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直到爸爸媽媽喊她吃飯，陳嘉陽才發現原來時間過得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今天的面試怎麼樣？」路清清舀了一碗湯遞給她。

「我還沒跟你們說嗎？」陳嘉陽迷糊地眨眨眼。

「大概是你通知的人太多，早就忘了有沒有告訴過我們吧。」陳言無奈地搖搖頭。

聽到爸爸這種略帶醋味的語氣，陳嘉陽有點不好意思。照理說這種事應該第一個和爸爸媽媽分享，她倒好，直接略過了他倆。

「還挺好的啦，hr今天也已經帶我見過了組裏的人，感覺他們人應該都還蠻不錯的。」

「那就好。」路清清點點頭。一想到家裏這個千手不動的寶就要自己工作賺錢，她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什麼時候去上班？」陳言問。

「下周一，快了。」

「工作是幹什麼的？」

「新媒體，就是寫寫文章。」

「寫文章？」路清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什麼時候會寫文章啦，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小時候那篇作文，叫什麼看錯了，怎麼寫的來着……我中午放學回到家，發現媽媽還沒有做飯，一問才知道，媽媽把時間看錯了！」

路清清笑得直不起腰，一旁的陳言雖也是因此面帶笑容，但還是安慰了陳嘉陽幾句。

「別聽你媽的，這人都是會進步的嘛。」

陳嘉陽笑笑，顯示出自己的毫不在意。可明明找到實習工作是件高興事，媽媽的菜也做得很好吃，她卻怎麼也提不起胃口了。

可能媽媽從來都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想聽到她鼓勵自己。

有時夜深人靜，陳嘉陽心情不好睡不着，她會回想自己的小時候，希望能從中找到溫暖。只是大多數的記憶其實都已經模糊了，

爸爸媽媽的鼓勵是她一度最期待的，但她在記憶里翻了個底朝天，似乎都找不到些微的痕迹。

也許是因為我們國家向來提倡低調內斂，也許是爸爸媽媽那一代人也沒有鼓勵小孩的習慣，他們所信奉的，也許是多誇小孩容易讓她驕傲這樣的思想，甚至也許是因為自己，確實還不夠好，達不到能讓爸爸媽媽誇她的標準。

這不怪他們，陳嘉陽想，有許許多多的客觀原因導致了這樣的結果，自己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就好了，哪怕最終仍然得不到想要的誇獎，至少也問心無愧。

她的臉上平靜得沒有絲毫漣漪，偶爾笑笑，像是附和爸爸說的「有進步就好」。她飛快扒完了飯，把自己用過的碗筷放進廚房水槽，然後就躲進了房間。

打開手機，屏幕顯示的還是剛才搶入場券的h5頁面，陳嘉陽沒控制住自己，玩了3次告訴自己真的只能再玩3次，結果當然還是一無所獲。

再玩五分鐘手機就去看書。

陳嘉陽不記得跟自己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而這種時候的五分鐘，總讓她感覺自己彷彿生活在天上。畢竟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天上五分鐘，人間起碼半個小時。

她知道自己要學會克制，知道這樣的刷手機哪怕過程再快樂，最終留給她的也只有無盡的空虛，可有時候就是忍不住。

——今晚八點半搶酸奶！

陳嘉陽的微信突然彈出一條@了全體成員的消息。她點進去一看，正是自己剛加的那個粉絲群。

群里的大家瞬間把這個消息刷了屏，一個個都摩拳擦掌，擺出似要華山論劍般的架勢，互相攀比著網速，準備開啟一場搶酸奶大戰。

這樣的機會，陳嘉陽的當然也要去試一試。況且自己一直對這個品牌的酸奶情有獨鍾，要是真走了運搶到了，那簡直就是賺了一個億。

她在手機里設置好提醒和鬧鐘，做了雙保險，並把活動指定酸奶提前加入了購物車，打算到時候一到點就直接開搶。

媽媽收拾完碗筷，和爸爸一起叫她飯後散步，她都有些不情不願，最終還是因為不想胖著去見偶像這個想法，拖着步子跟爸媽下了樓。

往常都要一起繞着小區外圍走上三圈，今天走完一圈之後，陳嘉陽看了看只剩下十五分鐘，借口憋不住了要上廁所就一個人先回了家。她以最快速度衝進電梯按好樓層，打開iPad搜到北京時間，宛如一支正在弦上的弓箭，蓄勢待發。

還剩下十秒倒計時的時候，陳嘉陽越發清楚地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最後三秒走着，心彷彿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58，59，60，陳嘉陽算準時間，儘可能讓自己在正好60秒的時候按下結算按鈕。但也不知是否太過緊張，當她點進去時，北京時間還未跳到正正好八點半，映入眼帘的是商品還未到搶購時間。陳嘉陽只好返回，再次刷新進入。

可這樣一來一回過去，已經耽誤了差不多十秒。這實在是很短的時間，但一旦轉換到搶購商品的場景，就彷彿有十個小時那麼漫長。

當陳嘉陽再次進入商品頁面，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系統提示：「還有人未付款，請耐心等待。「

她不死心地不斷刷新著，期盼著屬於她的那一場入場券。可有時候現實就會給自己上一堂讓人不想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課，那就是努力不一定有用。

但不努力一定沒用，陳嘉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她沒有放棄，一直等到了商品顯示已經下架。

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只能求助運氣了。

話雖如此，但陳嘉陽顯然並沒有那麼充裕的時間，能讓她在這樣一個遊戲上揮霍。畢竟距離上班實習的日子，也不過只有兩天時間了。也就是說，下周一，她又多了一層社會人的身份。這和小豬佩奇所代表的社會人可不一樣，陳嘉陽這是要踏上正式走上社會的第一步，面對艱難險阻了。

在這兩天時間裏，無論如何她都要對自己即將任職的這份工作多點認知和規劃，萬一犯了基礎性錯誤，那可才是出大糗。

現在仔細想想，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有沒有錯。

因為水城算得上國際有名的大都市，而家裏爸爸媽媽對旅遊也都不是很感興趣，她幾乎沒怎麼出過這個城市。而她儘管熱旅遊，但那都是紙上談兵。甚至到後來，她意識到自己也許只是被營銷號對「旅行「過於渲染的文青感沖昏了頭腦，才會覺得那是「熱愛「。

而一想到自己即將要用紙上談兵的水平指導別人出行，她變得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