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華燈初上

薛靈確實不懂討好，面對眼前這個白天剛幫助過自己的男人，她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繞開話題，也反過來打趣肖之凡，「所以，這晚上時分，春宵值錢時刻，肖少爺不陪着自己的未婚妻，卻跑到一個無名小卒房間里是為什麼呢？」

肖之凡本來看上去心情很好，他本就長得俊，閑閑無事往那一坐，襯著身後窗外華燈初上的夜色，美的就如同一副西式油畫，但現在聽見薛靈提這話題，霎時臉就是一沉，將酒杯放在桌上時力道大了些，「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種情商怎麼能在商場混出名堂？」

「我情商低嗎？」薛靈瞧著肖之凡好看的正陰沉瞧自己的臉，「從兩年前我就知道了，不用肖少提醒，畢竟肖少的時間這麼寶貴，不值得為我這種朽木浪費。」

肖之凡瞧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不禁語氣放軟，「我又沒說你什麼，怎麼這個樣子？」

「我不是說你說我什麼，我是覺得自己怎麼這麼沒用，連一個男人闖進自己的房間都不敢怎麼樣，難道我怪我自己也不行嗎？」薛靈說這話的時候眼眶紅紅，很有點弱勢的可愛樣子。

肖之凡心中雖然看着不是滋味，嘴上卻倔強，「薛靈，你不要以為我是做事情不求回報的聖人，像剛才的那個夏佳，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她為了把錢成功交到你手上對你是什麼程度你也看見了吧？沒有我，你覺得你有她十分之一的努力嗎？」

薛靈一下止了抖，抬眼看着肖之凡，「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

「如果你還不完全傻的話，就應該想到了吧，把先期資金交到你手上，分明是她的一項任務，不然你以為第一次見面，她那樣的職場女性怎麼會有閑心對你那麼熱心。」肖之凡坐直了身子，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煩躁，他想幫薛靈。

但瞧現在這狀況，薛靈防備他，討厭他，他因為薛靈的態度弄得心情很差。

本來帶着香檳酒，偷偷進來想給她一個驚喜，現在看起來這更像是一場意外驚嚇。

薛靈聽他說的有板有眼，回想一下，果然夏佳對於自己好像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送錢的目的，怪不得要完賬號后整個人那麼冰冷，瞬間就有一種從腳底板涼到頭頂的錯覺，像這種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工作的架勢，她是完全沒有的。

靜雲的商務間不大，處處透著溫馨，昏黃的花雕枱燈現在竟透出一種奇異的曖昧氛圍，她還要說些什麼，無奈肖之凡長腿一邁，起了身走到門口才轉回頭，「那瓶黑鑽香檳送你了，我原是好意替你慶祝，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薛靈站在後邊看着包裝精良的香檳有些發獃，就算是這樣昂貴的酒也沒讓她有一絲快樂，「等一下。」

「怎麼？」肖之凡住步很快，很有些可憐的樣子等著薛靈指示。

薛靈卻揉揉眼眶，有些頭疼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今天都要謝謝你。」

「算你有良心。」肖少心裏略感安慰。

「但是一碼歸一碼，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對我的傷害，而我曾經對你無條件的信任也早在兩年前你無故消失拋棄我的夜晚徹底沒有了，肖之凡，這是你欠我的。」她說的理直氣壯，完全忘記肖之凡剛對她說過的，其實她還不夠拼盡全力。

鋼筋混凝土的叢林，生存法則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肖之凡原還慘兮兮小狗樣，現在把臉抹灑下來，沉的像上面罩着黑雲，「你說什麼都有歪理，我不跟你辯，但只一點，今天的事情是我幫你平的，哪天你不需要我了，再對我說這話。」他說完似疾風離去，這次沒一點猶豫。

薛靈瞬時被肖之凡說的再沒什麼話可說，就算她以前受過再大的傷害，可是現如今這個簍子，就是肖之凡為她擺平的，她也覺得自己總拿以前的感情說事有些過分。

可一對上肖之凡，她就總忍不住想當祥林嫂，肖之凡一走，她整個人徹底放鬆，無力癱在沙發上，還沒好好喘上氣，手機鈴聲響起，她有些無力的拿起，滑動接聽鍵，「喂？」

薛靈現在累得很，亂的很，她不想用您好這種詞做接電話的開頭語言，「什麼事？」

「靈姐，是我，美雲。」

薛靈一聽就來了精神，身子也從沙發上起來，「美雲？什麼事啊？」

「薛姐，剛才收到一筆資金，十萬，賬戶是洛華詩的，這是咱們的款子嗎？」美雲那邊說的很冷靜，「要是的話，明天就可以給工人發工資了。」

「這麼快？」她靈光一轉，突然想起來應該是剛才夏佳轉過去的，「是的，是洛華詩給的款子。」

美雲聽了沉默了幾秒，「薛姐，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薛靈站起身，走到可以看到夜景的窗邊，想讓自己舒緩下心情，接着跟那邊的美雲講電話，「怎麼了呢？」

「太奇怪了，」美雲還是以一種冷靜的聲音陳述，「難道洛華詩通過一個合作項目，要匯款的話，都不用走一下公司的賬嗎？匯款會不會有點快？」

薛靈現在整天被王總逼着承擔責任，這兩年下來，她根本沒有攢下什麼錢，就算是有，也斷然拿不出工人工資和研發成本費，她現在壓力剛一解除，整個人鬆散地只想着這事暫時告一段落，腦袋根本不想再多找麻煩。

「應該不會，畢竟是大公司，可能他們有自己特殊的處理方式吧。」薛靈安慰美雲。

代美雲雖然年紀比薛靈小几歲，但天性使然，總是冷靜幾分，現在聽薛靈的意思，是不想再提這個事情，想來是這陣子她一直來回奔忙有些累，隨話頭一轉，甜甜說，「薛姐，今天說給您訂票，忘記問您什麼時候回來了，您看您是……」

薛靈瞧瞧牆上的掛鐘，已經逼近一點，有些倦意，「明天下午吧。」

「好，不過……」美雲頓了頓，「不過不用在那邊多待幾天嗎？應該有朋友什麼的吧？」

「不了，回去我們還要重新整理下資料，看一下前期的2期試驗那些數據能不能用到，因為現在有了合作夥伴，會是很有前途的事業。」薛靈說這話的時候，一下來了精神。

美雲是不懂這些太專業的東西，只是隱約覺得事情順利的有些不對勁，「薛姐，我總覺得有哪裏感覺怪怪的。」

薛靈撲哧一聲笑出來，「傻丫頭，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好了，姐姐很累了，想要休息了。」

「嗯，那好，姐姐好好休息吧。」美雲那邊乖巧掛上電話。

等到電話收線，四周重新安靜起來，頭腦中一直叫囂疲憊的薛靈卻一下子清醒起來，似乎這件一直難以解決的事情順利的有些意外，但現在，她覺得還是好好睡一覺會比較有助工作，明天回去再看看情況。

她累得很，很快就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這種狀態沒有維持很久，凌晨的時候，她覺得一陣不踏實的心慌，一身冷汗地從這種不安感中醒來。

她摸著胸口，覺得跳的突突，說不上哪裏就有種不安的感覺。

薛靈有些慌亂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翻開信息，奇異地，竟然一條也沒有，不知怎麼，等她稍微冷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將肖之凡的聯繫方式調了出來，手機的光正逐漸黯淡下去。

音樂聲響起，薛靈伸指滑了電話，那邊的聲音似乎還沒睡醒，帶着點懶懶的味道，「薛靈？」

「嗯。」薛靈啞著嗓子。

「你怎麼了？」肖之凡呼口氣，「這麼早？才六點，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薛靈皺起眉頭，「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嗯？」肖之凡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

「之凡，我突然做夢，夢見你不要我了。」這一刻，薛靈不想掩飾，「這麼多年了，我真的也沒想到會突然做這個夢。」她自嘲，想掩飾一下從夢中醒來的失落。

肖之凡默了一下，卻不直接接話，只淡淡說，「真是好久沒聽見你叫我之凡了。」

「是吧。」薛靈苦笑一下，不知道肖之凡那邊能否感覺到她內心苦澀。

肖之凡那邊卻接着傳來聲音，「不然，今天我們見個面？」他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這麼一瞬間的體貼，讓薛靈有些錯覺，彷彿肖之凡從來都是那個在學生時代肯為她跑五條街買甜品的體貼大男孩，那是只屬於她的肖之凡。

她猛地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她暗暗告誡自己，現在這個肖之凡可不再是當年的肖之凡了，她帶了禮貌圓滑地笑，「不用了，下午要回臨遠市，昨天那邊說款子到了，看看發下工人工資還能剩多少，再重新設計一下實驗方案。」

肖之凡又是默了三秒，似是思考了下，才說，「薛靈，你真的不用這樣的，這麼辛苦，不定能做出什麼，其實你可以有更好的路。」

薛靈呵笑一聲，「什麼路？被你耍的團團轉的路？」

肖之凡一下子不說話了，對於當年的不告而別，他深感抱歉，可他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面跟薛靈說分手，他也很愛薛靈，他的愛完全不比薛靈少，可是，世界上還有很多除了愛情之外的東西。

薛靈見他良久不語，也收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