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捕食人類

蕭瑤拚命地跑了起來，衝過一間間霓虹燈閃爍的商鋪，從永泰大道飛身轉到岔路口，閃身進入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夜生活區的喧鬧聲瞬間在身後隱去，就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她回頭一看，發現那兩個人還在追她。她故意停下來，四下張望，裝出慌不擇路的樣子，嘴上冷笑了一聲，確定那兩人沒跟丟自己，她繞到另一個路口，當她跑到一個拐角處時，她停了下來。

「這邊，快抓住她！前面沒路了，她跑不遠！」

「媽的，跑得還挺快，她往小巷那邊跑了，你從那邊截住她！」

「你倒是追啊！別讓她跑了！」

後面咒罵聲越來越近，蕭瑤看了一眼對面無人的小道，盯着後面漸漸追到眼前的男人，甩了甩長發，露出了尖尖的獠牙，做好了捕食獵物的準備。

這是她捕食人類的場所，路對面是一排冬青樹，樹後面不遠處有一片齊腰高的灌木叢，那裏還種有紅楊李和紫荊，在月光下環境幽雅宜人，等一會將這兩個男人咬死拖到那，吃到天亮都沒人發現。

她舉起雙手，五指馬上變出利爪，那個男人已經到了拐角處，正東張西望尋找她，先幹掉這個再說，一！二！她一晃身馬上變出原形，往那男人的脖子咬去……

「小姐，請上車！」一輛車停在蕭瑤不遠處，車門已經無聲地為她打開。

「計程車？」蕭瑤詫異地盯着眼前一輛桔黃色的伊蘭特計程車。

「哼，從哪衝出來的傢伙，壞了我的好事，」她冷哼一聲心中暗罵，「快到手的『食物』竟然……」

蕭瑤的手已變出鋒利的爪子，計程車刺眼的燈光朝她照來，她迅速將利爪變回一雙粉嫩的纖纖玉手。

難道司機錯把她剛才抬手甩長發的動作當成了招車？要不怎麼會開車直奔她而來？

「哼！算你們命大！」她身後的另一個男人也追上來了，她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這是她第一次失手，因為她的地盤最近出了點事情，為了安全起見，她已經有十來天吃不到合適的人類了，今晚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酒吧將這兩個壞蛋引到這來，剛想動手……

她有自己的原則，只吃壞人，她吃人的時候從不讓人類發現，怕嚇到他們。

既然有其他人在場，她只好暫時放棄獵食。她立刻看了看那兩個本應該是她的「食物」的男人，憤怒地咽了口唾沫，怒視着計程車。

為什麼這輛計程車沒有在鬧市區拉客，而是駛入偏僻的無人小巷？先不想這個問題了，離開此地再說，她甩了甩長發，不慌不忙地俯身鑽進車內坐下。

那兩個跟在她後面的男人還不知死活，罵罵咧咧一直追着拍打着車窗。其中一個甚至氣呼呼地踢了一腳車門。

「小姐，你要去哪裏？」司機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

「麗丹大學。」

名牌大學的學生進出夜生活場所，這種現象已經見怪不怪，蕭瑤自己也認為一個年青女子從那地方跑出來，還有兩個男人在後面狂追。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往那方面去想的吧？

「事實上，這兩個人就是……」她覺得好像有必要解釋一下。

但是司機根本沒有興趣聽。

蕭瑤側過頭盯着身旁的司機打量，車裏竟然沒有安裝計程車通常有的隔離網，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

但是看清楚與否也沒多大區別，這個司機只是個普通的路人甲，他的樣子幾乎可以在任何一條街上看到，他沒有任何存在感，就算多看幾次也不敢保證以後能認出他來。

她總覺得這司機有問題，但她又說不出他哪裏不對勁，如果你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人的臉，卻什麼也記不住，你會有什麼感覺？故意偽裝？還是……

她有時會遇到喜歡聊天、聽音樂或聽新聞的司機。當然，也有司機既不聽音樂也不說話，而是在沉默中駕駛，這司機顯然屬於最後一種。

車內沒人說話。

蕭瑤看着車窗外漸漸荒涼的景物，突然有了一種非常可笑的想法：午夜時分的計程車上，一言不發的司機，無人陪伴的女乘客，駛向郊外的路……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蕭瑤愕然盯着司機。

「到了。」

「啊？」蕭瑤難以置信地往車前望去，只見十步外就是麗丹大學的校門。

「車費四十元。」司機機械地報出車費價格。

蕭瑤拿出幾張鈔票，數也沒數，就遞給了他。

蕭瑤剛下車，計程車就開走了。

「從永泰路到這裏最少也有四十多公里吧，還穿過鬧市區……竟然才用了十幾分鐘？」她看下手錶，再看學校大門懸掛的大鐘，驚訝地嘟噥著。

「喂！聽說了嗎？就是她。」

「什麼？她？就這長相……也有人願意買？」

「你們在說什麼？」

「就是她……永泰路……野雞……」

「呵呵！真的假的？」

竊竊私語聲從蕭瑤的背後不斷傳入她的耳朵里，不管她們有意還是無意，面對這樣的指指點點，她只是不屑的撇撇嘴，然後若無其事地拎着洗漱用具，向公共洗漱間走去。

「瑤，」張麗穎雖然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傳聞，她馬上走上前和蕭瑤肩並肩一起離開，「你今天上午有課嗎？」

「有啊，張教授的課。」

「我也是，那我們一起去吧。」張麗穎忍不住嘆氣看了看身材纖瘦相貌普通的蕭瑤，她去酒吧工作，是不是因為缺錢啊，張麗穎和她是大學里最好的朋友，還住在同一間宿舍。

「瑤……」蕭瑤接連幾個晚上很晚才回來，張麗穎想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我幫你……」

「你是不是又給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蕭瑤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摟着她的肩膀，湊近她耳邊撒嬌，「你快拿來給我吃嘛，我好餓，再不拿來我就咬你了喔！」

「喔，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昨天回家帶了自己做的點心，馬上拿來給你，你在這等著，我去拿來，我們一起去天台吃，」張麗穎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蕭瑤，扯了扯她有點凌亂的秀髮，「你最近瘦了，要注意身體啊！」

「快去，」蕭瑤趁機在張麗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看着張麗穎嗔怪地推開她，蕭瑤沖她擠擠眼，「快去吧，你再不去，我可就要再親一口了喔。」

蕭瑤看着張麗穎的背影，自言自語：「你知道我有多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嗎？我在人間界已經遊盪了四千多年，你每一次投胎轉世，我全世界地找你，我一定要把你養成一個妖怪，讓你不再受輪迴之苦！我們永遠在一起！」

「嘿，快看，又有一個！」一個男生指着手中的報紙，語氣中難抑興奮，他大喊大叫起來。

蕭瑤剛好坐在他旁邊，她一把接過報紙，映入眼帘的是報紙頭版頭條，用加粗的黑色大字標註著「殺人狂魔連續作案，計程車司機不幸成為第六個受害者。」

蕭瑤嘆息一聲搖搖頭，心想也許這份報紙和那個男生是一樣的，因為這件事而興奮吧。在這個城市，只有這樣的新聞才能觸動人們麻木的神經。

僅僅十天，麗丹市就連續發生了六起殺人斷頭案。事實上，殺人砍頭……死者的屍體僅僅發現了一個部位：人頭。是一個清潔工在垃圾堆里發現了第一個人頭，然後不久又發現了第二個，第三個，到今天為止已經發現了六名受害者。

這一系列案件的一個共同特點是所有的受害者都是男性，而死亡的時間是在午夜之後，死亡的原因是用鋒利的工具砍下了頭部。

其中兩名死者是在凌晨血液凝固之前被發現。死者中有公司員工、大學生、街頭流氓等各種身份，無論年齡、職業、相貌都沒有共同點，本案有重大疑點難以解釋，是……

「那可是六個死人啊，哪怕全部剁碎，至少也能裝進幾大袋了吧？但警方「拉網式」全城搜查，甚至連一丁點人類肉末都沒找著。兇手敢將人頭到處亂扔，不至於害怕屍體被發現而藏匿起來吧？」

學生們利用課前的休息時間討論了這個案例。

「這是一個販賣人體器官的黑社會組織做的吧？」一名學生咬着筆頭皺眉推理。

「我明白了，兇手這麼連續作案一定是個精神病患者，心理變態才有收集屍體的癖好，屍體陳列在家裏，每天擺在他們面前觀賞……」另一個學生搖了搖頭嘿嘿笑着故弄玄虛。

「啊……」他的描述引起了一個女生的尖叫，全班同學都哄堂大笑起來。

「身體……應該是被吃掉了……」蕭瑤自言自語地低頭看着報紙。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這麼不懂規矩？居然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城裏沒有一個妖怪不認識她，敢搶她的食物，敢搶她的女人？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必死無疑。

「咦？這不是昨晚追我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嗎？」她看着報紙上受害者的照片，為什麼看起來越來越面熟？這是她昨晚想吃的兩個人中的一個啊。

不知道怎麼的，蕭瑤又想起昨晚送她回來的那個默不作聲的計程車司機，那一段只用了十幾分鐘就走了四十公里路程的……

「那司機……長什麼樣子了？怎麼就是記不起來呢？」教授已經在講課了，教室終於安靜下來。蕭瑤拚命回憶那個計程車司機的模樣。

「晚上再去永泰路找找吧。」蕭瑤托腮往窗外望去，心裏琢磨著。

奇怪，太奇怪了，她坐在車裏怎麼聞不到一丁點妖魔鬼怪的氣息？司機把她送回學校再回頭把那人吃了？那麼說，他不僅是妖類而且還盯上她了，專門來和她搶『食物』？

車開得這麼快一定是施了法術，「縮地術」？這是她在這個城市裏第一次看到有妖怪會這種法術。

「盯住我不放是吧，好啊，我自動送上門去，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其他妖怪盯上還公然向她挑釁，她就火冒三丈，哼，那些膽敢跟她過不去的，全被她吃進肚子裏拉出來做肥料了。

「我記得車的號碼好像是59420，啊，對，就是59420……」蕭瑤在永泰路來回溜了幾圈，眼睛盯着一輛輛飛速駛過的計程車。

「59420，『我就是愛你』，哈哈哈，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數字！太有意思了。」她喃喃自語扶住旁邊一個燈柱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愛你……哈哈……」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就這毛病，動不動就愛笑，很多大家不認為好笑的東西聽到她耳朵里都能讓她笑個不停，蕭瑤無視身邊的人視自己為神經病，笑了又笑，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開懷大笑了，「我就是愛你，哈哈哈，有意思，我就是愛你……」

突然，前面一輛車燈向她照過來，讓她不得不微眯起眼睛，一輛桔黃色的伊蘭特計程車慢慢駛到她身邊停了下來。

「59420！」蕭瑤連忙揮了揮手，心下暗想，才兩天時間，這麼大的城市他們竟然能碰到兩次，這麼巧？

「請上車，」仍然是司機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小姐，你要去哪兒？」

「北郊冥幣印刷加工廠。」蕭瑤鎮定地坐進車裏報出地址，在這城裏她還沒怕過誰，她此時心裏已有了主意。

在永泰路的街道上，一個穿長裙的女孩站在剛才蕭瑤站過的地方，疑惑地看着計程車開走了。她漂亮的臉蛋吸引了許多男子，兩個年輕人終於上前和她搭訕。

女孩原本想追上蕭瑤和那輛計程車。但她看着面前自己送上門來的輕浮男子，冷笑一聲，突然改變了主意。

北郊冥幣印刷加工廠位於城市與村莊的交匯處。它周圍是即將收割的甘蔗地，汽車行駛在沒有路燈的小路上。透過窗戶，只能看到甘蔗地和漆黑的夜空，兩邊甘蔗地的甘蔗長得比人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