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省吾身（1）

【風過時，我聽到了大自然的脈搏和悸動！】

逐漸愛上了騎行！星期天，和平時一樣，只帶着一瓶水、一個手機，便輕裝上陣。

完全是一時興起，對於去哪裏，先前完全沒有規劃。

今天風很大，吹過耳邊時，發出呼呼的叫聲，真符合平時大多數人為它取的名字——「妖風」。

「風穿過指縫，……」

這種形式的句子在網上一抓一大把，頗為浪漫。為了體驗一場浪漫，我把手高舉，伸向空中。

正面迎著風，巨大的阻力襲來，我感到表皮肌膚在被無聲地撕扯，蹂躪，沒有絲毫的浪漫。

「妖風！」我在心裏暗暗的罵道。

然而，風從指縫穿過後，卻給我不一樣的觸感，柔柔的，痒痒的，我的每個汗毛孔都在顫動，雀躍。

風，真是個雙面嬌娃！

【有那麼一瞬間，我為自己的市儈而羞愧難當！】

騎行到一個廣場，裏面人聲鼎沸。這是個水果市場。

口乾、舌燥…腿木、腳軟…騎行的後遺症在我停下來，一隻腳點地的瞬間如數蹦了出來。

我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人，但身體對水的需求讓我推著單車，一頭扎入喧囂的人群中。

「阿姨！這個水果怎麼賣？」

我指著一堆深橘色的橘子，想到它又酸又甜的味道，舌頭開始濕潤。這是不是有些類似「望梅止渴」？

阿姨熱情似火，把手裏的橘子一掰兩半，讓到我的面前，「不貴！你先嘗嘗，味道棒著呢！」

我迫不及待地把一瓣兒橘子塞進嘴裏，牙齒輕咬，汁液噴薄而出。果真如阿姨所說，「又酸又甜！」

口渴被暫時緩解了！一個聲音卻冒了出來。

來到外地之前，媽媽就在我的耳邊反覆叮囑，「在外面買東西一定要小心，不要被騙了！無商不奸啊！」

「怎麼樣？」

阿姨的眼睛裏充滿期待，看着我，期望我的回答。

「嗯！」我壓抑著滿意的神情，淡淡的回道。

「能不能便宜一點兒？」

阿姨露出為難的表情，「小美女，這個價格已經夠低了！你看……」

相對於其他的商家，她的口才的確不太好，絲毫沒有讓我放棄壓價的決心。

她擺出的一系列進價貴，搬運難，顧客少等等理由，一方面因為我沒有感同身受，另一方面是因為這些理由是商家講價的一些管用套路，我已經習以為常，所以對她話語中透露出來的無奈和漲價的不得不為毫無感觸。

最後，我以極低的價格買到了一大袋水果。

正當我準備走的時候，阿姨的孩子躍到她的面前，手上拿著作業本，一臉興奮，「媽媽，我作完了！我們回家吧！」

小女孩兒扎著小小的羊角辮兒，臉上紅撲撲的，她看着媽媽，期望她能給以肯定的回答。

「不！媽媽還有一些沒有買完，妞妞再等等！」

阿姨摸著小女孩兒的頭髮，微笑着。小女孩兒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但轉瞬即逝，輕輕的點點頭。

提着手裏沉甸甸的水果，一剎那，我因自己的市儈而感到羞愧難當。

小女孩兒的失望我可以感受的到。小時候父母務農，帶我到田地裏面，一呆就是一天，夏天要忍受酷熱，冬天要忍受嚴寒。每時每刻，我最希望的就是父母的農活幹完，帶我回家……

很多時候，辛苦不是說出來的，說出來的太多像是抱怨，初聽會從心底里對對方生出憐憫和同情，聽得多了，就會厭煩，甚至把它上升為為達目的而編出來的套路。

「阿姨！我把剩餘的都買了吧！」

水果攤上已經所剩不多，「我還是按照原價。」

阿姨目瞪口呆，小女孩兒則一臉興奮，拍著雙手。

我並不是很富裕，甚至有時候需要父母的錢，但是我盡我所能讓她們早點兒回家，喝喝熱水，泡泡腳……

「謝謝姐姐！」

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我的面前，她很矮，只到我的腰間，昂着頭，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禁不住摸摸她的頭，「姐姐走嘍！下次還來你們這裏買東西！」

我們有觸覺，知覺，視覺，聽覺……但太多的時候，我們只擅長運用聽覺。商家喜歡抬價，價格太虛，總是有太多的人在我耳邊念叨。漸漸地，我竟變得懶了！懶得用眼睛看，用知覺去實地感觸……

如果只聽信他人的一面之詞，要眼睛，皮膚又有何用。

【忙碌過後，我們總是習慣忘卻最寶貴的東西！】

離開水果市場后，符合我嚮往自由的本性，隨意地騎行。

本地的道路寬敞、筆直，一眼望去，筆直筆直的一條大道。雖然望不到盡頭，卻也想像得到，再往前延伸，還是一模一樣的景象。這反而缺乏了神秘的感覺。

我扭頭拐進一條小道。小道坑坑窪窪，我騎車行在上面，身體剋制不住地上下抖動。

前面走着的是一男一女，他們應該是剛放工回家，手裏提着水果袋子。

「他們也去過水果市場！」我心裏想着，這種感覺就像是身在異鄉，突然見到老鄉的親切感。

什麼時候，我會因為和陌生人到過同一個地方而心生喜悅。

他們兩個穿着膠鞋，上面糊著一層層濃濃的白色漿體，有些地方已干，有些地方卻還是濕濕的。兩人走路時都有些前傾，上半身在前，下身在後。他們在用上身帶着下身前進。

「他們應該是多累啊！」我想。

讓我停下的，並不是他們的穿着，也不是因為和我在同一個地方買過水果，抑或是因為道路太崎嶇不平而難以前進，而是他們十指相扣的手。

曾經很多人看到兩位頭髮花白，滿臉褶皺的老奶奶和老爺爺牽着走走在路上，總是會忍不住拍照發在朋友圈，以表達自己對於這種白頭到老的忠貞愛情的羨慕，甚至是嚮往。

而我每當看到這樣的場面時，除了羨慕外，我更關注的是他們在歷經生活的齟齬后，對對方仍舊不厭，仍願牽起對方的手。對於情侶之間，相愛容易，相守卻不易。在友情之中，相知易，相處不易……

他們在這期間，互相包容，相互忍耐，最後兩人像是對半的齒輪，剛好契合。

走在我面前的男女，他們也是剛剛歷經工作的辛苦，仍願緊緊的牽着對方的手。

下班時間，是工人們最放鬆的時候。他們選擇牽着彼此的手，慢慢地，拖着勞累的雙腿，慢慢地，走回家……

我不禁對自己進行反思，在一番忙碌，最經常乾的事情是什麼?

刷抖音的搞笑段子，朋友圈，逛QQ空間……藉此來放鬆俱疲的身心！

那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清閑時間放在自己愛的人身上?像我前面的男女！

這一刻，我下了決心回去后，要給父母打個電話，說說身邊發生的平凡卻有趣的事情，說說自己的苦惱，不因為他們不理解而緘口不言……

這一刻，我退出了相機這個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