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恨意
第十五章恨意
後山禁地，森林後方，一個簡單壘起來的墳塋前，趙忠長跪於此，他的背上背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孩，他的身邊站着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
「來，虎兒跪下，給你娘親磕三個響頭。」趙忠強忍住有些發酸的眼睛，沙啞的道：「多叫幾聲娘親……」
「哦！」看着眼前的土堆，趙虎有些迷惘，不過爹爹既然說了，他還是規規矩矩的跪了下來，在土堆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喊道：「娘親，娘親，娘親……」
趙忠輕輕摩挲着手中的靈位牌，那牌上寫着愛妻舒芊芊之位。
「虎兒，起來吧。」趙忠拉起趙虎，再次留戀般地看了土堆一眼，一掌拍出，那土堆如被風吹般消散，怕是過個不久，這裏再長出些青草的話，就再看不出，這裏曾有一個墳塋，曾有一個風華冠金陵的女子，曾葬於此地。
「虎兒，走吧。」趙忠拉着兒子的手，一步一步向著外走，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
等走出森林，回到了後山，趙虎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問道：「爹爹，娘親是什麼？」
「娘親！」趙忠的腳步忍不住頓了下，認真的看着趙虎道，「娘親是你最親近的人，她是比爹爹還疼愛你的人，懂了嗎？」
趙虎的眼中還是閃過一道迷惘，只是看着爹爹認真的眼神，不由得重重點頭道：「懂了，爹爹。」
「哎！」摸了摸兒子的頭，趙忠喃喃道，「等出了這裏，再過幾年，你都會懂得，或許，或許，你會恨爹爹，恨爹爹沒保護好你娘親。」
趙虎憨厚的搖搖頭，拉着父親的胳膊道：「不會的，虎兒永遠都不會恨爹爹的。」
趙虎歪了歪頭，看了眼還在父親背後昏睡的師弟，擔心的道：「爹爹，師弟都快睡了一個月了，怎麼還不醒來，而且你每天都只讓虎兒給他喂一些稀粥，他會不會餓啊。」
「不會的。」趙忠堅定的道，就想陳山水相信他這個師父一樣，趙忠對於洞窟中的存在也堅信無比。
「哦！」趙虎有些悶悶的應了聲，師弟每天都睡着，他連練氣都沒了心思了。
「好了，虎兒，我們走吧。」說着趙忠把趙虎抱了起來道，「你不是很早就想去你師弟家了嗎，等出了山，我們就直接前往。」
「好啊。」趙虎不由得開心了起來，想起師弟所說的紅燒肉，冰糖葫蘆，叫花***寶豆腐，西湖醋魚，大閘蟹等等，雖然很多他連張什麼樣都不知道，但每次聽着師弟細細道來的時候，每次都口水直流，如今終於能吃到了。
……
其實在趙虎跪拜他的娘親的時候，陳山水就醒了過來，只是一來那時刻實在不好破壞那種氛圍，二來，他渾身酸軟，畢竟灌了一個月的稀粥，身體哪有什麼力氣，哪怕醒來還是要在師父的背上趴着。
等到趴在趙忠背上，出了滄海派，坐進了一輛馬車，被趙忠抱着放在了馬車中早已鋪好的一床被子上時，陳山水才睜開眼睛，虛弱的道：「師父。」
「師弟！」趙虎欣喜的趴了下來，抱着陳山水的胳膊，大聲道，「師弟你終於醒了，師弟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還是我每天給你喂的稀粥呢。」
陳山水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道：「師兄，多謝你了。」
「呵呵！」趙虎憨笑着抓了抓腦袋，道，「師弟，我們現在出了滄海派了，爹爹說先送你回家，師弟，你說的那些好吃的，可都得帶我去吃哦。」
「呃！」陳山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感情剛才說照顧自己一個月，就為了這一句帶去吃作鋪墊啊，看來，師兄絕對是個吃貨，為了好吃的，向來憨厚的他居然都會耍小心機了。
「放心，一定帶師弟吃遍整個錢塘縣，咳咳咳……」看來身體還是太過於虛弱，說幾句話的功夫，明顯的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了。
「虎兒，別打擾你師弟了，他現在身體很是虛弱。」趙忠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子，從瓶中倒出一粒帶着草木清香的丹丸，蹲下來，喂到陳山水的口中后，才道，「這是門派中的補靈丹，雖然對真氣無用，但裏面的藥力卻是能滋補身體，只是畢竟你與那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師也不知道，怕有不好的影響，所以不敢喂你吃下，如今想來你只是身體虛弱，吃下這丹藥的話，不至於回到家還不能起身走路，到時候怕是你爹娘都要怪罪為師，把他們孩子害慘了。」
陳山水知道師父只是說了句玩笑話，感受着那丹藥在身體中慢慢發揮這作用，虛弱感也正在慢慢的消散，想到一年不到回家了，不由得嘴角含笑道：「我爹娘都很好的，師父若是見了，也會喜歡的。」
「嗯！」趙忠卻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陳山水不由得心裏一嘆，他知道趙忠怕是想要去報仇，只是……這仇又豈能輕易能報的，不由得開口道：「師父，師娘的……」
「等下。」趙忠猛地出手如電，在趙虎的後頸上一捏，趙虎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頭一歪就昏睡了過去。
趙忠伸出手，摩挲了下兒子的臉龐道：「為師曾答應你師娘，讓虎兒一輩子平平安安，無災無難就好，所以，你師娘的仇，為師不想讓虎兒知道。」
「師父，當年在金陵到底發生了什麼，師娘究竟是怎麼死的？」陳山水索性問出道。
「啪！」
趙忠猛地一拳打在車廂地板上，整個車子都不由得震動了一下。
「於……」
馬車猛地停下，那馬夫高聲道：「客官，可有事喚我。」
「不好意思，無事，還請繼續趕路。」陳山水忙回答道。
「好勒！」馬車繼續啟動。
這麼一停頓，趙忠的情緒倒是平靜了不行，他閉上眼睛，想着往昔之事，口中彷彿回憶般的慢慢道來，「那年，為師私自離開滄海派，加入了神策軍，歷經無數戰，做到了神策軍統領的職位，呵呵，那時候為師意氣風發，上有大唐皇帝看重，下有神策軍十萬兄弟愛戴，雖不說百戰百勝，但我神策軍卻也十戰九勝，名震三國。就在那一年，為師在樊城水淹三軍，一舉攻克樊城，逼降宋國上將一名，威震三國。」
「那一天，皇帝為我登台拜將，親封大將軍。那一天，滿金陵為我張燈挂彩。那一天，我志足意滿，只覺得人生最得意莫過於此。那一天，我就在這滿城花燈之中，看到了芊芊，只是這一眼，遍勝過了這人間無數，那最得意反而無足緊要了。」
「我愛芊芊，芊芊也愛我，所以，哪怕整個大唐國都反對尊貴的大將軍去娶一個金陵花魁，一個煙花女子，但這又如何，不就是大將軍嗎，呵呵，我不稀罕，不要也罷。」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我終於還是與芊芊成婚了。這一年除了必要的軍務，大都時間，我都陪着芊芊，甚至，當芊芊有了身孕后。我們就約定了，等我們孩兒出身，那時我也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交接手中的軍務，安排手下的兄弟。等一切妥當后，到時候我們就結廬而居，再不理世事。十月懷胎，芊芊生了個大胖小子，而我也與皇帝道明了去意。」
「呵呵，呵呵，哈哈……」
師父笑的很是癲狂，笑的眼淚都掉了出來，陳山水卻知道，師父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才不至於憤怒的失去理智。
「世人都說，最無情便是皇家，皇帝見我執意要走，卻怕我為他國所用，因此哄騙我先回神策軍交接軍務，卻早已在神策軍中委派了新統領，當場拘禁於我，要我三思，可神策軍上下與我相交十多年，個個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一道皇命，又如何命的了生死兄弟。」
「他又派皇太子，去勸芊芊，呵呵，他倒是好計策，若是芊芊不從，就軟禁芊芊與孩子，甚至還想好了要冊封芊芊為公主，逼我為他效命，若是如此，我怕也不得不從」
「呵呵，哈哈，他又怎麼想得到，他的皇太子，他的親兒子，貪花好色，豬狗不如，見芊芊美貌，想要強來。」
趙忠臉色猙獰地道：「可我府中，儘是對我忠心耿耿的百戰傷兵，他又豈能得了好處去，只是他身邊有國師手下的修仙者護衛，被他逃了罷了，而後眾百戰傷兵，護著芊芊與襁褓中的虎兒奔逃到了城門，我唐國的護城大軍，居然萬箭齊發。」
「府中有一家將，從那豬狗不如的東西一來到家中就發現了不對，奔赴神策軍中告訴與我，只是我率十萬大軍到了城門時，晚了，都晚了，哪怕我攻破了城門又何用，他們都倒在了血泊里，只有虎兒被芊芊緊緊的擁在懷中，才躲過了萬箭齊發。」
「我恨，皇家如此無情，我恨，不能保護芊芊，我破城門，破宮門，破天子殿，誓要斬盡皇家父子。」
說到這裏，趙忠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那國師，乃是一個元神強者，在他的保護下，我無法殺掉這無情無義的父子倆，我只能帶着大軍撤退，但我又能撤得出哪裏，禁衛大軍此時已反應過來，百萬禁衛把我們圍困在了城中，十萬兄弟，無一人降，只為了護我一人突圍而出，只是突圍了又如何，十萬生死兄弟盡死，我江南趙家也被移為了平地。」
趙忠摩挲著趙虎的腦袋，眼中儘是溫柔，只聽他輕輕的道：「世人養子望聰明，我願我兒愚且直，無災無難過一生。如今虎兒也算能照顧自己了，他憨厚，不夠聰明，卻不知我心裏多麼的開心，他的性子，想來是合了他娘親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