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塞北蕭風 第一章 天漢武威今猶在

二卷 塞北蕭風 第一章 天漢武威今猶在

從蜀中石榴林大會李秉二人出逃后,又去月余。

淡金色的輝,暈遍雲層,天剛剛放亮,護城河被暖光一照,騰起一層薄薄水霧,撲在這巍峨的古城牆上。

丈高的土城牆前人頭攢動,旅人、商賈、災民,散漫的排成幾隊。現在還早,只等時辰一到,城門官開門放行。

附近農家或是小販還不等進城,便現在城門口擺攤吆喝來,下了扁擔,沿路叫賣。一路北上走來,難得有如此熱鬧氣息。

兩個青年排在隊伍後頭。略瘦削一點的人先翻身下馬,那匹紫紅馬駒正是靺鞨寶馬——俏胭脂。他指著城牆上的牌匾說道:「大?什麼,什麼。哎呀,這個幾個字寫的好奇怪!」

略高一些青年也下馬駐足,笑嘻嘻敲了一下矮個子的頭:「是『天漢武威』!這幾個字是漢朝的小篆,你不認得也不奇怪。」說完又道:「一路上都是窮鄉僻壤,這下總算到了一個大地方了。」

高個青年整了整衣服,下意識的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這裏就是涼州地界了(今甘肅省及寧夏一帶),因為地處中原以西,且轄地多寒涼,故稱為涼州,也叫西涼。而這座『武威郡』便是其下十郡之一。」

說話的這青年正是李秉,他牽着馬,略有所思道:「說起來,這『天漢武威』四個字,真的是大有來頭。這也是為什麼千年來,這裏還用的是小篆匾額。不論朝代如何變化,這石匾上的題字,或重新拓印,或是找名家修補,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下令將這個匾額換掉的。」

「哦?這麼厲害?連皇帝也不敢換掉嗎?」安子疑惑道,看着那石匾,除了字體看起來比較古來以外,好像也沒什麼不同:「還能有什麼來頭,能是神仙題的不成?」

李秉搖頭:「到不是不敢,更多的是一種敬重。三國時期,曹丕佔領武威之後,看到這個匾額上的天漢二字,本想換成大魏武威,但念及霍去病千秋功績,還是沒有替換,反而讓人修葺一新。在那之後,不管是晉、隋、甚至現在,都也沒有人再改。天漢武威這四個字就流傳至今。」

他看安子不解,接着補充道:「漢元狩二年,漢武帝為平匈奴之亂,派驃騎大將軍『霍去病』遠征西涼,霍去病擊敗當時的匈奴首領『休屠王』,逼其降漢。他的領地也從此划入漢朝,被漢武帝命名為『武威郡』,以表彰霍去病的威武之師。而『天漢武威』這四個字,正是霍去病大將軍親筆所題!」李秉說起往日征戰故事,不由得在改口稱霍去病為大將軍。

「自那以後,西涼之地,就納入了我漢人唐人版圖。這匾額無人敢動,便是紀念當年霍去病大將軍的『開疆拓土』的萬世功績。」李秉說道此處,又想起現在大唐四面楚歌,到處丟失領地的的境地。更何況,連這武威郡,都是在節度使的手裏,舊時強漢與如今孱弱大唐一對比,心中一時激蕩,眼睛一酸,激動的熱淚盈眶。

李秉整頓容顏,淡淡道:「要是現在大唐還能出一個霍去病,該多好啊!」

安子大概能明白李秉的感覺,但又不太明白。國讎家恨對他來說太縹緲,吃飽穿暖才是正事。

說話間,城門后的木閂發出兩聲低沉且冗長的咯吱聲。

「咚!」一聲鑼響,武威郡的大門,緩緩打開。

話說兩人從成都離開后,至於去哪也沒了主意。李秉心灰意冷,原本想去江南轉轉,可又想起了盈瀾兒來。和安子兩人折回益州藥王殿,又獲悉盈瀾兒、姜崇景已經已經為了給清語求醫早已經離開。便快馬加鞭往「北邊」的「回紇」趕去。

蜀地山高路遠,交通不便,加之吐蕃發生戰亂,多數路都被封禁,只能繞道而行。益州到武威郡,腳程快些,尋常不到五天路程。李秉這一路狂奔,居然耗費了二十餘日,可見邊境之不寧。

一連幾天,星夜兼程,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大地方,兩人準備修整一日,吃點好的,辦些採買,好好休息一夜。

在城裏草草逛了一圈,已經是晌午了,既然是要吃點好的,便要找人多的地方,味道才好。兩人選的這酒樓裝潢不算敞亮,但是大堂確實擠得滿滿當當,三四個跑堂小二忙裏忙外,掌柜的也只能幫忙照看着。

「這位是從長安來的吧。」掌柜看兩人的馬匹不凡,一看就知兩人是貴人,親自招呼兩人去樓上雅座。

「這二樓桌子雖小些,但是人也少,環境也更雅緻些。」掌柜的親自接待,一邊抹了抹桌子又道:「這武威郡地遠,少有說官話的人來。小哥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是從長安來的。這官話啊,就是好聽。」

說着他取來茶壺給兩人倒了水:「二位想吃點什麼啊。本店的特色是刀燒鹿肉。這西涼的鹿肉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鮮嫩不說,用刀燒酒一泡,去了腥味,更多了一份酒香。兩位小哥兒,可要試試?」

掌柜的跟李秉兩人正滔滔不絕的介紹著,忽然眼角瞥見剛進門的兩人,楞了一瞬,又忙慌著道:「本店還有些其他菜色,都寫在那面牆上了,官家看看要吃什麼,招呼小二就成。」

說完,他的臉上堆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連忙趕下樓梯,迎向剛進門的那一男一女。

李秉也順着瞥過去一眼。那女子約摸二十齣頭,是勁裝武服打扮,帶着獸皮披肩和護臂,沒有多餘的裝飾,連頭髮都是簡單盤起,腰背筆直,氣質英颯,很是幹練。男子似乎要年長李秉幾歲,一身西涼本地服飾打扮,深藍底。朱紅勾邊,白銀線在衣角上綉著一個白鹿,是圖騰。他腰間配着一塊白玉,這到不是西涼風俗,而是大唐風俗了。

兩人的衣服面料均要比其他人好上不少,一看便是顯貴人家。

那掌柜的點頭哈腰,迎上前去:「鹿大人、雲大人,二位要來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小的好提前預備好酒菜啊。」

「沒事,我們只是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喝點酒談點事情罷了。」

掌柜的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笑道:「樓上雅座已經有人了,小的一會就請他們下來。」

這話李秉聽的真真切切,忽的一想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能讓掌柜的把自己趕下去。

說話間,這鹿大人和雲大人就上樓來了。掌柜的把桌子象徵性的又擦了一遍,給兩位倒了茶水,招呼他們坐下,才走到李秉桌前,笑嘻嘻的給兩人道歉:「二位啊,實在是不好意思,本店今日來了貴客,能不能煩請兩下去下面吃飯。小二已經給二位收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這個,實在是對不住啊。」

李秉扭頭看過去,見那男人打量自己一眼之後便不再看自己了。他在京城可是霸道慣了的主,雖說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可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這樓上這麼空,還要讓座嗎?這兩人什麼來頭啊?」

掌柜一看李秉似乎要惹事,連忙比劃手示意他禁聲,低聲道:「二位爺可饒了小的吧。這樣吧,我送二位一壺陳釀,當做賠罪如何。旁邊的那二位,我可得罪不起啊。」

安子畢竟出身不高,雖然心裏也膽小怕事慣了,原本想就這樣下去的,可看李秉沒動,也跟着坐着。

那女子也聽出了李秉的官話口音,目光在李秉的劍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微微碰了男子一下,示意他注意李秉的佩劍。

那男人看到配劍,也仔細打量了一下李秉,對着掌柜的喊道:「老闆,無妨。今天談的也不是要緊事,不用勞煩這位小兄弟了。」說完,還向李秉兩人微微示歉,確實是一股儒雅的修養。

掌柜的如獲大赦,鬆了口氣,笑着對那男子點頭哈腰:「謝謝鹿大人體諒,謝謝鹿大人體諒。」

李秉的這佩劍,原本是「孫無亦」的。李秉自然知道這是「北域子午總」的寶劍,但也僅限於此。此時看兩人如此在意這劍,心道那位給他劍的前輩說不定大有來頭。

四人就這麼分別落在二樓西南角和東北角,另外七八張桌子,再也沒有人坐上來。

等小二上菜,安子把聲音壓倒最低問道:「這兩人是幹什麼的呀,好像你們掌柜的很怕他們。」

小二也把聲音壓的更低:「那雲大人,是武威郡『河西節度使』——雲都尉的獨女。那鹿大人是雲都尉最得信賴的謀臣。還好今天鹿大人沒怪罪,不然二位剛才可吃罪他們了。」

李秉心道:武威郡自二十餘年前被朝廷分封給河西節度使之後,就已經完全脫離了朝廷的管轄。這節度使雲都尉,自然就成了武威郡的土皇帝。他小女兒和謀士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他又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寶劍,這樣的人都顧忌著自己的劍,這劍原來的主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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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這不久之後,河西走廊就落入了吐蕃之手。幾番輪轉,到下一次穩定的歸入華夏領土,已經是五百餘年後的大明。由此再看,這開疆拓土的功績,真是萬世不拔。秦皇漢武,才是真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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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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