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人魚之殤（15）

明媚默了默，並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海璽將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一個人如果壓抑的久了，很容易走向極端。

這麼一想，明媚覺得海璽很好，至少依然是溫潤的少年，心裏始終有一份光明存在。

海璽繼續說着話，「我知道，從母親的角度她的做法沒有錯，她撐起了美人魚一族，沒有讓美人魚一族走上分崩離析的道路，讓自己的族人看到了希望，而且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降低身份受制於我父親，對她來說是一種屈辱，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易碎的泡沫，但那種受傷的情緒卻細密綿長層層疊疊久久不散。

「我能理解她，我也會尊重她，可是……我依然會受傷，我的心上有一個洞，在透著風，不是隨便什麼東西就能補上的……我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矯情？」

海璽的聲音透著虛弱，他隱隱約約有一種錯覺，自己似乎在與父母的緣分上總是錯了一些，所有沒享受過父愛，也沒享受過母愛。

他已經絕了對着兩種感情的渴望和奢求，便只能將所有的寶都押在還有希望的那一個感情上，卻又害怕這是徒勞，到最後他什麼都抓不住，如同大海的泡沫，折射過太陽五彩的光芒，卻依然不可避免的破碎消失，被拍死在岸邊。

他目光盈盈的看着明媚，帶了心底最大的勇氣。

他有限的人生，真正接觸過的人寥寥可數，明媚是其中最精彩的那個，他不知道她是一時尋開心，還是有幾分真心，他只能自己拿出所有的真心，剖開自己最血淋淋的一面給她看，讓他知道他是認真的。

這些心底話，他從來沒有對人任何人說過，那些大人都是陌生人，他和他們不熟，他只在乎她的想法，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裏是怎樣的，是否不堪，冷漠。

至於自己的姿態是否狼狽，他已經不多想了。

他最狼狽的樣子她都見過。

明媚眸光定定的看着他，眼眸里的神情很平靜，她知道他不需要同情，那些都是負擔，他能說這些話，說明自己已經看開了，他只是迷茫，沒有經驗，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遵從本心或者虛與委蛇，這對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她搖了搖頭。「不會，你能說出來很好。」

海璽唇角抽動，勉強的笑了一下。

他很開心，她總是那麼好，一點兒也沒有像一些人站在道德制高點隨意的評價他。

她怎麼這麼好呢？

好的讓他很心疼，只要一想到她也是女王，他也是凡人，他們之間的可能性與自己父親母親之間的可能性一樣低的時候，他就覺得心肝肺都是疼的，呼吸一口腥鹹的空氣都會迎來一次滾燙新鮮的疼痛。

他雙手抱膝，這是一個很沒安全感的姿勢，他微微拱起的背，被不可預期的未來壓彎了。

如果沒有遇見過，他不會抱有期待，可是擁有又失去，那種念頭光是想想就已經痛徹心扉。

明媚看着不停摸着手指上戒指，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很反常的少年，繞喲普趣味。

他的小腦瓜到底在想什麼？

明媚拉起他的手，站起身。

海璽蒙了一下，「我們去哪裏？」

明媚：「去陸地！帶你散心，順便去見見那個王子。」

那可是個紅顏禍水呢。

一個能挑起兩族紛爭的紅顏禍水，怎麼能小覷？

海璽還沒有揚起的唇角又塌了下去。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戴着戒指的拳頭。

王子呢！

與人魚女王的身份很合適。

還有那個王子需要人魚之吻才會活下去的傳說，這個傳說幾乎是為女王和王子量身定做的。

浪漫，又很有料，很值得傳播記錄下去，以後野史正史里都會留下一段佳話。

最重要的是，明媚的力量已經得到驗證，人族此時已經妥協了，他們大概已經不會覺得人魚是低智生物，也不會覺得自家王子娶一個人魚是很丟臉的事情，他們說不定還會急於促成此事……

想到這裏，他疼痛的心肝肺似乎又疼的更厲害了。

明媚看着他變化莫測面容，很感慨他這張小巧精緻的臉上竟然又這麼複雜的表情，不愧是做過多屆影帝的人……

她揉揉他的腦袋，將他煩雜的想法一一打碎。「放心，我的王座之側只容得下你，除你之外，其餘人殺無赦。」

海璽猛地扭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媚。「你……你說什麼？」

明媚：「其餘人殺無赦？」

「不是，前一句。」

「除你之外？」

海璽：「……」逗他很好玩么？

他終於後知後覺的從明媚的語氣里察覺了異乎尋常的寵溺，此時也顧不得自己這樣追問的樣子丟不丟人，他只想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他紅著臉，支支吾吾的重複。「你說，你的王座之側只容得下我……」

明媚意味深長，「原來你聽到了。」

海璽腦袋轟的一下子炸了，原來不是他的錯覺，原來這都是真的，可是為什麼呢？

他剛開始只是想在她的手底下活命，後來的親吻，帶戒指，讓他心神搖晃，可他也努力的告誡自己別當真。只是，有些東西如毒藥，沾染上一點點便很難戒掉，短短几天，他已經奢望的想要擁有更多，此時真的得到了承諾，又恐懼幻聽……

他一定是瘋魔了。

明媚認真的看着他的眉眼，他到底有多缺愛？

只有曾經一無所有的人，在偶爾得到的時候才會這樣患得患失，渴求又拒絕，擁有又懷疑。、

她默了默，輕輕的將海璽擁入懷中，平靜的說了一個字，「乖！」

海璽一下子淚如雨下。

本以為已經不會再有的淚水再次不爭氣的涌了上來，他趴在明媚的肩膀無聲哭泣，明明已經不覺得委屈了你，卻還是有淚水湧上來，那種感覺好像丟失的貓咪找到了家，從心底里慢慢的安全感。

明媚靜靜得等著，良久，海璽洗了太多冷氣，打了個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