：「果然啊！還是戲耍不了你。誒，罷了罷了，那就說正事吧！」

譚雲鷹說着說着往前邁了一步，湊近后忽然變出一朵桃花來，嘻嘻的笑着，惹得水無垢又是扶額：「我說譚雲鷹，好歹你也是北斗七星君的首領貪狼星君，能不能成日裏別這麼毫無正行？即便是這樣，那你能不能別來糟踐我？讓人看見了多不好！我可不想讓人誤會！」

譚雲鷹聽見他碎碎念這麼多，不由得放聲嘲笑起來，將那一朵桃花收回，放在鼻尖輕嗅，回懟道：「我說，你這位高高在上的南斗六星中的首領司命星君，您能不能別這麼自作多情？我拿着一朵桃花就是為了送你？別做白日夢了！」

水無垢老臉一紅，不耐煩問道：「有話快說！」

譚雲鷹盯着那朵桃花思量片刻，扭過頭去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望着他，這樣子也不像是有了對象啊，怎麼無端會命犯桃花呢？於是他一臉狐疑問道：「司命，你不喜歡我難不成是心裏早有了人？」

水無垢又氣得扶額，難不成這狗東西是特意來此辱罵自己的？他越想越氣，索性伸出手指罵道：「不說就快滾！別耽誤我時間！」

「哎呀呀，別別別，我就是好奇嘛！你有所不知，我今日也為你卜了一卦，你今年命犯桃花！好大一朵呢！」說着譚雲鷹又將那桃花伸到水無垢鼻尖下，看着水無垢將信將疑拿着桃花，老臉一紅。

「真的？我今年命犯桃花？」水無垢素來心氣高，一直沒有看得上眼的，可那顆寂寞的心看着別人出雙入對的也羨慕不已。

「哎，可惜了，這朵桃花不是我。」譚雲鷹自憐自艾，看他這模樣也斷定這朵桃花是突然冒出來的。

水無垢咳嗽兩聲，往前邁了一小步，喜笑顏開悄聲問道：「這位姑娘身在何方？是何模樣？姓甚名誰？家中都……」

「喂喂喂，你有必要這樣殷勤查戶口么？我貪狼星君只能為你預測你今年桃花開不開，至於開在哪裏，開成什麼樣子我怎麼知道啊！」譚雲鷹有些小氣了，畢竟自己喜歡司命好多年了呢，怎麼撩撥都不成功，眼下看着司命心中的確沒有自己，不由得垂頭喪氣。

「哇！老子的桃花終於要開了！」水無垢興奮得將方才那凶卦忘得一乾二淨。

譚雲鷹又望過去，一臉恐嚇說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今年雖命犯桃花，可若處理不好，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水無垢臉上的笑容凝固，他愣了愣，複試探著問：「你沒騙我吧？」

譚雲鷹無奈嘆息一聲，雙手一攤：「無垢太歲爺，若非與你性命攸關，我怎麼會特意來告訴你啊？」

水無垢見他那模樣實誠，便信了，心裏不由得打起了鼓，臉色一沉，輕聲道：「我今日算了一卦，凶卦。」

「你雖為司命，卻無法預測自己的命格。依我看來，你還是速速去塵緣仙君那裏一趟，看看你命里那朵桃花究竟是何人。查出來，早些斬斷情緣，避開這一劫，否則，有你萬劫不復的！」譚雲鷹不像是撒謊，語氣里滿是真意，說得水無垢也心動了。

「可我……幾千年才犯一朵桃花，就這麼斬斷了，豈不是太可惜？」水無垢咬咬唇，心如刀絞，下不去手。

譚雲鷹連忙搖頭嘆息：「瞧瞧你這出息樣兒！有我貪狼星君在，你還愁沒桃花？舍了這一朵，我給你一樹好不好？」

水無垢立刻呸了一聲：「啊呸！你可別！自己就是朵爛桃花，別來糟踐我！你離我遠點兒我就謝天謝地，感激涕零了！」

他可不想要爛桃花，寧缺毋濫。

此時，天空忽然變了色，方才還是晴空萬里，這下子忽然就暗沉沉的。

「這天怎麼說變就變？」水無垢皺皺眉，扭頭準備進屋去。

忽然背後一聲急促的呼喊：「司命留步！有急事相告！」

水無垢回過頭去，只見塵緣仙君來了，那白鬍子老頭跑得氣喘吁吁，看來是真着急了。

塵緣仙君對着水無垢做了一揖，喘了口粗氣，才說道：「司命啊，今日老夫照看那園中果子，發現你的塵緣果被一根藤蔓纏得緊緊的……」

水無垢立刻兩眼放光，上前一步高聲問道：「是不是我的良人就要來了！」

「呃……不是。」塵緣仙君扶額，擦了擦汗說道：「是你命里的劫數。」

「啊？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開口閉口都是劫數劫數。譚雲鷹，你說實話，是不是你攛掇了塵緣仙君一起來哄我的？你若膽敢如此，小心我改寫你命格，讓你生不如死！」水無垢心裏沒了底，這兩個人說話如出一轍，又來得這麼恰巧，難免讓他懷疑是不是故意哄騙他的。

塵緣仙君雙手一攤：「哎呀！你可是司命星君，倘若你有什麼差池，多少人跟着遭難！我怎敢拿你的身家性命開玩笑？你這回是真的在劫難逃啊！」

水無垢聞言正色，頓時著了急，眼皮一直在跳：「那你來告訴我有什麼用？我自己也算不出那劫數在何方！」

塵緣仙君趕忙從袖中掏出一幅圖來，打開來看，圖上畫着青山隱隱水迢迢，茂密的林間有無數狐狸在亂跑，各種姿態。或愜意卧於樹上，或三兩互相追逐著，或媚笑着。

水無垢不解其意，便問道：「你給我看這青丘狐族做什麼？」

他瞥見塵緣仙君摸了摸鬍子，一本正經說道：「纏住你的那根藤蔓，便是這青丘中的一隻狐狸的，你若找到它，早日將其斬殺，便可逃過此劫！」

「什麼？去殺一隻狐狸？你這是要我與整個青丘為敵？」水無垢自然不傻，心裏掂量著，自己不過是個司命星君，青丘狐族與神界交好，他這平白無故殺一隻青狐，斷然是理虧。

塵緣仙君摸著鬍子笑了笑說道：「這隻青狐可不是青丘的，它就是只別處的野狐狸，只是正好也在青丘湊湊熱鬧罷了。不信呀，你看看看司命簿中它是否隸屬青丘。」

水無垢又看向一旁聽了許久談話的譚雲鷹，只見他也笑了，插嘴道：「我給你算著桃花運時，也算出有人阻擋，說不準，還真是這隻狐狸精呢。你可別一時心慈手軟，放走了情敵。到時候心上人被狐狸精勾引，冷落了你，你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兩個人這般危言聳聽，讓水無垢一時沒了主意，若真是如此，他與這狐狸精怕是要有個決斷才好。可轉念一想，能被狐狸精勾引走的人，有什麼好稀罕的。

「哼，區區一個狐狸精便勾走了他的魂，日後再有七八個什麼妖精，只要長得好看，那也能勾住她的魂，這樣的人，不要也罷！」水無垢果然是個傲氣的，幾千年才開這麼一朵桃花，還這麼不稀罕！

譚雲鷹頓時高看他一眼，嘖嘖兩聲，不痛不癢的說了句：「不愧是南斗六星君之首啊，有骨氣！我喜歡！」

這話又引得水無垢對他嗤之以鼻，外加一記白眼。

譚雲鷹見他如此傲氣，便將手中的桃花隨意丟下，警告似的提醒道：「可這朵桃花不一樣，我給你算過了，這是朵難纏的桃花，你逃不掉的。你若真想圖個清靜就只能先除掉那隻青狐，或者，改了它的命格。」

「譚雲鷹你瘋了！」水無垢聞言頓時怒了，反手打在勾欄上，一下子吃痛又縮回來，那雙眼睛卻還是瞪得大大的。

又聽聞他滿是嫌棄的罵道：「命格關乎其一生，我身為司命，何時該改他人命格，都是有定數。眼下豈能因為一己之私而破壞天數！你當真是放蕩慣了，好好一個北斗七星君之首，做成這般模樣！傳出去令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