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荀清等三人相顧無言：能如此自然而然地用批評的語氣與師祖說話的，也只有小師叔了.據他們以往所觀，自家師尊在師祖面前都從未如此態度隨意。

但不可否認，這種隨意的態度透著一股難言的親昵，就彷彿他們面前坐着的這二人並非一個是氣修界最讓人尊而敬之的頂級大能、一個是宗門裏被寄託了萬千期待希望的天縱奇才，而只是俗世間平平凡凡的一對彼此關懷的祖孫。

祖父擔心孫兒會餓所以常備小食糕點，孫兒牽掛祖父不按時吃飯會餓壞肚子。

「回來后我已吃了半籠湯包了。」周凌塵本來端起碗想往嘴裏扒飯，卻被小徒兒把飯碗給奪走了改塞給他一碗湯，他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執勺喝了一口后辯解道，「昨晚好友那裏還剩一籠半小湯包，我就都給拿了。」

荀清等三人：「……」

連吃飯姿態都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優雅的、此行前一直覺得高冷無比的師祖，為何行事如此接地氣？這簡直比第一次發現師祖會挽起衣袖去抓魚時還要讓他們更意外。

吃不了兜著走什麼的……這種事此前他們是連想都不敢想會發生在師祖的身上啊。

……

「體修那是怎麼回事，怎麼耽擱了這麼久才回來？」飯後，喝着靈茶的周凌塵才悠然地問幾個小輩。

師祖這是在……與他們打聽八卦嗎？

荀清他們還大睜着眼睛，瑤時已經利索地把整件事給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了。」

論繪聲繪色，小師叔可比那個褐衣男修以及賀宗主都要說得生動多了啊。單岱心道。

周凌塵執著玉杯的手微微一頓：「洛水宗發現了靈石脈？」

師祖父這反應跟小師叔真是一樣一樣的啊。荀清心道。

「說是一條『小』靈石脈。」瑤時強調，想了想又問，「司徒宗主說那三家宗門想謀算這條靈石脈，所以急於讓他倒霉。可石泉山是洛水宗的領地，即便司徒宗主真的沒能洗清身上的污名，青龍宗他們就能明搶么？」

洛水宗此前雖然實力不夠強大，然而氣修一脈不是強調宗門間要守望相助的么？屈宗主他們若真如此作為，其他宗門怕不是不會管的吧？

「嗯……」周凌塵捋著美須，「我說說洛水宗的情況，你們應該就明白了。

「司徒風的嫡傳弟子有三人，這是世人皆知的。然而很多人不知的是，這三名嫡傳弟子是一百年前增補的。他原來的嫡傳弟子，並非這三人。」

啊？驚天之宗門大秘聞啊！

瑤時等四人馬上來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凌塵，無聲地催促他趕緊說出下文。

「百年之前，司徒風第一批的那三名嫡傳弟子，都是資質不錯的，然而在他們外出歷練時，先後殞落於秘境之中。

「而眼下的這三名弟子是從當時的內門弟子中選出的，資質比不上原來的那三個，洛水宗又是出了名的清水宗門，沒有豐厚的修鍊資源提供，而自從三名弟子外出出事後，司徒風不敢輕易讓他們下山，一味地拘着他們閉門清修。

「因此到如今這三人才到築基境大圓滿的修為。若司徒風在此時出了什麼事，那便算是後繼無人了。」

瑤時他們都點頭贊同這個說法。

築基境大圓滿就登上一宗之主的位置，即便宗門內的人沒有意見，然而在與外界應對時，他又如何擔當得起這職責？

周凌塵拿起玉杯喝茶，而荀清在接收到師祖的眼神后介面：

「因此若司徒風被那三宗趁機除掉，基於他身敗名裂的名聲以及洛水宗只剩一堆低階修士的情況，青龍宗等三宗開口說要對他們加以照料，別的宗門不會有意見而且也管不著。這照料著照料著，許就把洛水宗給吞併了。」

吞併了洛水宗，就相當於把靈石脈也給吞了。

衛思儀眼神中透著一抹深思：「那三名弟子陸續在秘境殞落……是不小心呢還是遭人暗算？如果是遭人暗算？那幕後的是什麼人呢？」

再結合今日所圍觀的事件，若今日之事與百年以前司徒風弟子殞落的事有關聯的話……

那可真的是讓人細想之後感覺恐怖至極了。

不管幕後人是體修，還是氣修，一個長達百年的陰謀，這份徐徐圖之的心機，就已經足夠讓人不寒而慄的了。

荀清與單岱都被衛思儀說得心裏拔涼拔涼的。

瑤時抱着自己的胳膊搓啊搓：「太嚇人了！太嚇人了！」

真的好嚇人。

以往跟着師尊出門，一路上所遇到的修士無一不笑臉相迎、和睦友愛，她一直覺得氣修界的宗門之間不會有俗世間的傾軋殘殺，不會如面對體修時的相互防備，然而眼下才獨自揭開關於氣修界的一角，波譎雲詭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師尊覺得，屈宗主他們是真的沒有跟體修合謀嗎？」瑤時不由有些動搖起先前已經看到的結論。

周凌塵反問：「阿瑤覺得呢？」

「我看不清。」瑤時搖頭，「照說不至於此……

「畢竟若真跟體修合謀去謀害同道的話，事情一旦敗露，是會被氣修界予以清除誅殺的，我覺得他們不至於冒這種險……然而，若說沒有合謀的話，有時候看屈宗主他們與體修一唱一和，又似乎有些默契存在的感覺。」

「若阿瑤站到司徒風的位置去，在這種不確定的情況下，日後該怎麼與那三宗應對呢？」周凌塵問。

「保持防備之心吧……」瑤時沉吟，「畢竟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如此過分，若是冤枉了好人也不行。」

周凌塵捋了捋須，臉上有些欣慰：「正當如此。防人之心不可無，然而亦不能不看事實只憑觀感行事。」

「弟子知道。」瑤時肅容道。

「這麼看來，眼下的氣修界真是內憂外患。」瑤時皺眉，「難怪各宗門即便要交納不少靈石也要繼續保持着論道大會這項傳統。倘若不是有論道大會，各宗門得以定期交流溝通，怕是早就被體修給各自擊破了。」

如今日所見的挑撥與分化手段之高明，讓人觸目驚心。

周凌塵聞言卻一下笑了，伸手輕拍了一下瑤時的頭：「這些事還用不着你來發愁。明日就是幻境挑戰了，到時你們若與青龍宗、天衍宗及無雙宗這三個宗門的弟子分到一組，就多加些小心。不梁不正下樑歪，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