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睡蓮

蘇毗略略側了身子看了一眼一副自暴自棄樣子的末桀。

「魅自上古就棲息於世，他們純凈天成，很多東西出自本能，比如，魅天生就會消磨世間的濁，比如你們天生便有內外兩套修鍊體系。」

蘇毗話語中帶着些許怒氣，她走到末桀身前，伸指一點她的眉心，末桀本能的一閃，想要躲開，可是溫熱的指尖依舊落在了她的眉心，一點金光在她眉間緩緩散開。

「於外，魅自打誕生就本能的吸收這世間駁雜的精氣，不論優劣，你們全盤吸收而後煉化成精元滋養著山川大地，上古時，有魅棲息的地方都能孕育出一方仙府。」

「於內，你們靠着魅靈來銷化體內駁雜的糟粕，而魅靈卻只吸收靈氣，是以靈氣充足時你們四處遍佈，但後來靈氣枯竭，唯有幾處撐到最後的仙府還尚有魅的存在。」

末桀被蘇毗定在那裏動彈不得，被迫聽她介紹物種起源。

「當年你遇到我的地方你可知是哪？」蘇毗冷聲問著。

「知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我是暗生魅，我自己族人都容不下我！」

末桀漆黑的瞳孔因為憤怒隱隱有向四下擴散的意思，對上蘇毗冷厲的目光又漸漸收攏回去。

「我還知道那許多做什麼！」末桀壓抑著自己。

「咳咳！若是我總會多幾分好奇的！」沐雲卿緩聲道，「何況你也知道，蘇毗的性子若不是跟你有關係，她也不會多費唇舌。」

沐雲卿在蘇毗身側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緩緩的來，你慢慢說！」蘇毗順着她的力道也坐在石凳上。

「當初我遇到你的地方正是上古、也是我所知道的最後一個仙府，西王母娘娘的崑崙仙府。」蘇毗語氣稍緩。

「當時我從崑崙出來的時候就發現，那裏被人封閉了，除非知道陣法，否則沒人能進的去，你們部族就在崑崙山脈的外圍，就像你今日在女兒國結界外的情形相仿。」

「我帶回小靈兒的時候曾見過與你一樣的魅，她對暗生魅的解釋我並不認同，就我所了解，應當是當時靈氣枯竭，即便你們棲息在仙府腳下所能吸收的靈氣也十分有限，你是因為所共吸納的靈氣不足，你無法凝結自己的魅靈，待你吸收世間的種種雜念、惡念，你便會失去控制，變成他們說的，具有毀滅性的魅！」

「但是，末桀！」蘇毗長嘆了一口氣，「我將你帶到女兒國來，這裏靈氣充盈，你早就有了自己魅靈，想要凈化這些糟粕並非不可能！」

「或許我本性就是壞的呢？」末桀平靜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神座大人，幾位神佑大人求見！」青石院外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響起。

聲音響起的那一瞬，末桀如面具一般的表情微微顫動了一下，蘇毗起身拉開了院門，小靈兒正站在院門外，蘇毗摸了摸小丫頭頭頂的秀髮，轉身看了末桀一眼才離開。

蘇毗走遠，小靈兒卻遲疑着沒有離開，她怯生生的在門口徘徊，目光一直落在末桀的背影上。

「那孩子很依賴你呀！」沐雲卿輕聲說着。

末桀目光低垂了半晌，連眨了好幾下眼才抬起頭來，她轉頭去看門外小姑娘，與她目光相接的一瞬，小靈兒眼眸一亮。

「靈兒，去跟着神座大人，等幾位老神佑走了就回未央殿做功課，我晚些時候回去！」末桀溫聲囑咐著。

得了她的話，小靈兒乖巧的一點頭轉身就去追已經走遠的蘇毗，青石甬道上響起小姑娘噠噠奔跑的腳步聲。

末桀直到瞧不見小靈兒的身影才轉過頭來，她有些冷厲的目光落在沐雲卿身上，沐雲卿坐在藤意之中姿勢放鬆愜意，見末桀盯着她沐雲卿無奈的笑了笑。

「國主大人可別誤會，我是腿軟實在沒力氣，坐在院裏可不是為了看着你，就我這點微末的本事可不敢在國主大人面前賣弄！」沐雲卿朗聲笑道。

「依附着別人活着是一種什麼感受？」末桀問話的聲音冷冷的。

沐雲卿眉頭皺了半晌，見末桀臉上並無譏諷或嘲弄的神色才斟酌著答道：「一種，你的命運並不受你自己掌控的感覺吧！」

「會想要掙脫么？」

沐雲卿略略坐直了身體，「我不會，但我想於闐國主會，他想要的太多，羈絆太多，而我，說是斷了塵緣也未嘗不可。」

末桀原本盯着沐雲卿的目光一閃而後緩緩垂了下去。

沐雲卿心下暗想，「這大概是這個世間最純直的一國之主了！」她沉吟了片刻才開口打破院子裏的寂靜，「我想當年也是國主你自己想要放於闐國主離開的吧！」

她純粹是順着末桀閑聊，一來省的尷尬，二來也是怕她再突然出什麼狀況，蘇毗不在，她現在連站起來都覺得疲累，只盼著這位女兒國的國主大人能多穩定一會。

「睡蓮就要開了。」末桀突然沒有前言后語的說了一句，把沐雲卿說的一愣。

「什麼？」

「睡蓮就要開了，你與其關注別人的事，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的事！」

「睡蓮開了是什麼意思？」

「太液池有一株蓮花，花期難測，每次盛開之前會散發迷人的香氣，每一期會開多久也沒有規律可言。」末桀冷聲說着，她此時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沐雲卿。

「每一次，睡蓮開多久，神座大人就會沉睡多久，你，還是先考慮考慮自己要怎麼活下來吧！」末桀纖細的指尖隔空點了點沐雲卿的胸口。

沐雲卿順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自己略微起伏的胸口，臉上頗為輕鬆的一笑，「這睡蓮是何物？為什麼會有這種功效，國主大人可知？」

「不知！」末桀回的乾脆，沐雲卿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院子外的甬道上響起噠噠的聲響，速度極快，只聽聲音沐雲卿便知道是阿外回來了，果然她剛一轉頭就看到已經到了院門口的阿外。

阿外立在院門外並沒有進來的意思，她微眯著鹿眼覷著坐在院裏的末桀，「這是我的院子！」

「我知道。」

沐雲卿長長的嘆了口氣，在她兩相護交鋒幾乎快要電閃雷鳴的視線里站起身來擋在正中，「哎哎哎，和氣、和氣！」

末桀目光微微一錯轉過頭來，門外的阿外狠狠的打了個響鼻，沐雲卿走出小院帶上院門。

「怎麼的，我自己的院子都回不得了？狐狸怎麼想的？為什麼把她圈在院子裏？」阿外對於末桀的突然造訪大為不滿。

「阿外，帶我去一趟太液池吧！」

沐雲卿緩緩說着，正在抱怨的阿外話音一滯，安靜了下來。

「你……」

「我想去看看睡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