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青衣若斯（16）

第二天，一大早。

衛銘燊睡眼惺忪。

明媚神清氣爽。

陸雲華在外面賊頭賊腦的探頭。見明媚開了門，那滿面春色掩都掩不住，她不禁喜笑顏開，對着明媚招手。

「你的好事成了？」

明媚輕輕掩上門，不讓她看見裏面的衛銘燊。她淡淡道：「有什麼事？」

陸雲華羨慕的不得了，那個衛銘燊多帥啊，比方四少和苗藝霖強了不知道多少。而且看兩人的樣子，明媚的身份將來一定低不了。

她說道：「外面一個姓柳的來送報紙和照片，范班主已經讓人給收下來了，等會就要送過來，還有袁州的幾個當官的要見少帥，現在都在外面等著呢，你問問少帥見不見人。」

明媚：「讓他們等著吧！」

陸雲華暗暗咂舌，又道：「對門的方太太也送了名帖過來，說要拜訪你，范班主說你吩咐過方太太若是要來稟告你，你看讓不讓她進來？」

明媚頓了頓手，「讓她進來！」

「啊？」陸雲華大奇。「讓她進來做什麼？那個女人一看就不好惹。」

明媚：「讓她進來！」

陸雲華嘆道：「好吧！」

她轉身去了。

明媚慢條斯理的打扮，衛銘燊早就聽到外面的話，他看着鏡子裏的明媚只覺得越看越好看，忍不住親了她一口。

明媚說道：「昨晚上沒來夠？」

衛銘燊大窘，想想昨天的情況，整個人像是一個蝦子一樣的又紅了。

「哎，我說不過你！我今日發電報回家，過幾天我們就登報結婚，你看如何？」

明媚：「你想好了？你我若登報結婚，說明袁州城已經納入了衛家的勢力，衛家和戴漢，廖君恩就是敵對狀態，再沒有緩和的可能。」

衛銘燊鄭重點頭，「想好了！我們本就是對頭，本來就沒有合作的可能，之前不打，是時機還不成熟，如今，既然已經對上，也沒有怕他的道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安安心心的當衛太太就好，打仗是男人的事情。」

明媚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外面有人說方太太來了，衛銘燊蹙了蹙眉，不願意見別的女客，和明媚說了一聲，就去見等在外面的袁州權貴了。

方太太在偏廳里等著，從窗戶那裏看到一個挺拔俊秀，氣宇軒昂的男子朝外面走去，步履剛勁有力，聲勢奪人，目不斜視，滿身正氣，一看便是極好的兒郎。

她再想想自方四少做的事情，面色更加難堪。

她之前只聽過斯明媚的名聲，從來沒有見過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兒，這幾日卻越發好奇。

她其實是不屑的，一個戲子，再好能好到哪裏去，在出身上就落了下乘，品格教養上更是殘缺，計謀智慧幾近於無。

這樣的斯明媚她根本就懶得去當做對手。

等方四少的熱乎勁兒過去了，不用她動手，方四少就會自個兒把她忘了。

可她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和自己預期的一點兒也不一樣。

斯明媚沒有接受方四少，反而將他晾著。

方四少那樣的賤骨頭，竟然巴巴的貼了上去，她昨天聽聞他在鋪子裏面支了幾千塊去買手錶時，整個人就坐不住了。

成親多年，方四少花在戲子身上的錢都是有數的，多了也沒有超出幾百塊。

這幾百塊就是那些戲子的價值。

而斯明媚在方四少的眼裏已經超出了幾百塊，變成了幾千塊。

而成親這麼多年，方四少還沒有給她買過幾千塊的禮物，她在方四少的眼睛裏又價值幾何呢？

她無意把自己和那些戲子比，那是自甘下賤，可現在她卻忍不住的要比，更忍不住辛酸嫉妒，她在方四少眼裏，恐怕連個戲子也不如。

有了這樣的心思，在方四少和方誠拜訪四喜園時，她也來了，想看看這個能把衛家的少帥迷惑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她胡思亂想的功夫，有人引了她去見明媚。

她自嘲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是她來拜見一個戲子，而不是人家拜見她，真是風水輪流轉。

方太太一進去，就看見一個明媚鮮艷的女子，身上穿着一襲旗袍，寶藍色的衣服本來很容易將人穿的老氣，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卻華貴明麗，嬌嬈多姿，那是一種不同於舊門閥的鮮活貴氣。

她覺得自己想錯了。

她一直以為對方想走進方家這老派貴族門庭，其實對方未必這樣想的，對方身上的不屑一顧讓她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她不禁一陣恍惚。

明媚淡淡道：「坐！」

方太太第一次有些手足無措，她坐下，喝了一口茶，淡去了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力，才開口道：「斯小姐搬到我家對門來，我們對門而居，今日才來拜訪你，實在是有些怠慢，請斯小姐不要介懷。」

明媚道：「方太太不要介懷才好，你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不來拜訪也可，若是為了方四少的緣故，大可不必。方四少之前幾次糾纏，我並未放在心上，方太太也不用道歉。」

方太太捏杯子的手緊了又緊。

她道歉？

她憑什麼道歉？

以色勾人的東西，也配她道歉？

她不動聲色道：「斯小姐說笑了，斯小姐唱戲就是讓人看的，若是將看戲的人都說成是糾纏，這戲園子還怎麼開，斯小姐你說是不是？」

明媚唇角微揚，「方太太說的有道理，但不是每個看客都會送一個幾千塊的手錶給我，這手錶我並不是買不起，可對方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本打算將錢給了方太太，既然方太太將這看成是理所當然，那麼我看也不用將錢給方太太了。」

她揚聲道：「雲華！」

陸雲華急忙進來，說道：「怎麼了？」

明媚從一個花瓶底下抽出來一張銀票，遞給陸雲華，「拿出去在大街上散了，就說衛少帥給的！讓大家記得衛少帥的好。」

陸雲華從來沒拿過這麼的一筆錢，更沒這樣拿錢打過人的臉，當即興奮的腿都軟了，忙喜氣洋洋道：「好的，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辦妥了，姑奶奶您瞧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