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4章 半月傳奇（23）

風照淵帶着她，師徒二人沉默的來到了臨淵深壑，此時的臨淵深壑依舊一層薄薄的塵土在隨風飄揚，風照淵揮了揮手，將灰塵壓了壓，自己縱身一躍跳下了臨淵深壑。

鍾寧玉嚇得面色大變，臨淵深壑下面劍氣縱橫，寒氣侵體，她這樣的修為下去，無異於以身飼虎，登上來估計就去了一半修為。

可師父在下面，這裏又坍塌了。

她咬咬牙，便打算也下去，至少看看師父怎樣。

風照淵傳音道：「你在上面等我。」

鍾寧玉猶豫了一下，應了下來，心裏卻有了更多的疑問，師父到底是什麼時候被那個假明媚掉包的？那個假明媚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和之前的明媚又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越想越複雜，漸漸地陷入沉思。

風照淵在劍氣縱橫中緩緩走着，他如今取回了自己的身體，明媚在她的身體里留下了許多痕迹，比如如今他的身體比從前就輕靈了許多，彷彿脫胎換骨，再世為人。

這是他即便在修鍊千年也未必能換來的好處，而她在他的身體里僅僅呆了幾個時辰，他就得到了這樣的好處，這種種都說明，她並非凡人。

她還在他的腦海里留下了許多功法，那些功法他可以隨意取用，彷彿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是旁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

她存在的痕迹很短，留下的印記卻很深，而現在，他失去了她的蹤跡，他需要好好想想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

他胡思亂想着，緩慢又仔細的巡視這臨淵深壑。

他從前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以為只是一個囚禁門內叛徒的地方，如今關於臨淵深壑的故事他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對這個地方知道的卻依舊不多，不過，萬事萬物都有痕迹可以追尋。

他很清晰的記得師祖季未央那時候看明媚扮成的風照淵的眼神，那是一種託付信任的眼神。

風照淵漫無邊際的走着，很快將整個臨淵深壑走了個遍，最後，他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緩緩走入了一處無比深邃的黑暗中……

……

鍾寧玉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師父風照淵從地底下上來。

風照淵面色慘白，滿頭細汗。

鍾寧玉忙攙扶他坐下打坐，忐忑不安的問道：「師父，您可受了傷？」

風照淵快速打坐，調整內息，良久，他緩緩睜開眼睛，身上密密麻麻的細汗已經下去，反而起了許多冷汗。

他睜眸看見鍾寧玉，擺擺手避開鍾寧玉攙扶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他目光看着幽幽遠方，緩緩道：「方才在殿中，你看到了什麼？」

鍾寧玉欲言又止，覺得很難為情，他總不能說自己看到師父變成了女子，還變成了自己曾經一心想殺的孽徒。

可那個人分明不是那孽徒。

風照淵平靜道：「你但說無妨。」

鍾寧玉咬了咬牙，緩緩道：「師父，我看到您變成了明媚，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師父的眼神不會騙人，我從來沒在明媚的身上看到過那樣的眼神。」

她其實想說的是，那個妖女不配有師傅這樣的眼神。

知道世上有兩個明媚后，旁人還半信半疑，她其實已經信了。

風照淵絲毫不以為忤，也沒有自己想像得被人知道后的無比難為情，經歷過季未央和景雲奎的生生死死，他反而看淡了這些世俗的名利。

他說道：「你沒有看錯，你的心是清亮的。」

鍾寧玉稍稍鬆了一口氣，她問道：「師父，既然您變成了明媚的樣子，那變成您樣的子便是明媚了？」

「是！」風照淵大大方方的承認，發現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難受。

鍾寧玉悄悄鬆了一口氣，只覺得她眼睛恢復了不過短短時光，可世間在她的眼中已經大不相同。

她從前很是仇恨『明媚』，可幫她治好眼睛的是另一個明媚，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憎恨這一張臉，現在發現自己憎恨的是險惡人心，和這張臉沒有關係。

鍾寧玉說道：「師父，我們已經發出了緝捕令，如今所有宗門都在追拿明媚，我們該怎麼辦？」

風照淵想了想，她那樣一身蓋世功力，只怕所有找上門去的人都會被她打回去，萬一其他宗門惹惱了她，只怕會釀下大禍。

至於另一個『明媚』……

風照淵心中想了又想，他倒是希望另一個『明媚』存在，這樣只要有機會捉住惡的那一個，善的那一個自然有機會自證清白。

他怕的是，那一個『明媚』在這個明媚出現的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留下一堆爛攤子，讓她一輩子都無法自證清白，這才是最可怕的。

若果真如此，所有的罪孽不是她的也要她來承擔，這台不公平。

風照淵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只覺得世間越來越荒謬，親眼所見未必是真，作惡太易，想要清白的活着卻太難。

委屈在明媚身體里的那幾個時辰，無法辯白無法言說的痛苦他已經親自體會了一遍，對明媚更能感同身受。

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想過，若不能說清楚，不如自己造一個『明媚』出來。

可很快，他就想到，人一旦開始說謊，就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這想法又熄滅了。

想來，她也不屑！

他說道：「向各宗門傳書，說為師收回追捕令，就說這世上有兩個明媚，惡的那一個已在半月宗被為師處死，善的那一個是為師剛剛從臨淵深壑中救出，法力高深，請各個宗門禮讓三分。」

鍾寧玉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樣處置最好不過。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他們不信那可如何是好？」

「不信？」風照淵想了想道：「她會讓他們信的。」

鍾寧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風照淵的意思，那一個明媚是她見過法力最高深的人，這世上若有人想要為難她，大概最後吃虧的反而是自己。

她急忙傳書去了。

風照淵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看着幽幽谷底，良久，他緩緩轉身，閉關修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