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女審判(四)龍的主人
怎麼會?祝含嘴巴張了張。
祝含清晰地記得遊戲更新時,她獲得的時間是五十小時。
從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被困,到現在來到山洞,最多就是是五六個小時的事情。
每個人獲得的遊戲時間,竟然是不一樣的。
「我們現在就得去和那個怪物交戰!」李費豪握緊了拳頭。
「那是龍!」祝含勸阻道:「至少花一點時間想個對策再去。」
她不想看着無辜的三人白白送死。
「我們就剩五個小時了!龍的影子還沒見到!等想出了對策,我們早就死在這山洞裏了!」李費豪對死亡的恐懼此時徹底主宰了他的大腦。
祝含張嘴還想再勸。
「你可以留在這裏慢慢等死,我可不能。」張雲鎧也橫了祝含一眼,「祝你下次見到我們時,不是一堆骨頭。」
祝含低頭,看見一直沒有說話的許安然,手和張雲鎧牢牢牽在一起。
等她再抬起頭,視線里只有三個模糊的背影。
幾個小時精神都處於高度緊張,祝含雖然眼睛還睜著,卻已經是立盹行眠。
三人一走,她再也支撐不住,顧及不了什麼龍不龍的,在山洞裏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兒,靠着牆壁坐下,把雙膝抱在懷裏,低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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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場內。
尖叫聲、吶喊聲,滑落到刀柄上的血液。
她贏得了在六角籠里的第五次比賽。
那是……第二場遊戲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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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
祝含驚醒。
「終於醒了?」是個男人的聲音。
祝含抬起一隻手揉揉眼睛,順勢從指縫中瞄了幾眼面前的男子。
陌生的臉。
「還不鬆手。」男人將嘴唇抿起。
祝含的手正牢牢扯著男人的頭髮。
她趕緊放開,「抱歉。」
男人沒有搭理她,站起身用手指梳了梳頭髮。告誡道:「這位東邊來的客人,」他停頓一下,又說道:「不要四處閑逛,尤其是那邊。」他指了指珍寶堆積成山的那個方向。
祝含倏地站起身來,抓住男人手腕兒,「你是玩家?」
前面的人沒有扭頭,把手臂從祝含手中拽出,「我是龍的主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祝含,棕色眸子明凈深沉。
等人走遠,祝含才回過神兒來。
那雙眼睛,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不知哪裏透來的光照得洞穴比剛來的時候亮堂了些。
祝含琢磨了一下,朝男人告誡的反方向走去。
龍喜歡看守自己收藏的寶藏,不往那邊兒走,確實要安全得多。
按著記憶中的方向,祝含順着昨天進山洞時候的路徑返回。
眼前出現的卻是一條岔路。
「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冷冷的聲音。祝含回頭,是剛才的男人。
「別亂走。」男人再次警告,朝寶藏的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站住:「命不要了?」
「就是因為要命,才跟在後面。」
祝含從一旁的石頭內跳出來,朝男人扮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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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穴一側的石壁。
披着斗篷的人肩膀上似乎站着只東西,遠看像貓,近看又像烏鴉。周圍還刻着些瞠目呲牙的神怪鬼魅。
牛鬼蛇神、群魔亂舞,佔據了滿滿一面牆。
祝含驚嘆:「養龍的人就是不一般,還有閒情逸緻做這些。」
「不是我刻的。」男人舉着火把,從祝含背後出現。
他剛剛把祝含帶到這邊就消失了,只說讓她乖乖呆在原地。
遠遠地,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低吼聲,如巨雷轟鳴,腳下的地面也如同萬馬奔騰而過。
似乎下一刻就要山崩地裂。
祝含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是……龍?
男人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怕了?」
「哪兒來的火?」祝含回頭,沒有回答男人的話。
「……龍。」
男人走近,蹲在祝含面前。
他把手掌攤開,露出個精巧的白色胸針,「你認識嗎?」
貝殼雕刻的人像被金色的小小圓盤托在中間:
飛舞的髮絲,輕輕抬起的眼皮,鈍鈍的唇角。
一張女人的標緻臉龐呼之欲出。
祝含搖搖頭:「怎麼了?」
男人看了祝含一眼:「不認識就好。」
這人說話總說一半,你以為他還有下句,他生生打住。不多說,也不少說。
像是蚊子叮在人腳底板兒上,叫人又痛又癢。
「你怎麼把龍馴服的?」祝含好奇道。
「第一個遊戲找到的蛋,」男人又補充道:「帶過來的。」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一小粒灰塵,衣服整潔如新。
和灰頭土臉的祝含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該走了。」男人把火把卡在牆壁上一塊凹槽處。
「……我還要與惡龍戰鬥。」祝含小聲道。
「就憑你?」男人站起身,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抬手敲了下祝含額頭,話里不無諷刺。
他上下打量著祝含。
就這瘦弱的身板。
小姑娘還想上演現實版勇者斗惡龍?
祝含自己也知道,光憑在樓梯里打轉時,那被燒成灰燼的木門就看得出來:
打贏龍,那確實是得等下輩子。
祝含在這地方晃了許久,別說一扇通往外界的門,就連一點外面的空氣都沒呼吸過。
現在這男人說讓她離開。
男人看出祝含的疑問,開口道:「我有我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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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灰色的牆面。
脖子後面還在隱隱作痛,祝含跳下床,身上的衣服沾滿泥垢,床上灰白髮皺的床單上也染上了一塊人形灰污。
祝含換上放在枕頭旁邊的乾淨衣物。她想了想,又從堆成一團的臟衣服里翻出掰成兩節兒的木棍裝在了身上,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快到樓梯口兒時,一位黑髮服務生直直迎了上來:「這位小姐,您需要點什麼?」
「準備些吃的,把我房間的床單也換一下,還有,」祝含把服務生拽到走廊另一側的房間內,「把我送來的人呢?」
服務生狀似疑惑道:「您是自己來的。」
祝含直接從口袋裏掏出木棍,把尖銳的斷裂處抵在服務生脖子上:「說實話。」
「是真的!」服務生吃痛,對着祝含大聲叫喊:「一會兒這間客房的旅客馬上回來了!教會的人就在門口!你不怕被抓走嗎!」
祝含輕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了,門上的牌子:『空房207』。」她手上又用力一分。
「我全說!你先放手!」服務生驚恐道。
服務員看向祝含。
這女人的眼睛好像結了霜一樣的冰冷。
「說錯一個字兒。」祝含把木棒往前頂了頂,意味已經很明顯。
「那人帶你來的時候,給了我一枚金幣,再然後……」服務生咽了口唾沫:「就走了,他去哪裏了我真的不知道!」
「金幣拿來。」
服務生手哆哆嗦嗦地伸進衣服里,摸出一枚金幣遞給了祝含。
「還有。」祝含看向服務生的上衣,那裏依然有一塊突起。
服務生欲哭無淚,又從懷裏摸出一塊寶石。
把這女人送來的人,說她身份清白、四肢柔弱。
現在看來,簡直是個女強道。
服務生以前從來沒在鎮子上見過這女人,鎮子統共就那麼點兒大,人人皆是知根知底,平日裏根本沒什麼陌生面孔。
可想而知,住旅店的人少得可憐。
直到最近鎮上的人來來往往,出現了不少壓根兒沒見過的人,旅店生意才有所好轉。
把這女人送來的,是旅店的大客戶,給旅店介紹了不少生意。
這女人剛來時,髒得像剛從泥潭裏爬出來一樣,活活一個剛從土裏刨出來的新鮮文物。
大客戶直接給了他一枚金幣,服務生又念及他給旅店介紹生意的人情,這才把祝含安排著住下。
不過這客戶出手也忒闊綽,把祝含安頓好之後,又偷偷塞給服務生一塊小巧的寶石,叫他把先前在本上記的「第一次住店」改成了「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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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橫財。
「我有我的辦法。」祝含回想起男人的話
這男人的辦法就是直接拿手往她后脖上一劈,醒來時就到了這間破破爛爛的小旅館。
她走到桌子前,把托盤裏的茶壺提起來,捏了只茶杯想倒點水喝。
茶壺快被斜到一百八十度,還是一點兒水也沒流出來。
祝含使勁抖了兩下壺,來一滴水潤潤嘴唇也可以啊。
「噹啷」,兩顆沙子從茶壺裏滾落到茶杯中。
得,還得讓服務生送點水來。
祝含走到拉上的窗帘旁邊,準備晒晒太陽。她把左邊的窗帘攏成個結——這後面居然是堵牆。祝含不信邪,把另一邊窗帘也拉開。
面前,久違的太陽。
畫在牆上的那種。
「……」
祝含嘆了口氣,正要往床上倒去,又看見烏七八糟的床單。她乾脆把手臂疊在桌上,把頭一埋,閉眼小憩。
門外傳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
「噓,都小聲點,一會兒把人驚著了,還怎麼下手。」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是什麼不正當組織……」那男人正說着,面前的門忽地被人從裏邊拉開。
祝含看看門外三個大漢:「要不你們進來說?」身子還往一旁側了側。
為首的男人笑笑:「不用了妹子,我們就說兩句話。」
祝含不容三人分辯,把人挨個兒拽進了屋子裏,站在門口招呼著。
「來,坐。」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一旁的男人露出手中的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