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陳年舊事
凈月庵後門，果園內。
開光典禮之後，果信大師只覺往日之辛苦終於得到回報，不禁喜笑顏開，彷彿那果園之瓜果今晚都聞起來那異香撲鼻，簡直不能自己。
於是，她伸手一招，一個草莓便在山泉水中微微洗滌之後，飄入果信大師的口中。
香甜之意化入口中，果信大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真是香甜！彷彿又找到了那小時候那饞嘴的味道。
「果成師姐，出來吧，我都看到你的腳印了。」果信大師頭也不回的道，神色絲毫未變。
只見果園之法陣後面，走出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其羊皮帽已然摘下拿在手裏，滿面複雜之色走了出來。
這個老太太，赫然便是張敬軒的母親。
只見這位老者用手輕撫著那些瓜果田園以及那棚頂之支柱，支柱上那熟悉的花紋無聲的訴說着三十年的歲月。
這位老者轉過頭，已是淚光閃爍，看着果通道：「師妹，師傅之遺願終於實現了！」
果信大師邊洗手便微笑道：「是不是我的師妹發現不了你，你便不出現啦！」
果成師姐不禁一愣：「你管那狐狸叫師妹？」
果信大師淡淡的道：「你三十年前離開凈月庵，師傅表面責罰與你，實際卻是難過非常的。師妹其實靈智已開，倒是可以做修行夥伴啊！師傅生前最喜歡她了，只是近來諸事繁忙，只怕小師妹又偷偷破了那殺戒。」
果成師姐點點頭：「凈月庵如今這後院果園，便是當年那廟宇的庵堂吧？」
果信大師點點，看着已經許久不見的果成師姐道：「是的，你我姐妹難道還不知道嗎？此為北地廟名字之由來，當年此廟宇憑空而現，村裏的百姓們以為菩薩顯靈，便以此廟為名。實際卻是師傅施法搬運而來，你如今不也是居住於北地廟嗎？其實是個好地方呢。」
突然有些突兀的說：「師姐，你老了好多！」
果成師姐不禁苦笑，道：「俗世多煩擾，我那兒子也不省心，慢慢的便是這幅模樣了。」
果信大師不禁一怔，道：「不應該呀，怎麼會老的這麼快？難道你沒有繼續修持那心經嗎？」
果成師姐看着果信大師仿若少年般的容顏道：「我當年定心便不如你，師傅贈我法號有一成字，便是希望以此來鼓勵我。可是卻是自家事自家知罷了，我有心魔不去，這心經又如何修成若你一般的境界呢？」
果信大師不禁看着果成師姐的面容，歲月早已刻滿了這位老人的面龐，那些眼角與嘴角的皺紋彷彿訴說者俗世三十年的諸般不容易。
此時此地，仿若初見！
五十年前，破敗的北地廟住持如諭大師撿回山裏兩個小女孩，她們都是古魔屠了村落之後的遺棄孩童。
這裏，便是她們初次見面之地。
亂世之中，她們兩個是如此的悲慘。
亂世之中，她們又是如此的幸運。
果成師姐為人沉默，剛上山時卻是略顯獃滯。
可是當這兩個小女孩見面時，同病相憐的她們立刻成為摯友。
一起念經，一起供佛，一起懂事的維護果園以幫助師傅減輕負擔。
那時候的果園設施遠不如如今之完善，冬天果園裏面種的其實都是稻米。
那時候，稻米便是救命之糧食。
在生死面前，瓜果當然只是饞嘴孩童之惦念而已。
可是那時候的日子卻是艱辛而快樂的。
與果成師姐不同，果信大師卻是為人活潑開朗。
曾經目睹父母被古魔屠殺於眼前的果成師姐，對於曾經經歷的耿耿於懷，而北佛門卻是最終視殺業，入門之時便多有宣導那殺業之循環，因此，第一誡便是，戒殺生。
可是她卻覺得父母之命不該如此。
難道古魔屠我至親，我不該報仇嗎？
我不願意。
於是果成師姐一直是帶髮修行，師傅認為她塵根未斷。
也是如此埋下了下山離開師尊身旁之因。
其實，這兩位曾經無話不談的密友當然討論過此事，可是果信大師卻是持着不同意見：「古魔屠殺之人何止千萬，你我只是這漂泊於世上的兩個普通人而已。父母當然已入輪迴，或許他們將來是再來之人，或許是山野中的生靈，或許是那草木。可是於你已無關係，若是不放下這個念頭，師姐你只怕難破心魔，突破那佛法中境之門。」
終於，矛盾爆發於張世謙城主拜訪北地廟如諭大師之時。
果成師姐執意下山幫忙除魔，其師尊便不願意果成師姐沾染那滔天殺業。
養育多年，如諭大師早已將這兩位女孩子視若已出，名為師徒，實際若自己女兒一般真心疼愛。
終於，果成師姐還是下了山。
如諭大師當年便是看着她走遠的，便禁止她在自己有生之年不許回山。那時，果信師妹只是在自己的師傅身後看着這一切，暗暗垂淚。
後來奉仙城漸成規模，建立城內防禦體系法陣之時，果成師姐出於好奇與那新奇之意以及張老城主看着她那與自己妹妹相似的面龐，不知如何竟然允許她將佛門之定心咒刻於核心法座之中。
無心插柳柳成蔭，防禦法陣的威力遠遠超出當時經世派之嗜學長老之預先設計，可是他當然不會覺得一個小姑娘能有何作用，想來還是自己經世派之道法之威能。
而此事隨着張世謙老城主的死，果成師姐的來歷便再無人知曉。
而後，隨着奉仙城的局勢越來越明朗，已有身孕的果成師姐便住於北地廟。
當如諭師傅圓寂之時，這位果成師姐淚如雨下跪於廟門外卻不得入，已然無顏再見師傅，其中辛酸，唯有自知。
今天，凈月庵終於在原來破舊的北地廟之處舉行了開光典禮，再加上果成師姐發現了敲門嬉戲的北地狐，如今的小師妹，終於鼓起了勇氣厚顏相見。
讓她欣慰的是，姐妹之間雖然多年未見。
可是卻一點隔閡沒有。
雖然，容顏已不復青春年少，兩位姐妹的心卻仿若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