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以你為準
離龍頭鎮還有兩三公里，累的氣喘吁吁的周凱兩隻手扶著腰站住，眯眼看着前面，「老米，你看前面那個，象不像孫瀚？」
「不是像，是就是，他這是往哪兒去？」米麗站到周凱身邊，叉著腰看着看起來比周凱疲憊的多得多的孫瀚。
「我問問。」周凱揚起一隻手，「孫隊長？是孫隊長吧？」
「是你們。」孫瀚站住，看清楚了，忙迎著周凱過來。
「這幾天都沒歇著？你這是要進城？」周凱看着累的臉色青灰的孫瀚，聲調分外柔和。
「不是，周局讓我倆來接你們，我們營地在前面，不遠了。」孫瀚從米麗看向後面一排。
「你們怎麼樣？龍頭鎮呢？」盛夏從孫瀚看到跟在孫瀚後面的年青人，兩個人都疲憊的臉色灰敗。
「我們還好，龍頭鎮，不怎麼好，走吧，到地方再說。」孫瀚指了指龍頭鎮方向，轉身往前。
「要喝水嗎？」米麗看着孫瀚兩人爆開的嘴皮，伸手往小火背後摸。
「水不多……」孫瀚看了眼米麗幾個人背後並不算多的物資。
「我熬了點綠豆雪梨水，給小夏準備的，你們喝點兒。」米麗說着，伸手從小火背後摸出保溫瓶，又拿了兩隻杯子，倒了兩杯綠豆雪梨水遞給孫瀚兩人。
兩人喝了，米麗再各倒一杯，「再喝，喝好。」
兩人再喝了一杯，說什麼也不再喝了。
「從昨天晚上起，這一帶，東西全靠人背進來，只能先盡著最急的藥品，奶粉什麼的，之前也沒想到，沒來得及準備，也調度不及，也沒能運進物資。」孫瀚一臉苦澀，「我們算好了，就是有，也留着吧，那邊……太慘。」孫瀚喉嚨一哽。
「趕緊走吧。」盛夏嘆了口氣，率先往前。
米麗急忙跟上盛夏，小火緊跟米麗，曲靈拉着宋詞，連蹦帶跳竄到小火旁邊，周凱揚著胳膊唉了一聲，沒等他說話，米麗揮着胳膊道：「你跟孫隊長慢慢走，反正也快到了。」
聽米麗這麼說，曲靈急忙鬆開宋詞，「你跟他們一樣的，你跟他們走，我們先走啦！」
「唉！我跟他們一樣，你跟他們不一樣？唉！」宋詞一句話沒喊完，曲靈已經愉快的蹦出去很遠了，宋詞瞪着蹦的飛快的曲靈，眼睛睜大了，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兒了？
「她跟咱們不一樣了，咱們慢慢走。」周凱已經趕上來了，拍了拍宋詞，唉聲嘆氣。
盛夏和米麗幾個加快腳步，幾里路走的很快。
剛到掛着塊救災九處牌子的帳蓬前，盛夏眼一花，下意識眨了下眼，就看到衛桓一身相當專業的徒步打扮，站在盛夏前面四五步，轉着頭看來看去，一眼看到盛夏，立刻一臉驚訝道：「小夏？是你？真巧，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盛夏翻了個白眼，擰開頭沒理他。
米麗想哼一聲，沒敢。小火縮在米麗身後，屏氣靜聲。只有曲靈，咦了一聲，一臉驚訝的左看右看，她怎麼沒看到衛老闆從哪兒過來的？
救災九處的帳蓬搭的簡陋無比，帳蓬門沒全撐起來，進進出出的人，都是彎腰低頭。
周局從帳蓬里彎腰出來，看到衛桓，一個怔神，正遲疑着要不要先跟這位衛總說說話，只見衛桓一臉笑的指著盛夏示意周局。
周局沖他笑了笑，和盛夏道：「事情急，我就直說。」
盛夏忙點頭。
「有個叫鄧風來的，」周局頓了頓，見盛夏點頭表示認識，接着道：「好象還有幾個，昨天……具體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們不大清楚，這會兒整個災區，都是癱瘓狀態，從夜裏到現在，他們一直在救助，只是，我們一靠近，他們立刻躲開，不知道盛小姐跟他們熟不熟，能不能傳個話，希望能合作救助，這樣肯定是事半功倍。」
米麗眉頭微蹙，輕輕拉了拉盛夏。
她相信周局這會兒確實只希望能夠合作起來，更快的救助，可等危機過後，這場救助過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就沒人知道了，這上千年來，她看到了太多的翻臉無情翻雲覆雨。
「這裏是被鄧風來視作家的地方，要不然，他不會冒這樣的險，使出和人不一樣的力量來救助，其它，我不知道有誰，但肯定都是把濱海當成家，才會冒這樣的險。你們也知道，就是現在這樣，已經是極大的風險了，你們一直致力於找出所有的非人，控制起來，是不是？」
盛夏沉默片刻，看着周局道。
周局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片刻，露出一臉苦笑，「是我……唉，實在是太慘，我年紀大了，看的實在難受，盛小姐就當我沒說。」
「我們也很難受，所以能過來的時候，就立刻過來了，這座濱海城是我們眼看着，一點一點建起來的，看着一家一戶的遷徙過來，看着他們安家落戶，一代一代到現在。
鄧風來開智之後，是這裏的瓜農給了他頭一碗飯，頭一件衣服，他一直感念這一飯一衣之恩，那時候還沒有龍頭鎮，是鄧風來教大家種出最好的瓜，建了頭一個碼頭，從在碼頭上賣瓜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把這裏做成了當年最大的瓜市，有了這龍頭鎮。
這鎮子上的每一家每一戶，都是鄧風來眼看着他們安家落戶，生兒育女，一直到現在，所以，當初卡維家族來圈地，以及後來那些事。」
盛夏頓了頓，「鄧風來說，他寧可死，也不能袖手。」
周局有些尷尬，「我知道……」
「你們做的事，我們從來沒怪過你們，世人無知無力，脆弱艱難，無力判斷亂力怪神是好是壞，是福是禍，對和他們不一樣的一切，只有恐懼，我們看了幾百幾千年，比你，比你們看的明白。
這些年，我們都盡量儘力，一是儘力給我們愛的人，愛的地方做一點事，二是儘力保護自己，防著那些我們喜愛的人。你在九局，應該很清楚，我們在這裏，除了活得長一些，能挨打抗磨難比你們強一些，別的，我們跟你們一樣，說死也就死了。
我們只是一些渺小的生物，不是聖人，我們做不到毀滅自己，成全你們。」
「我知道……這我知道……」周局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衛桓有幾分怔忡的看着盛夏。
從前那些年裏，他一直想讓她明白人心之複雜，人性之變幻，明白一些這樣的事，可要明白這些，除了經歷，沒有別的辦法，他狠不下心讓她去經歷這樣的事……
現在她明白了，明白的這樣透徹，說起來這樣的風輕雲淡，那隻能是，她經歷的足夠多，多到讓她視為尋常。
衛桓心裏一陣濃烈的酸澀，他知道這份足夠多的經歷的滋味兒，她說得對，她不是從前的阿葉了，她早已經站在了阿葉之上。
「我跟他說幾句？」衛桓靠近盛夏，低低道。
盛夏挑眉，斜了衛桓一眼，他跟誰說話，難道還要她批准嗎？
衛桓卻看着她，一臉的等她發話。
「你說吧。」盛夏往旁邊站了半步。
「趙明剛那個協會，已經撤回去了，這事你知道了吧？」衛桓轉向周局，語調就不客氣了。
周局愕然，「撤回去？撤哪兒去？」
「該撤哪兒就撤哪兒。」衛桓極其不負責任的答了句，「這兒的妖魔鬼怪，以後歸我管。」
不光周局瞪大眼睛愣住了，盛夏也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不是她反應慢，實在是這句話內容太豐富，變化太快。
米麗和小火倒是淡定無比，協會在的時候，她倆歸衛老闆管，協會不在了，她倆還是歸衛老闆管，這事沒變化。
曲靈沒什麼感覺，作為一個初入行的非人，她還處在她是人，還是非人這個來回變動的階段。衛桓這幾句話，她沒聽懂。
「從現在起，你管你們人的事兒，不是人的事兒，歸我了，我不越界管你們的閑事，你，和你們，也不能越界，要是越了界……」衛桓乾笑幾聲，「我不是協會那幫廢物，也沒他們那份好性子好脾氣，我也不悲憫。」
「當初設立九局，是協會提出來的，起因就是你說的妖魔鬼怪時常失控。」周局臉色微青。
「所以他們是廢物，我不是。」衛桓往後一步，站到盛夏身側，手指往四周劃了一圈，「我家那條……老妙，化身擋住了結界之力，事態不該超過這一圈，現在這地陷倒塌延伸成這樣，這是怎麼回事？我查過了，不是我們的事，這是你們的事。」
「也不是我們的事兒。」周局指著不遠處那個原本是湖，現在成了巨大大坑的地方，「那裏，你們打鬥的地方，往下洞穿很深，破壞了地質構造，地下河倒灌什麼的，引發了這場次生災害，那邊現在有個專家群，正在測量和觀測破壞情況，以及還會不會後續地質變動。」
衛桓神情有些呆，周局這些話，地質，構造什麼的，他沒聽懂。
「這都是那幫血鬼作的孽，它們原本的打算，是要毀滅這裏，抽取靈氣以便返回魔界，是這樣吧？」盛夏接過話，最後一句看着衛桓道。
衛桓點頭，「是這樣。」
「現在造成地質變化，我們也沒辦法解決，只能你們有你們的科學來處理。不過，這場災難是卡維家族造成的，他們家族那些財產，應該拿過來，一來賠償這些災民，二來作為治理的費用，你們怎麼打算的？」盛夏看着周局，接着道。
周局一臉苦笑，「卡維家族財產的事，我想過，孫瀚也跟我提過，不過，眼下救災最要緊，還有，這件事得和歐洲方面協同，只怕……」周局攤着手，這筆巨大財富，牽涉太大太廣，根本不是他這個層面能左右的事，他甚至連提點意見的資格都沒有。
「你覺得該拿過來？」衛桓看着盛夏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該拿過來嗎？」盛夏反問了句。
「我覺得好東西都應該是我們的。」衛桓不客氣的答了句，「那我們去拿過來？」
「能行？」盛夏不怎麼確定的看着衛桓，「這可不能硬拿，很複雜，很不容易。」
「還有不少活血鬼，再說，你有我呢。」衛桓自信滿滿。
盛夏斜着他，似是而非的哼了一聲，他是添亂，還是幫忙，那得看看再說。
「你剛才說希望我們幫忙，看到協會撤的及時，沒給我添亂的面子上，你說吧，需要做什麼。」衛桓聽到盛夏那聲嗯，掉頭看向周局，愉快問道。
「各種設備，特別是大型設備，極度缺乏，還有帳蓬，醫療設備……」周局急忙提要求，眼前這位自說自話自己說上任就上任的非人新總管，跟從前協會那些非人完全不同，這一條，他感覺出來了，在摸清這位的路數之前，老老實實直接說要求好象比較安全些。
「東西在哪裏，要送到哪裏，都列出來，交給小米，這兩邊，都清空閑人，不閑的人也清空，至於這個那個，怎麼解釋，你們自己想辦法，我瞧你們非常擅長鬍說八道，這肯定不是問題。」衛桓先看了眼盛夏，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爽快的非常和周局道。
周局連連點頭，轉身就往帳蓬里跑，得趕緊，救人的事，時間以秒計。
「你動手啊？」盛夏看着衛桓。
「都是你看着長大的，總得幫一把。」衛桓認真答道。
盛夏哈了一聲，「那你小心點，我是說，別砸著人。老米看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