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福給兩人上了茶,就退了下去,茶室里就只剩下兩人了。
淑太貴妃見小姑娘面色紅潤容光煥發的樣子,就知道山上行宮肯定玩的很美。
她道:「碧波宮怎麼樣?那邊的湯池我年輕時去過一回,冬日裏很是舒暢。」
「回娘娘話,行宮裏很漂亮,人也少,熱湯這會兒泡是熱了些,倒是很解乏。」
她只撿著能說的講了,就連見到了沈聆也一字未提。
淑太貴妃叫她吃了茶,又問:「陛下心情如何?」
她往日裏不會這麼頻繁問榮錦棠的事,付巧言謹慎些,還是避重就輕:「陛下很開心。」
淑太貴妃拿眼睛往外望,茶室外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她道:「你是個好孩子,有你陪着我是放心的。」
付巧言又忍不住臉紅了。
這白日裏玩鬧實在是不好說出口,到底名聲有礙,她心裏頭也是有些忐忑的。
至於榮錦棠的那些政事,她自然一個字都不會講,哪怕是對着淑太貴妃也是一樣。
兩個人吃了一會兒茶,淑太貴妃跟她講了一會兒書上的事兒,突然道:「你這是歇過來了?」
「諾,已經沒事了。」付巧言笑笑。
淑太貴妃放下茶杯,叫她扶著自己起身:「走,跟我去收拾下偏殿,過幾日六丫頭也來。」
六公主倒是個開朗性子,付巧言很喜歡她,聽了直笑:「她來了,娘娘這就熱鬧了,心裏肯定很開心。」
淑太貴妃搖了搖頭,笑着嘆氣。
「那個皮丫頭,只她哥哥管得了她,」淑太貴妃道,「這次來就是想叫她壓壓性子,回頭再是選了駙馬,過些年也要出宮開府了。」
六公主才剛及笄,按著宮裏頭公主的適婚年紀,這會兒找駙馬有些早了。
付巧言跟淑太貴妃沒那麼多顧忌,便問:「還早了些吧,公主年紀還小。」
淑太貴妃領着她穿梭在甘露齋的迴廊里,遙遙望向院中搖曳的月季花兒。
正是八月初,各色月季競相綻放。
淑太貴妃沉聲道:「這花兒,以前文惠也很喜歡。」
卓文惠便是剛剛和親的護國公主,早去的明晰長公主唯一的女兒。
付巧言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大越同烏韃的仗總要再打好多場,已經和親了一個公主,榮錦棠實在不想再和親一個。
言淺情深,只希望六公主能體會到母親和哥哥一片慈愛,不要辜負他們才好。
淑太貴妃說是叫付巧言陪她一起收拾偏殿,也不過就是領着她站在一邊念叨兩句,指點指點。
這一忙活就到了中午,今日裏榮錦棠沒來,派了張德寶親自跑了一趟,先同淑太貴妃告罪:「陛下言今日事忙,跟娘娘特地請個假,明日一定來陪娘娘用膳。」
淑太貴妃笑得滿面春風,道:「陛下實在仁孝,他那裏都是大事,不用老往我這裏跑。」
張德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那一身的恭維都要飛出天靈蓋:「陛下最是孝順,對娘娘您的事兒一向盡心。」
淑太貴妃也笑,顯然是被捧的高興了:「打小你就嘴甜,賞。」
張德寶一彎腰都要栽進地里去,口裏說:「多謝娘娘賞賜。」
等淑太貴妃這邊忙完,張德寶又去看付巧言,這會兒態度就端正了些。
「才人安好,陛下道下午事忙,叫您只管回宮歇息,晚上再請您用膳。」付巧言沒想到這裏面還有她的事,驚得趕緊站起身來。
淑太貴妃拽了她一把,叫她坐回椅子上:「去跟陛下說,付小主知道了。」
張德寶笑眯眯地走了。
留下淑太貴妃一臉的笑意深遠,付巧言的不知所措。
淑太貴妃道:「快用吧,仔細待會兒午膳要涼了,不好吃了。」
付巧言這次才小口小口用起來。
淑太貴妃現在每日裏都要午歇許久,用完膳付巧言就回了歸園居。
晴畫晚上要值夜,這會兒是晴書跟在她身邊伺候:「小主要喝茶否?」
這姑娘沒有晴畫八面玲瓏體貼入微,倒是對她忠心不二,伺候吃食再沒比她省心的了。
付巧言昨日裏睡得足,現在也不困,她尋了本書出來正要讀,聞言便道:「你去百花閣請顧婕妤來,就說我下午得空,請她過來耍牌。」
這會兒晴畫已經休息了,晴書猶豫片刻,還是給她溫好茶道:「奴婢一會兒叫小六子守在門口,小主有事只管叫他。」
付巧言見她小小一個人,還知道擔心她身邊無人不成,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你快去,我瞧會兒書能有什麼事。」
晴書只好向她行了禮:「那奴婢去去就來,小主且等一等。」
說罷她就退了出去,不多時小六子就到了門口:「小主有事且請吩咐。」
付巧言笑道:「你找個陰涼地等,一會兒晴書回來就忙你的去吧。」
有他在,晴書和晴畫確實輕鬆不少。
燒水換柴的粗活都叫他一人幹了,院子裏也打掃得乾乾淨淨,倒是個省心人。
付巧言讀了會兒書,剛吃了一杯茶,就聽外面晴書聲音傳來:「小主,顧婕妤這就到了。」
她放下手裏的書,撫平衣服上的摺子,這便迎了出去。
外面陽光晴好,暖洋洋照在人身上,付巧言眯着眼睛去瞧,就見一個修長窈窕的身影立在門邊。
顧紅纓褪去了身上所有的鉛華,她一頭長發高高束在腦後,除了一條髮帶一點多餘的頭面都無。
她穿着一身碧藍的斜襟單衣和百褶裙褲,遠遠一看還以為是誰家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君。
見付巧言出來就要行禮,她忙上前一把扶住她:「付妹妹不用多禮。」
付巧言一愣,抬頭見她笑容真誠,也沖她笑了笑。
少女雪服烏髮,柳眉彎彎,她上揚的嘴角燦爛嫵媚,彷彿夏日裏最美的風景。
這一回,換顧紅纓愣住了。
顧紅纓既然說了要推牌九,就自己帶了一副牌來。
她領了兩個宮女過來,一個是她貼身大宮女,叫羽扇,還有一個小宮女跟在後頭抱牌箱。
付巧言把她請進正廳,讓晴書在八仙桌上鋪了桌布,請了顧紅纓坐上座。
顧紅纓也沒推辭,她利落坐下,又指了指羽扇:「兩個人玩沒意思,不如叫這兩個丫頭同我們一起?」
付巧言在自己宮裏是不推牌九的,她那也沒有牌,聽了這話就去瞧晴書。
晴書忙道:「奴婢以前學過牌九,會一點。」
牌很快就擺了開。
付巧言坐在顧紅纓對面,左右是各自的宮女,顧紅纓抓起色子,先做了莊家。
推牌九就看誰膽大心細,運氣也得好,付巧言以前很少玩,倒也沒什麼經驗。
只這一日也是奇了怪,無論是不是她做莊,最後的贏家總是她。這樣挨了兩輪,顧紅纓先撐不住了。
她掀起臉上的白條,怒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眼睛都要瞧不見了。」
付巧言抿嘴笑笑:「是你先說要玩的,這會兒又耍賴。」
顧紅纓扔掉手裏的牌,哀嚎一聲:「誰知道你這般厲害,手氣實在太好。」
可不是么,四個人摸牌,她自己不是天牌就是地牌,不贏都沒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