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陳嘉陽猛地睜開眼睛，周圍還是漆黑一片。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在發抖，觸碰到了軟軟的棉被。

剛才是噩夢。

可她還說她一動也不敢動，瞪着天花板，呼吸急促。

好不容易感覺稍微有些平復了心情，她張開嘴發了個「啊」的音節，聽到了自己沙啞的聲音。

太好了，嗓子沒有被堵住。

陳嘉陽翻了個身，腳蹬著被子，硌到了一個硬東西。她大著膽子把它拿出來，看到它亮了。

是手機，現在是凌晨三點半。

她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全身都已經被汗水佔領。

夢境太過真實，自己沙啞的嗓音像是剛才發不出聲音留下的後遺症。而雙腳軟綿綿的，彷彿已在無用的逃避中耗盡了力氣。

她不敢再入睡，強撐著精神讓自己刷手機。朋友圈、公眾號、微博、知乎、豆瓣……一圈又一圈地轉着。做這些是日常操作，但免不了做完之後，必須感嘆一番又浪費時間得到了空虛的歡樂。沒想到萬物均能轉換，此時的它們竟成了自己的慰藉良藥。

「嘉陽，起床啦！」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路清清的大嗓門傳遍了家裏每個角落，然後啪嗒一下打開陳嘉陽的房間門，沖了進來。

陳嘉陽唰一下睜開眼，掛着兩副黑眼圈。

「你這睡相也太差了……嘖嘖嘖，還把人家踢下床。」

她一隻手拎着上次生日有個直男好朋友送陳嘉陽的巨型小狗玩偶，她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西瓜。這是現在的西瓜看起來威風不再，其中一隻耳朵都歪了，身上可憐兮兮地沾著一層薄薄的灰，像是歷經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被解救出來。

「你的床本來就不大，早就跟你說這玩意兒太大了佔地方還不信，看現在把人家折騰的……」

碩大的西瓜佔據了陳嘉陽全部的視線，它的兩條前爪交纏在一起，結實的肚子鼓鼓地彈出來。

噩夢殘影還存在腦海，不用說，肯定是昨晚太開心，把它幻想成了男神辣着它跳舞，結果一個沒注意睡著了就把它壓身上了。

一想到嚇壞自己的噩夢居然是這麼個烏龍，陳嘉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拽過來就在它身上來了幾記漂漂拳。想想還不解氣，她起床疊好被子，把這西瓜立起來，背朝外面，然後夾在疊好的棉被塊和後背的床被中間，讓它面壁思過。

西瓜也很委屈，明明是被硬拉着跳舞，自己根本就不是自願。真是狗在床上坐，鍋從天上來。

但自己的主子，除了哄著還能怎麼辦？現在還在滿腹委屈地面壁著，晚上還得陪她睡覺。

「洗漱完沒有？快來吃早飯。」

路清清端出一大碗雪菜肉絲麵，心急火燎地催著。結果跑到衛生間一看，陳嘉陽還在磨磨蹭蹭地擠牙膏，洗臉台上的手機放着歌，急性子的火爆脾氣噌一下就上來了。

「跟你說快點快點，現在還沒開始刷牙，你在幹嘛？」

「上廁所嘛。」陳嘉陽為自己辯解道。

「上廁所就上廁所，帶手機幹什麼？現在早餐都做好了你不來吃，等下冷掉又怪我，你就自己作吧你。」

陳嘉陽被噎得無言以對，只得加快了手上速度，連電動牙刷自動設置的2分鐘都沒刷到，稀里嘩啦覺得差不多了就關了，立馬趕到餐桌前。

「哇，太香了！」陳嘉陽沒像往常那樣一坐下就吃，先是使勁湊過去聞了聞，略顯浮誇地進行了一句讚美，然後小心地瞥了眼已經開吃的媽媽。之間她的眼角閃過一絲笑意，但表情依舊沒變。

陳嘉陽嘩啦嘩啦地吃起來。

面嘛，就得像這樣吃出聲音才會顯得比較香。

看着她挑完最後一根面，喝完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路清清的臉上才露出笑容。最親的家人把自己做的飯菜吃得一點不剩，這大概也是世界上最能令人感到滿足的事情之一吧。

看陳嘉陽對着鏡子化妝，路清清把她的帆布包從房間里拿了出來，放在門邊的枱子上，好讓她出發的時候隨手就能拿，節約時間。儘管陳嘉陽每次都說不用麻煩媽媽，但媽媽還是樂此不疲。

「手機錢包鑰匙都帶了嗎？」

女兒不讓自己幫她收拾，也不樂意自己看她的包，看她整裝待發地穿上鞋，路清清只得不放心地問。

「帶了帶了，哎呀媽媽，你就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落過東西。「

陳言被母女倆的動靜驚動，穿着睡衣晃了出來。看到爸爸睡眼惺忪的樣子，陳嘉陽朝着老爸的方向努努嘴，對媽媽小聲說了句，「我可不像我爸。「

路清清聞言深有感觸，兩個人默契地互相一點頭。

「你剛說我什麼來着？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不告訴你。「陳嘉陽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不行。「陳言扮起一副威嚴相。

「說你丟三落四呢。「路清清倒是絲毫不含糊。

「……「

陳言再一次對不起了自己的名字，轉身就走。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陳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想。

儘管自認從來不會丟三落四，但陳嘉陽還是不太放心，一關上門就打開包，確認了三遍，才強迫自己拉上拉鏈出發。

很好，現在是七點五十分。

從家裏到公司的所有步行加地鐵時間，一共大概四十分鐘不到一點的樣子，考慮到早高峰，大概要花五十分鐘的時間才能到。朝九晚六，算算時間無論如何應該都來得及。陳嘉陽雖然是職場小白，但是作為新人的自覺還是有的。她特意在這個時間點出門，能夠提前個二十分鐘到。收拾收拾桌面，打掃打掃衛生，哪怕僅僅只是早到在那坐着什麼也不幹，也比每天掐著點踏進辦公室更容易給別人留下一個賣力工作的好印象。

地鐵的每個通道里都是滿滿的人。如果它是露天的。並且正好有人從摩天大廈最高樓俯瞰，也許會覺得此刻在行進的是一隻又一隻蠕動的爬蟲。

在水城已經生活了這麼多年，什麼要等好幾趟才能擠上列車，在車廂不用拉扶手因為沒有站不穩要摔倒的空間，甚至到站之後門一開，有個人被擠得掉出門外，陳嘉陽對早高峰的擁擠程度也算是見怪不怪。不過看到今天這陣仗，她還是嚇了一跳。放眼望去，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的後腦勺攢動着，但是卻沒有向前移動的跡象。

旁邊站着的兩個女生打扮時髦正聊著天，其中一個背着mini款的LV水桶包，另一個則挎經典的Chanel鏈條包。她們並不算特別漂亮，但就是很吸引人的注意，陳嘉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太煩了，又要去開證明了。「

「你們公司承認證明還好呢，我們老闆只會說什麼不知道早點出門預留時間啊，真是噁心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