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畫皮畫心(42)
狐桃:「天意讓我做人,我就做人,天意讓我做狐,我就做狐。」
「呵!天意!若天意讓你死呢?」
狐桃心都停跳了,她低頭細細想,「做人做狐由不得我,可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卻是我可以決定的,我不想死,不管做人做狐,能活下去,便是好的。」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人人都說我母親是狐,父親是人,生下我后,將我拋棄,可不管怎樣,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人有人的活法,狐有狐的活法,做人做狐都是世間生靈,人羨慕狐自由自在,狐羨慕人是萬物之靈,我一生坎坷,所求不多,只求安然一世,便心滿意足了。」
明媚:「心滿意足?」
狐桃聽出了那聲音中的嘲諷,耐人尋味,嚇得不敢說話。
明媚看着少女容顏。
曾經的天殘狐妖囂張狂妄,殺人無數,如今卻容顏凄楚,薄命如斯,只求苟活於人世。
世事變幻莫測,哪裏能盡如人意,且苟活着吧!
她手腕一翻,一個寶匣已在手中,打開之後,裏面是一顆七竅玲瓏心。
當年天殘狐妖親手挖出七竅玲瓏心奉獻給她,只求一個脫胎成人的機會,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她淡然道:「這裏是一顆妖狐之心,你挖下自己的心,換上這顆妖狐之心,便能擁有妖力,足夠你從此處脫身,你敢么?」
一把匕首拋在狐桃腳下。
狐桃看着匕首,手腳發軟。
她經歷那麼多,挨打受罵得多,手持匕首殺人放火卻從未有過,取下自己的心更是想都未曾想過。
她撿起刀子,渾身顫慄。
明媚:「本座,很忙!」
粉糰子看着顫抖成抖M的狐桃,小心心有點兒點兒軟了。
「宿主,為什麼不把心直接給她呢?」
明媚斜睨她一眼,「你想讓她長兩顆心?」
「呃!不想!」
「你想本座為她取心?」
粉糰子:「……」
我天!
它哪兒敢,借它一百個膽子它也不敢。
「你想為她取心?也可!」明媚說着,就要將粉糰子彈到狐桃面前,粉糰子死死抱住明媚的脖子不撒手。
「媽媽,我錯了!」
「自己的心,就該自己取,麻煩別人動手真的不是好習慣。」
「媽媽為她保存心保存了這麼多年,她就該感恩戴德了,怎麼還能要求那麼多呢,我今天一定要盯着她自己把事情做完,她做不完的話,我跟她勢不兩立。」
明媚:「呵!」
粉糰子緊緊閉住自己嘴巴,它下次要是再多嘴,就讓指佞草吃翔。
睡夢中的指佞草撓了撓葉子,咕噥道:「哪個小婊砸詛咒我……」
明媚沒說話。
狐桃的壓力卻倍增,她不敢讓明媚再等。
蒼白著小臉,閉着眼將匕首恨恨的插進了自己的心臟,鮮血噴射而出。
明媚淡淡道:「不夠!」
狐桃忍着疼痛,匕首轉了又轉,將自己的心臟攪成碎渣……
從生到死,大概便是如此。
匕首落地,她的身體縮成蝦米,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暈眩中,她看到一道光將自己包裹,一顆七彩琉璃心向她的心口飛來,一股熟悉的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破碎的心臟被擠出體內,一顆妖心佔據了心臟的位置,經脈重塑,妖丹成型,眉間的狐狸印記被灌注了妖力,越發妖異魅惑……
明媚看看狐桃,看看四周。
蟲子在四處逃竄,黑暗中的詭異氣息,在微微顫抖。
明媚扔下一封書信,轉身走了。
柏瑜等在外面,看見明媚,笑了一下。
蹲下身,將她衣衫拍拍乾淨,又伸手捋了捋她的長發,插正了鬢角的髮釵。
然後,從一個包裹里,拿出自己買的幾樣小零食,獻寶一樣的拿給明媚。
「這是我發現的幾樣美食,滋味不錯,你嘗嘗怎樣……」
兩人走了,沒再看一眼裏面。
這是狐桃自己的因緣,該當她自己解決。
良久。
狐桃醒了過來。
淚流滿面。
前世記憶呼嘯而至,一顆玲瓏心在心口微微發燙,撕裂的傷口已經癒合,可心上的傷口,卻終究難以磨滅。
做人?
做妖?
人苦?
妖苦?
兜兜轉轉一圈,留下殺孽無數,兩次挖心,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
人苦,妖苦,世間苦!
人也罷,妖也罷!
她只要做她自己。
她緩緩起身,看見空中一封書信,信箋自動打開,在空中留下四個字:好自為之。
字很快消散。
狐桃悵然若失,數千年風雲往事變幻而過,十八載人世生涯蒼茫若斯。
她向著明媚離開的方向,鄭重鞠了一躬。
手中凝聚出一把妖刀,狠狠的朝着祠堂中的靈位劈去,靈位劈散,祭台垮塌,黑氣滔天噴薄而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出現在面前。
狐桃跳了下去,順着坑洞一直往下走。
便看到一條斷尾的巨蛇,巨蛇的身下卻是一條隱藏極深的靈脈。
巨蛇的口中滴出毒涎落在靈脈上,毒涎隨着靈氣蔓延,種植在靈脈上的靈田便沾染了毒氣,莊稼漸漸枯萎,靈獸氣息奄奄。
狐桃看出來了,巨蛇已經失去了覓食的能力,只能靠着這樣的手段,吸引愚昧的凡人前來進貢,好存活下去。
生死之間,對錯難言。
她只能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畢竟,連神都難斷這樣的官司。
巨蛇本該冰冷無情的眸子,卻在看見狐桃的瞬間有了人的情緒,那眸子裏有哀求,有悲慟,有看透生死風雲變幻,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一刀劈了下去。
巨蛇死了。
從前,它沒了尾,如今沒了頭,中間龐大的身軀微微挪動,露出身下一個幻化出人形的小蛇妖。
小蛇妖目光恨恨的看着狐桃。
狐桃默了默,該恨的。
小蛇妖引頸待死。
狐桃一把撈起他,朝着外面走去。
小蛇妖怒罵:「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快殺了我,你這隻臭狐狸,死狐狸……」
狐桃「啪啪」兩下,打在小蛇妖的屁股上。「小孩子不許說髒話。」
小蛇妖懵了。
「你這個壞人,我爸爸都沒打過我,你竟然敢打我?」
狐桃冷笑一聲,「打你又怎樣?從今後,你敢不聽話,我就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