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所謂試煉
基地外。
一架軍用無人機從遠方飛來，機腹下，閃爍著紅光的攝像頭，將軍營內發生的一切盡數收入眼中。
爆炸。
火焰。
以及屠殺。
第一時間看到這副畫面的林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看到狼邢的無頭屍體時，林華整個人都不好了。
說好的只是一群流浪者呢？
你們這麼強，我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大計劃還要不要做了？
薩魯蒂也同樣看到了這幅場景。
一時間也是心亂如麻。
原定計劃是，無論這些流浪者能否擊殺艾德（在林華看來這個成功率是基本沒有的），薩魯蒂率領的隸屬於林華的超能者戰隊，都會在局勢混亂之時加入戰場，渾水摸魚，兩頭通吃。
然而輪迴者們的爆炸性戰力，將林華的一切算盤，砸得七零八落。
沉默良久，耳麥中終於傳來了林華的聲音。
「原計劃……繼續！」
這句話，被林華說的咬牙切齒。
因為情況，已經走到了一個林華沒想到，也不想看到的關鍵節點。
以這群流浪者的戰力，擊殺艾德奪得隕石怕是不難……但之後呢？
誰敢保證這群人能將隕石送到林華手裏？
誰敢保證他們不會起其他的心思？
這事兒的意義，就相當於是新出現了一個團體，頂替了原本的艾德，且實力更強，轉一圈轉回來之後，林華還是個弟弟。
這個，林華可就忍不了了。
「平衡，平衡懂么？」
話筒對面的林華滿臉的陰狠。
平衡雙方戰力，讓交戰的雙方同歸於盡。
這是最符合林華利益的。
所以，考驗操作的時候到了。
……
「狼邢死了……這樣啊……」
「我知道了。」
結束了通訊之後，艾德面無表情，似乎沒被狼邢的死影響心境。
低頭看向腳下。
一頭身長三十餘米的巨大火蛇，正乖乖趴在原地，火蛇的整個腦袋都已經爆裂開來，無頭的身體還在不斷抽搐。
SSS級火鬼。
命喪於此。
總用時，不到一分鐘。
在燚城，所有人都知道艾德乃是燚城的首領，燚城的標誌性人物，但沒人知道艾德究竟有多強。
這是一個林華甚至狼邢，都揣測不出的小秘密。
出於對自身力量的自信，艾德哪怕早就知道林華有小心思，卻根本不願意搭理這個垃圾。
他的拳頭，就是他奪得一切的根本。
所謂朕一天不死，爾等終究是臣。
林華的小打小鬧，是不被艾德放在眼中的。
然而，這一次事件，卻有些超乎艾德的預料。
「十秒鐘之內殺掉了狼邢，這份力量，比我，恐怕也不弱多少了。」
選擇擺在了艾德面前。
是回到地表搞定亂局。
還是繼續一往無前，挖出隕石。
看着前方隱約亮起的紅光，艾德有了主意。
「轟」的一聲。
炸裂的直拳如炮彈一般砸在牆壁上，巨力轟碎堅硬的岩層，砸出一條近3米深的大坑。
而後，艾德化身無情的打樁機。
其體內，似乎有着源源不絕的能量補充，雙拳劃出幻影，艾德似不知疲憊一般暴力錘砸著岩層，生生開出一條前進的路。
不知過了多久。
前方的紅光愈發顯眼。
而身後，亦傳來腳步聲。
……
王維一行聽到的「轟隆」聲，並非是戰鬥的聲音，而是艾德砸牆的聲音。
小隊眾人集合之後，便立刻出發，沿途倒沒有什麼危險，偶爾能看到一些樣貌各異的火鬼，卻都是死的。
「這個艾德長於近戰，力量大的有點兒嚇人啊。」
無雪簡單驗屍，便驗出了這樣一番結論。
扭曲的不成形狀的軀體，似乎是被人用雙手生生擰製成型的。
還有像是被重武器近戰爆頭的。
甚至還有被生生撕成兩半的。
「這個艾德的戰鬥體系跟我很像。」
周武靦腆說道，引得王維點頭。
根據現場情況判斷，艾德與周武大致相同，都是那種憑藉樸實到極點的招數克敵制勝的強者。
至於強度嘛。
現在還看不出來……正如同狼邢沒逼出周武的全力那般，這些火鬼，哪怕是SSS級火鬼，也沒對艾德造成多大的麻煩。
隨着前方紅光越來越亮，「轟隆」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大約一分鐘之後，一條狹長的甬道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而甬道最深處，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正賣力砸牆，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身後敵人的到來。
「艾德？」
「嗯，先給我點兒時間，等我把石頭挖出來咱們再談。」
這算盤打得倒是挺響的。
王維笑笑，也不說話，只是邁開腿，走到了艾德身後。
直到王維走近，艾德方才轉過身來，他略微垂頭看着王維，以這種滿帶着壓迫感的姿勢，對王維開口問道。
「所以，你們是誰的人？」
「林華的。」
「不……林華請不動你們這種級別的強者，算了，我不管你們是誰的人，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們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幹些什麼……
這個問題可難住王維了。
你要說完成主線任務吧……這個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通往第三重屏障的通行證。
王維想要的只是通行證。
奈何，到現在，王維還沒找到通行證的相關線索。
想了想，王維一咧嘴。
「我們是來看戲的……」
「看戲？」
艾德懵了。
他眼看着王維慢條斯理的掏出永鎮天淵，一刀砸在了自己身後的牆壁上。
刀氣轟然炸裂，砸落大片岩層。
王維的一刀，論威力，並不比艾德的重拳更低……且速度更快！
快到艾德都沒反應過來。
看了眼持刀的王維，又看了眼身後那巨大的刀痕。
這一刻，艾德理解了什麼叫做有峙無恐，什麼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剛才想了想，對於裏面的這個東西，我其實也是有點兒好奇的，不如這樣吧，大傢伙先合作一波，把這通道給打穿嘍，咱們再來談談其他的事情。」
通行證的缺失，讓王維不能做直接斃殺艾德的選項。以待局變從而摸清脈絡，找到通行證的線索，這是王維的最高優先任務。
而在這個任務達成之前，王維不太想弄死某些關鍵的劇情人物，以防止出現變故和麻煩。
換句話說，艾德死不死，不重要，王維想讓他死，他就會死，倒不如留着這人，看看通行證的線索，是否會出在他身上。
看到王維的舉動，艾德虛着眼睛，其慢慢捏緊雙拳，目光鎖定着王維的頭蓋骨，但片刻，艾德卻還是點了點頭。
「可以。」
他很聰明。
聰明到，他雖然不明白王維做出這種建議的意義及目的，卻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選擇。
而王維，也只是笑笑，根本不介意艾德的敵意與戒備。
……
於這一刻，王維與艾德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平衡。
兩人肩並著肩，不斷對岩層發動着攻擊，看上去倒更像是合作夥伴。
「所以，這一切就像林華所講的那般，對么？」
「一個為了復仇的瘋子，一個罔顧底層人民性命的暴君？」
王維一邊揮刀，一邊發問。
艾德道：「差不多吧。」
說完，他沉默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復仇什麼的，只是目標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力量。」
「力量么？」
「沒錯，就是力量。」
艾德言之鑿鑿的說道：「隨着我的實力達到了某一種限度，便越發能感應到來自地底的莫名呼喚。直覺告訴我，下面的這顆隕石，這顆滅世之星，能夠讓我突破極限，掌握更強大的力量……你和林華，應該也是為此而來吧？」
王維當然不是為此而來的。
身為輪迴者，他的力量不是這顆隕石贈予的，自然也感知不到什麼狗屁的呼喚。
正這般思考着，王維卻突然恍惚了一下。
前方，隕石散發着的紅光若隱若現，隨着岩層越來越薄，空氣中的溫度也越來越高。
但明明離目標已經近在咫尺，王維卻停下了劈砍，站在原地慢慢思索了起來。
帶來災禍和超能體系的隕石。
艾德與林華之間的衝突與鬥爭。
王維隱約間發現了一點。
這個劇情世界，似乎是在影射樂園內的現狀。
隕石=天賜之石。
林華與艾德=魔與嬴梟。
如果這麼想的話。
王維腦中靈光一閃，隱約猜到這個劇情世界內的通行證，將會出現在哪裏了。
身後，周武上前一步，附在王維耳邊輕聲道。
「林華的人來了。沒對咱們出手，他們打着咱們的合作夥伴的名義準備下來一探究竟，文三問你該怎麼處理。」
腦海中念頭盤亘著，很快，王維便下定了主意。
「放他們進來。」
這一系列對話，王維並未瞞着艾德，艾德聽罷，也沒有任何錶示，他只是不斷揮舞著拳頭，狠狠錘擊著面前的牆體。
大約五分鐘之後。
伴隨着「轟隆」一聲。
紅色的晶體層被艾德的雙拳生生砸爆，一個巨大的地底空間，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而與之一同的，還有滔天的熱浪，以及地下空間最深處，那顆直徑一米有餘的紅色石頭。
……
石頭不斷散發着光熱。
劇烈的光熱形成罡風，從通道中吹拂而過，順着天坑直接衝上了地表。
從軍營中看去，能看到一股火紅色的氣柱衝天而起，直貫雲霄，其氣勢之強，甚至讓軍營中的戰鬥短暫平息了下來。
軍營外。
剛剛趕到的林華看着那衝天而起的光柱，心中禁不住咯噔一下，沒用過多權衡，林華已經啟動超能力，整個人彷彿光一般，向著天坑急沖而去。
宋文三也未阻止林華。
在滔天熱浪之下，宋文三隱隱約約的發現了一個怪事。
這種光熱輻射能……
似乎別有妙用。
如果說宋文三的感知還沒那麼清晰的話。
那麼正面接受了第一輪輻射能的王維，對這一切，則有着更深刻的認知和感悟。
當罡風掃過的這一霎那，王維只感覺體內的征伐決，宛如瘋了一般瘋狂運轉，自動運轉的征伐決，以極快的速度，提升王維的內力值上限！
這個速度，是遠超王維自行修鍊的速度的。
僅僅是十秒鐘的功夫，王維的征伐決內力，便已經提升了百點有餘，且提升的速度還在不斷攀高。
回頭看向周武、汪昱唯等人，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這裏的妙處，此刻神色興奮，大有盤膝坐地好好修鍊一番的慾望。
然而。
現在這個時間和地點，卻並非是修鍊的好時候。
因為比起王維等人的單純的內力上的增長，艾德的變化更大，更劇烈！
他本身就站在王維前方，路，也是他打開的。
也因此，當輻射能散發出來的第一時間，艾德乃是距離隕石最近的人。
大量的光熱輻射能被艾德所吸收，其肉身頃刻間膨脹，直到膨脹到了三米有餘，方才緩緩縮小回原本的樣子。
心臟，宛如戰鼓般轟然炸響。
兇猛到極點的氣息頃刻間發酵而出，將艾德映地宛如猛獸一般。
身為此世界的劇情土著，艾德得到的好處，遠比王維等人更大、更直接。
而力量的提升，帶來了更多的訴求和野心。
能看到，這一刻的艾德二話不說，邁開大腿，筆直向遠方的隕石沖了上去。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身後，汪昱唯等人驀地回頭，卻只能感覺到一股烈風刮過，卻是一身西裝的林華，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從後方沖了過來，他無視了王維等人，眼中似乎只剩下了那顆紅燦燦的隕石。
身為SSS級超能者。
林華的力量，是比狼邢更強的。
且他的超能力，強項在於速度，此刻林華后發先至，竟然在短短時間之內衝到了艾德身邊，並一巴掌抓向了隕石。
然而此地空間狹小。
艾德本身的實力還比林華更強。
當林華的手，距離隕石僅僅只有半米之遙時，可怕的力量陡然從身後傳來！
卻是艾德乾脆伸出手，一巴掌捏住了林華的衣領。
咆哮聲自林華耳邊轟然炸響！
「你個養不熟的狗東西，老子頂你坐上了總理的位置，你卻處處跟老子作對。現在還想着要虎口奪食！」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剛剛，艾德大事將成，懶得理會林華。
而現在，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在自己眼前，林華卻悍然暴起，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與慾望。
曾經的鞭長莫及，變成了現在的近在咫尺。
這回，艾德要是能放過林華，那才是有鬼了。
甩手，擰身。
艾德的近身拋投技一氣呵成。
配合上強悍的，遠超常規SSS級超能者的恐怖力量，被艾德捏在手裏的林華，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和機會！
「轟」的一聲。
林華當場被艾德一個過肩摔砸在了地底，這一刻，艾德頭髮豎起，宛如雄獅，狠狠瞪了王維等人一眼，艾德揮拳砸下，直擊林華面門。
這一拳砸實了，林華的下場，不會比那些被爆頭的火鬼強出多少。
然而，重拳即將擊中目標，前方卻陡然閃過黑光。
卻是周武后發先至，附帶着破魔力量的重拳對着艾德當頭罩來。
這一拳的能量，出乎了艾德的預料。
野獸般的直覺告訴艾德，此拳不能接，他只能後退兩步，做防禦態。
然而，逼退了艾德的周武，卻並未對艾德發動追擊，他只是拉起地上的林華，明面上是做保護，然而他的右手卻拽著林華的左手，這讓林華毫不敢輕舉妄動。
而王維，也快速啟動，來到了艾德側面，這個角度，保證即便艾德沖向隕石，王維也能在第一時間將其攔下。
「你們是什麼意思？」
艾德這般道。
而林華尖銳的聲音，亦在第一時間響起。
「殺了他，只要你們殺了他，你們要什麼我給你們什麼！」
林華顯然是被艾德剛才的過肩摔給摔怕了，他情緒劇烈波動，然而短短片刻，林華便沉穩了下來，重新恢復了他燚城總理的風采。
「這顆石頭我可以給你們，甚至於，燚城，我也可以給你們。權力？財富？你們想要什麼我都給，只要你們能弄死艾德。」
所謂深仇大恨不過如此了。
為了殺艾德，林華看上去是拋棄了所有——但王維能看得出來，林華此人，無利不早起，現在情況如此他才會說這些屁話，真弄死了艾德，林華有的是小手段在後面等著王維呢。
這種人，實際就是政客。
投機倒把、見機行事才是這種人的行事作風。
艾德也不遑多讓。
「林華能給你們的，我一樣能你們……」
這個就是睜眼睛瞎扯蛋了。
「這顆石頭，你也能給我？」
王維笑着指了指身後的隕石，如此說道，艾德沉默片刻，卻始終給不出個答案。
他不能……
他也不願。
直到王維微微一笑。
「總結起來，你們兩人的恩怨，其實就出在這顆破石頭上……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點。」
「你們爭來爭去的，究竟問沒問過當事人的想法？」
「什麼？」
王維這話，弄愣了林華與艾德，甚至連汪昱唯等人都有點兒摸不到頭腦，只有周武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似乎早就知道了點兒什麼。
因為，情況真的再清晰不過了。
再進入劇情世界之前。
嬴梟就一直再說，這第二重到第五重屏障上的劇情世界，就是試煉和選拔。
這些劇情世界，不是常規的劇情世界，而是樂園、或者說天賜之石自主設置的選拔關卡。
為的，乃是給自己找一個「宿主」。
那麼問題來了。
選拔的標準是什麼？
什麼人，能入天賜之石的法眼？
之前，情報不夠，王維看不出什麼。
但隨着隕石現世，王維已經弄懂了這重關卡，想要考驗的東西。
一種，名為同理心的東西……
「你想要這塊石頭提升力量。」王維指了指艾德。
「你想要這塊石頭提升力量。」王維又指了指林華。
這些都是私慾。
不是說不好。
但從某種角度上看，這的確是一種自私的行為。
由此，有了王維的第三問。
「那麼，你想要什麼？」
他轉頭，看向了豎立在場地中央的隕石。
似乎被王維的話所觸動，石頭輕輕顫抖著，光熱輻射有規律般的起伏着，很快，如同心靈低語般的聲音，響於所有人心中。
「我想回家……」
這聲音，分不清男女，表現出的只是中性，然而聽到這聲音的王維卻笑了。
「怎麼回家？」
「找個人，帶我回家。」
「你的家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
「那我們又該怎麼帶你回家？」
「我寄居在你們體內，賜予你們力量，然後飛回去。」
如此簡單……
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王維霎那間弄懂了這一席話的真正意義。
天賜之石，正藉著這顆隕石之口，傳遞出自己的訴求和慾望。
魔、嬴梟、天賜之石三足鼎立。
這個局已經攤開，棋手都已經坐在了棋桌上。
魔想要天賜之石，為的是力量。
嬴梟想要天賜之石，為的是萬世萬代的和平——但歸根結底，他也是為了力量。
王維唯一弄不懂的，只是天賜之石的訴求。
王維能知道的，只是天賜之石想要一個宿主……但祂要宿主幹什麼？
為了獲得一個行走於人世間的肉體？
可能。
為了能夠享受身為人的快樂和喜悅？
也可能。
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與慾望？
也可能。
但以人的私慾，去倒推天賜之石的訴求和慾望，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以上的那些，只是王維和嬴梟的猜測。
事實上，是沒人知道天賜之石到底有什麼願望，什麼訴求的。
「你的家，在哪兒？」
「我們該怎麼送你回家？」
之前問過的問題，王維又問了一遍。
而這一次，這顆隕石不再發出聲音。
因為祂可能也明白，王維的這一次提問，不是對祂問的，而是對某個更高規格的存在所問的。
想了想，王維搖了搖頭。
他不在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
他不能確定，隕石的回答，能否代表天賜之石，也因此，王維也確定不了天賜之石找宿主的最終目的。
但有一點已經非常明確了。
那便是，該如何得到這枚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