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心跳
蔣英英站在醫院的走廊里,聽到呼喝的人聲和倉促的滾輪聲,有一群人呼喊著將一架推車推到手術室里去。
「我在這裏幹嘛呢?」
她望向頂部冷白的燈光,靳金寶站在手術室外邊,臉上全是焦急,還有旁邊靳大強,估計被誰揍了,臉上一塊顯眼的淤青。
她從來沒有在兒子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焦慮,擔心,自責……
蔣英英想伸手去摸一摸靳金寶的臉,告訴他還有媽媽在,不用擔心。
但是她的手輕飄飄的穿過了靳金寶的身體,像一陣虛無的青煙。
剛剛推進去的那個人……她定定的往前邁了一步。
原來是我嗎?
我怎麼了?
蔣英英還想再試試,她怎麼就突然碰不到自己的兒子了。
但是有人在她身後,輕輕觸了一下她的肩膀。
蔣英英回過頭去,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面孔,她前不久還在這個人的小店裏做保潔,將店裏的東西收拾的利利索索。
她還懷疑過,這姑娘每天店裏都不見客人,到底是靠什麼生活的。
現在她知道了,這姑娘不是人。
蔣英英竟然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她果然不是一般人。
靳語南站在蔣英英身邊,身邊泛起一陣淡淡的冷香,這香味順着蔣英英的鼻子鑽進去,格外的舒服熨帖。
腦子裏邊像是被水淹過一遭,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糊塗,蔣英英想去探靳金寶的肩膀,但是怎麼都摸不到,她有些着急。
靳語南站在蔣英英身後,渾身裹着一層清淺的白氣,這是靈魂才能看見的。
她看見蔣英英始終堅持不懈的去摸靳金寶的肩膀,將她拉住了,說:「你回不去了,跟我走吧?」
蔣英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一部分感覺不到,她渾渾噩噩的,眼前這個女孩子對她說的話就像是聖旨一樣。
於是蔣英英跟着靳語南走了。
她根本沒有聽到身後手術室門拉開的動靜,也不知道醫生出來一臉遺憾的對着她剛成年沒多久的兒子說:「我們儘力了。」
靳大強靠在牆邊一聲不吭,他第一次殺人,手腳顫抖個不停,靳金寶已經哭出聲來。
他這麼多年,當然知道能好好的上學,全憑着這個老母親在外打工一心一意的供着他,要不然憑着靳大強,他怕是早就輟學了。
蔣英英看不到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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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語南帶着蔣英英回到店裏,將門窗緊閉,從櫃枱下邊摸索半天,找出一個烏木的盒子來。
那裏面裝了一盒細膩的白粉,靳語南打開盒蓋,將那點白粉小心翼翼的粘在手指尖搓了搓,鬆了一口氣,說:「還好沒有受潮。」
小西知道這是了不起的東西,說:「阿南你要做什麼。」
靳語南沒有說話,將那白粉掂起來,仔仔細細的撒在了蔣英英身上。
蔣英英虛無的身影在這白粉的作用下,漸漸顯出實體來,而且沒過一會兒,蔣英英的神志好像清楚了不少。
小西圍着這個花白頭髮的老婦飛了一圈,有些好奇:「阿南,你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用了做什麼,這種生魂,不是晚上就要送走了嗎?」
靳語南抿著嘴,思考了一會兒,說:「不,不送走。她就留在這裏。」
小西驚了:「這人跟你什麼關係啊,你私自留生魂在這裏,要是被發現了,可撈不到好處。」
「這人不光跟我有關係,還跟你有關係。」靳語南看了一眼小西,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但是我沒辦法送她走,小西,能留一天是一天吧。後果我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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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被發現的如此之快。
沒過幾天,蔣英英正循着自己生前的任務每天矜矜業業的打掃衛生,她將店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擦的發亮,好像眼裏只有這個活可以干一樣。
蔣英英將面前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擦過去,隨手拿起來一個佈滿划痕的水杯,突然愣了一下。
這個杯子,看起來好生眼熟。
好像以前見到過。
她剛想問問靳語南這杯子是從哪裏來的。
沒想到門口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有個全身裹滿黑袍的人進來,伸手拉住蔣英英就走。
靳語南猛然一驚,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上前去將蔣英英拉回來。
黑袍滿身寒氣,寬大的衣袍裏帶着比靳語南身上更加濃重的冷香。
他一拂手,將靳語南推開老遠,喝道:「糊塗!」
靳語南並不說話,拉着蔣英英不撒手,蔣英英滿眼迷茫,被兩個人各拉着一個胳膊架在中間。
那黑袍動了怒氣,說道:「你用凝魂粉把她留在你身邊,不光害了她,還要害了你!」
靳語南擰著眉頭不說話,只是手上用力更甚。
蔣英英站在中間,覺得身體要被撕裂一樣,她艱難的蠕動嘴唇,說:「阿南,你放開我,我跟他走便是。」
「我不管去哪裏都沒關係,要是留着就是害了你,那怎麼對得住,你對我這麼好。」
小西有些着急,那黑袍從幽冥而來,它從來沒有看到過靳語南對他有過忤逆,萬一要是發了火,那可怎麼辦?
黑袍明顯有些怒氣,說道:「你別忘了你是來幹嘛的。」
靳語南一點都不退步,說:「我沒忘,但是沒你們當年將我安排在這裏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也有感情,也會反抗嗎?這個人是誰你不是不知道,你也要逼我嗎?」
黑袍冷哼一聲:「你一個無心之人,哪裏來的感情!?」
他說完這話,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不對?」
黑袍將蔣英英撇開之後,伸手探向靳語南的身體。
靳語南剛想避開,但是她哪裏是黑袍的對手,黑袍將她制住,隔着衣服墊在胸前,聽了幾秒之後,不由的大驚。
「你……你……」
本來空空的胸腔竟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填滿了血肉,那裏面有什麼東西在蓬勃的脹大又縮小,發出「砰砰」的,富有生命力的聲音。
黑袍知道不是小事,只得將蔣英英鬆開,大驚失色的走了。
靳語南鬆了一口氣,但是她清楚,還有後續的麻煩在等着她,黑袍這麼一走,肯定不是放過她,而是回去告狀了。
她是千百年來第一個重新生出血肉,填滿胸腔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