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9 (含4300鑽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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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場的人,除了尉赤之外,沒人知道番茄蝦仁面背後的意義。

喬堯俞倒是有些驚訝,畢竟,這麼長時間了,程嬈很少會這麼具體地提出要吃一樣東西的要求。

聽到程嬈這麼說,喬堯俞笑了一下,習慣性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哪裏看到的這個?」

「可以吃嗎?」程嬈問喬堯俞。

喬堯俞朝着程嬈點點頭,「當然可以,我查查附近哪家餐廳有。」

說着,喬堯俞拿出了手機。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家有番茄蝦仁面的餐廳。

喬堯俞看了一眼地址,然後看向一旁的尉赤和溫嘉魚:「我們走路過去吧,就一公里。」

「嗯。」尉赤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決定下來之後,四個人便一起走路。

程嬈跟在喬堯俞身邊,臉上掛着笑容,看着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看到她笑,尉赤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程嬈這樣笑,哪怕是她跟蕭野的合影上,都沒這麼笑過。

之前他就經常想,程嬈真正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不是冷笑,不帶諷刺,是那種真正開懷地笑。

他想了這麼長時間,終於看到了,可是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從醫院出來,要先過一條街才能上天橋。

程嬈每次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都格外地激動,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時快了不少。

過馬路的時候,她跑了起來,對面正好開來了一輛車。

喬堯俞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似乎是在回復消息,所以就沒注意到這一幕。

尉赤看到之後,馬上跑上去,將程嬈拽到了懷裏護住。

下一秒鐘,那輛車也猛地剎了車——

如果不是尉赤及時出現,程嬈這會兒肯定是要被撞到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喬堯俞和溫嘉魚兩個人都愣住了。

程嬈被尉赤抱在懷裏,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有多久沒抱過她了?

久到他已經忘記了抱着她時是什麼感覺。

她是真的瘦,他要將胳膊收得很緊才能勉強抱住她。

尉赤對上程嬈的目光,看了幾秒鐘后,迅速回過神來。

他輕咳了一聲,開口問她:「沒事兒吧?」

程嬈搖了搖頭。

「嗯。」看着她的動作,尉赤喉嚨有些熱。

他及時地鬆開了她,然後看向了旁邊的喬堯俞,提醒他:「你看着點兒,她這情況一個人過馬路太危險了。」

提起來這個事兒,喬堯俞也有些自責。

他咳了一聲,走上去拉住了程嬈的手,「剛我導師給我發消息,沒注意到。」

「沒關係,還好尉赤反應快。」溫嘉魚笑着看了一眼尉赤,然後關切地詢問程嬈:「沒嚇到吧?」

程嬈點點頭,看向尉赤:「謝謝你救我。」

尉赤:「……」

他沒接話,有一個原因是,他受不了程嬈對他這麼客氣。

這個小插曲過後,四個人繼續往前走。

過了這條街,到對面過街天橋的時候,程嬈一邊爬樓梯一邊兒唱歌。

尉赤不知道她哼的是什麼歌,但是能聽出來她挺高興的。

仔細回憶一下,他之前是有聽過程嬈唱歌的,就是在酒吧的那次。

那是僅有的一次,後來就沒再聽過了。走過過街天橋,就是那家餐廳了。

餐廳是一家裝修別緻的中式餐廳,人還不少,味道應該還不錯。

這會兒正好有四人位,喬堯俞拉着程嬈率先走了進去。

坐下來之後,喬堯俞先給程嬈倒了一杯水,程嬈喝完水之後,又強調了一遍:「我要吃番茄蝦仁面。」

「好,好。」喬堯俞拍了一下她的後背,隨後看向了服務生,對她說:「先下單一份番茄蝦仁面,儘快上。」

服務生:「好的。」

喬堯俞看了一會兒菜單,點了幾個菜,然後把菜單推給了溫嘉魚,「你們再看看。」

溫嘉魚接過來菜單研究了一會兒,點了幾道菜之後,便將菜單合上了。

跟尉赤在一起半年多,她已經把尉赤的胃口摸得很清楚了,所以,點餐的時候也沒問他。

他們兩個人出去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溫嘉魚點菜的。

點完餐之後,喬堯俞才想起來問尉赤:「你這趟回來要不要回家?外公還挺惦記你的,之前我過去的時候他總念叨你。」

尉赤現在根本沒有在聽喬堯俞的話,他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程嬈身上。

喬堯俞問完這句話之後,尉赤好長時間都沒回復。

溫嘉魚順着尉赤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抬起手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感覺到溫嘉魚的動作之後,尉赤終於回過了神。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

可是,程嬈就在對面坐着,他實在是……

「表弟跟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溫嘉魚笑着提醒他,「別走神呀。」

「嗯,我是在想,這果汁的味道有點兒熟悉。」尉赤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敷衍。

他之前從來不會撒謊,現在倒是越來越溜了。

「是嗎?」溫嘉魚端起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唔,好像是有點兒熟悉……」

**

程嬈的面是和幾道開胃冷盤一塊兒上來的。

面上來之後,喬堯俞將碗送到了程嬈面前。

他拿了勺子和筷子,「慢點兒吃。」

程嬈聽話地點點頭,然後拿起筷子,有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尉赤坐在程嬈的斜對面,看着她吃面的動作,眼睛有些澀。

之前他們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她總是嫌他吃得太快,並且不下一次地告訴他,要細嚼慢咽。

現在,這些事情,她應該都忘記了吧?程嬈吃得太快,嗆到了。

她捂住了嘴巴,不停地咳嗽,咳得眼睛都紅了。

喬堯俞見狀有些無奈,他抽了兩張紙巾,給程嬈擦了擦嘴巴和鼻子,「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咳咳咳……」程嬈還是說不上來話,一直咳嗽著。

正好這個時候,服務生開始上別的菜了。

程嬈咳了有三四分鐘,終於緩過來了。

喬堯俞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送到了嘴邊,程嬈張開嘴喝了一口。

喬堯俞問她:「好點兒沒?」

「……鼻子裏好像有面。」程嬈抬起手手戳了戳鼻頭。

她的表情有些煩惱,應該是真的難受了。

喬堯俞摸了一下她的劉海,「等會兒就好了,先吃點兒別的。」

「哦……」程嬈點了點頭。

尉赤在對面瞧著程嬈這樣子,心口說不出的酸。

想想以前的她,再看看現在的她,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

程嬈後來倒是沒再吃那碗面了,她胃口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吃其它菜也吃得很香。

尉赤全程都沒什麼胃口,象徵性地動了動筷子。

溫嘉魚用餘光瞥了尉赤好幾次,每次看過去,他都在發獃,表情看起來很是凝重。

**

午飯結束以後,他們四個人繼續往醫院走。

醫院的旁邊兒是個比較大的小區,路過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結婚的人。

他們走過時,新娘正好從車上下來。

她穿着婚紗、捧著捧花,右手的無名指上還戴着戒指。

喬堯俞看到這一幕之後,臉色馬上嚴肅了幾分。

他拉住程嬈的手腕,準備加快速度離開這裏。

之前程嬈看到婚紗和婚禮時,反應就會很劇烈。

喬堯俞怎麼都沒想到,今天出來一趟,竟然會碰上結婚的。

想拉着她離開,最終天不遂人願,程嬈還是看見了——

她站在原地不肯動,任憑喬堯俞怎麼拖着走都不動。

喬堯俞知道,這並非一個好兆頭。

「程嬈,我們回去了。」喬堯俞摟住她的肩膀,耐著性子喊她。

「不要!」程嬈甩開喬堯俞,眼眶倏地紅了,她抬起手來看着自己的無名指,「我的戒指呢?!你們還給我——」

說完,她開始拽自己的頭髮。

溫嘉魚之前沒接觸過這類人,看到程嬈發病的時候,她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尉赤則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

程嬈瘋起來的時候滿身都是力氣,喬堯俞拿出繩子想要綁她,根本就綁不住。

他只好看向尉赤求助:「表哥,你來幫我一下!」

聽到喬堯俞的聲音之後,尉赤馬上走了上去。

尉赤雙手鉗制住程嬈的手腕,喬堯俞馬上趁著這個機會將她的胳膊和手腕捆在了一起。

「放開我!!」程嬈叫得歇斯底里。

此時,喬堯俞在她身後綁繩子,尉赤則是站在她對面。

他將她的兩條胳膊反剪到了身後,這樣的動作下,兩個人的距離貼得很近。

程嬈無處發泄,立馬低頭咬上了他的胳膊。

她像是瘋了一樣地咬,很快就將他的胳膊咬得出了血。

溫嘉魚看到尉赤的胳膊出血,下意識地就想走上去拉開他。

感覺到她的動作之後,尉赤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別過來!」

他的態度有些凶,溫嘉魚聽過之後定在了原地。

正愣怔的時候,又聽尉赤說:「她現在情況不好,我怕你有什麼意外。」

尉赤說這話的時候,呼吸很重。

因為,程嬈一直咬着他沒有鬆口。

喬堯俞用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終於把程嬈的胳膊捆好了。

看到尉赤胳膊上的血跡之後,喬堯俞說:「等會兒回去讓護士給你包紮一下吧。」

「她怎麼回去?」尉赤完全沒有在意自己胳膊上的傷口。

喬堯俞看了一眼程嬈,「我抱回去。」

「我來吧。」尉赤丟下這三個字,不等喬堯俞回復,就直接把程嬈抱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之後,喬堯俞下意識地看向了溫嘉魚。

果不其然,溫嘉魚的臉色很難看。

喬堯俞覺得,尉赤對程嬈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但是轉念一想,他們兩個人之間應該是不認識的,尉赤會這麼做,應該就是出於一個軍人的本能。

喬堯俞知道,尉赤之前經常去抗洪救災什麼的,這種事兒,似乎已經成為他的本能了。

不過喬堯俞也知道,女人都比較小心眼兒,尤其是談戀愛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男朋友抱着別的女人,肯定心裏會不舒服。

想到這裏,喬堯俞走上前對溫嘉魚說:「你別想太多,我表哥他是軍人,這種事兒做習慣了,比較熱心。」

「沒事兒。」溫嘉魚笑得得體,絲毫沒有看出來她有哪裏不開心的。

她這麼一笑,喬堯俞才放心。

程嬈一路上都不規矩,一會兒咬尉赤的脖子,一會兒又咬他的胳膊,每一下都是發了狠地往死里咬。

好在尉赤忍耐力比較好,才不至於把她扔下去。

「我要結婚……我的戒指呢?」她哭得眼淚汪汪的,「把戒指給我,我要結婚!你放開我!為什麼不讓我結婚?!」

「閉嘴。」

尉赤聽着她一口一個結婚,不由得又想起了她曾經和蕭野親密的那些畫面,態度也有些凶。

兩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你是誰……」她尖叫了一聲,「放開我,不要碰我!放開!」

她的聲音凄厲,這樣的聲線和語調,不由得讓尉赤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晚——

他抿緊了嘴唇,加快步伐,繼續往前走。

這樣折騰了足足有五分鐘,終於回到了病房。

看護看到程嬈這樣子之後,馬上上前質問尉赤:「你們又帶她去哪裏了?我不是說了她這幾天哪裏都不能去嗎!外面人多,隨便一點兒事情都可能刺激到她!」

看護語氣有些凶,尉赤動了動嘴唇,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畢竟……程嬈的情況,他也不太清楚。

「把她捆床上就好了,別打鎮定劑!」喬堯俞走上來,坐到了程嬈身邊。

他將程嬈摁倒在床上,看護從旁邊兒的抽屜里拿出來另外一條繩子,將程嬈的腿和床綁在了一起。

綁好腿之後,又開始綁上半身。

整個過程里,程嬈一直都在哭,整個病房裏都回蕩着她的哭聲。

尉赤站在床邊,看着程嬈現在的樣子,身側的手攥成了拳頭。

她的頭髮已經亂得不像樣子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一張臉蒼白如紙,臉上還掛着淚痕。

溫嘉魚循着聲音,盯着病床上的程嬈看了一會兒,表情格外地嚴肅,胸口有些憋悶。

回過神之後,溫嘉魚看向了身邊的尉赤。

她抬起手來碰了一下尉赤脖子上的咬痕,然後對他說:「我帶你去找護士包紮一下吧。」

聽到溫嘉魚的聲音,尉赤收回了視線。

他朝溫嘉魚搖了搖頭,「我沒事兒,不要緊。」

那邊,程嬈還是在鬧。

雖然被捆住了,但她的哭聲一直都沒停下來。

喬堯俞有些無奈,想喂她吃藥,但是這種情況下,她哪裏還吃得下藥?

喬堯俞動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然後站起來走到了尉赤和溫嘉魚的面前。

他輕嘆了一聲,開口道:「今天沒辦法跟你們玩兒了,你們先回去吧。」

「……她就這樣?」尉赤看了一眼床上的程嬈。

折騰了這麼一會兒,她嗓子已經啞了。

喬堯俞「嗯」了一聲,說:「暫時只能這樣了,平時看護都直接打鎮定劑,那玩意兒打多了對身體也不好。」

尉赤:「……」

喬堯俞看了一眼尉赤身上被程嬈咬出來的傷口,對他說:「你趕緊找醫生包紮一下吧。」

「她經常這樣?」尉赤問喬堯俞。

喬堯俞點了點頭,「嗯,一直斷斷續續的。」

「她是為什麼……?」溫嘉魚本身不是八卦的人,但是現在實在有些好奇,便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喬堯俞想了想,說:「應該是因為看到了別人結婚。」

「她丈夫去世之後,她才這樣的。」說到這裏,喬堯俞嘆了一口氣。

……丈夫?

聽到這裏,溫嘉魚着實有些驚訝。

她之前是真不知道,程嬈結過婚。

原本還有些懷疑尉赤和程嬈的關係,喬堯俞這麼一說,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尉赤聽到喬堯俞這麼說,咬緊牙關,太陽穴突突地跳着。

程嬈哭了一會兒,哭累了,竟然就這麼昏睡過去了。

安靜下來之後,喬堯俞回過頭看了一眼,然後長吁了一口氣。

睡過去就好了,再醒來的時候,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激動。

「你們先去忙你們的吧,我下午估計都得在這邊陪她了,等她醒來還得再觀察一下情況。」喬堯俞覺得,現在這樣子,讓尉赤和溫嘉魚繼續待在這裏也不是一回事兒。

「嗯,那我們不打擾了。」說到這裏,溫嘉魚抬起胳膊,挽住了尉赤,「先走了,你忙。」

和喬堯俞打完招呼,溫嘉魚看向了尉赤:「我們走吧。」

尉赤「嗯」了一聲,轉身,和溫嘉魚一塊兒走出了病房。

喬堯俞送他們到了門口,道別之後,便關上門,坐在了病床面前。

看到程嬈這樣子,喬堯俞是又心酸又心疼。

**

從病房裏出來之後,溫嘉魚就要拉着尉赤去包紮,說了幾次,尉赤都不肯。

於是,溫嘉魚只好在醫院的窗口拿了葯,等回到酒店之後親自給他上藥。

從醫院出來之後,尉赤就沒怎麼說話。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之後,溫嘉魚感慨了一句:「她看起來也就二十歲,竟然已經結過婚了。」

尉赤沒接話。

其實,程嬈已經二十五了,他比誰都清楚她的年齡。

「挺可憐的。」溫嘉魚長嘆了一口氣,「多漂亮一個姑娘啊,性格也那麼好。」

尉赤還是沒接話。他扭頭看向了窗外,車速有些快,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

回到酒店之後,溫嘉魚執意給尉赤上了葯。

她將他摁到床上,細心地替他處理好了傷口,然後貼上了一排創口貼。

處理好傷口之後,溫嘉魚在尉赤身邊躺下來,靠在了他懷裏。

**

下午的時候,黃萍來到了醫院。

她進來的時候,程嬈還沒有醒過來,身上又捆着繩子,不用喬堯俞解釋,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黃萍蹲在了病床前,捏住程嬈的手,眼眶有些酸。

她看向喬堯俞:「打針了嗎?」

「沒有。」喬堯俞搖了搖頭,說:「今天是哭得睡過去了,不知道醒來之後會不會好。」

「這次是為了什麼?」黃萍問喬堯俞。

喬堯俞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帶她出去吃飯,碰上了結婚的。」

他這麼一說,黃萍馬上就明白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喬堯俞說:「這幾天還是不要帶她出去了。」

喬堯俞點點頭,「嗯,明白。」

發生了這種事兒,他哪裏還能再帶程嬈出去?

程嬈一直都沒醒來,眨眼間到了晚飯時間,她仍然沒有一點兒要醒的跡象。

黃萍和喬堯俞也沒有叫醒她,兩個人陪着她呆到了八點,一直到看護催他們回去,他們兩個人才離開。

**

天快黑的時候,溫嘉魚接到了高中同學的電話。

溫嘉魚來洛城的時候,發了一條帶定位的朋友圈,正好被同學看到了,所以聯繫了她,要請她吃飯。

溫嘉魚本來打算帶着尉赤一塊兒去的,但是尉赤說他想休息,溫嘉魚也沒有勉強。

溫嘉魚走後,尉赤去樓下的煙酒超市買了一盒煙,在吸煙區坐了一會兒,不多時就抽完了半盒。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抽煙的時候,尉赤的腦袋裏都是程嬈的臉。

她痛苦的表情,歇斯底里的哭聲,還有她慘白的面色……

尉赤吐了最後一口煙圈,將煙蒂在垃圾桶里碾滅扔進去,然後轉身朝着計程車等候區走去。

排了幾分鐘的隊之後,他上了車。

前排的師傅問他:「小夥子,去哪裏?」

尉赤看向窗外,嘴唇翕動:「第二附屬醫院。」

「哎,好嘞。」師傅應承下來,隨後發動了車子。

尉赤住的酒店距離第二附院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加之趕上了晚高峰,前後用了一小時二十分鐘才到。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后,尉赤付了車錢,從側門走了進去。

一路走到樓下時,他卻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尉赤在樓下徘徊了約莫半個小時,一番掙扎之後,最終還是踏進了大樓內。

他想,去看看吧,就一眼,看完就走。

尉赤進來的時候,樓里已經沒什麼人了。

他上樓的時候,正巧看護不在,護士站也沒人。

尉赤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的燈是開着的,剛一進門,他就看到了熟睡中的程嬈。

她已經換上了病號服,不過,身上還捆着繩子。

尉赤抿著嘴唇走到了床邊,俯下身來。

湊近后,他看到了她睫毛打在眼底下的陰影。

她似乎非常沒有安全感,睡着之後,睫毛都在微微發顫。

她的臉比之前還要白,嘴唇也沒有血色。

尉赤看到她蹙起的眉頭,本能地抬起手來,想要為她將眉頭撫平。

可惜,指尖快要碰上去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尉赤嘴唇緊繃着,手僵在了半空中。

就在這個時候,程嬈想翻身。

他看到她的身體動了一下,但是因為身上捆着繩子,她只動了一下,沒能成功翻身。

看到這一幕,尉赤喉嚨里有些酸。

他垂眸看向捆在她身上的繩子,繩子纏得很緊,光是看着就覺得不舒服。

——這樣的夜晚,她經歷過多少?

他不敢想。

尉赤盯着看了一會兒,胸口悶得連氣兒都喘不過來了。

他起身,走到窗戶邊,靠着窗枱站着,盯着她不放。

她現在,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尉赤回憶了一下他們曾經相處的細節,她雖然沒有他高,經常需要仰視他,但她的眼神里永遠沒有崇拜和景仰。

她像一隻高傲的野天鵝,永遠昂首,絕不低頭。

可是現在,她像個迷路的孩子,她目光清澈、眼底帶着的純真,讓人看一眼都有無處遁形的感覺。

和她比起來,如今的他,實在太過世故。

尉赤抬起手來捂住了眼睛,不多時,掌心被微涼的液體浸得濕潤,有水滴從指縫中流出來。

他想抱她,但是他提不起來勇氣。

他現在怕極了她的眼睛,像是一面照妖鏡,只一眼,就能讓他原形畢露。

從去年八月到現在,他用了半年多的時間「重新開始」。

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理想和抱負,去按照他們口中的「軌跡」去生活。

他以為看不到就不會有念想,他以為新人來了就可以忘掉過去。

可是,沒有用。

聽到她的消息的那一刻,他用了半年多建設起來的「新生活」,一瞬間被攪得天翻地覆——

思念瘋長,像藤蔓,緊緊地纏住了他的心。

當他聽着她開口喊他「表哥」、喊溫嘉魚「表嫂」的時候,好像被人在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然而,他無法表現出來。

他曾經被她毫無顧忌地拋棄過,那時他認為她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如今自己經歷了,他才終於明白一個鐵打的道理——

感情,真的勉強不來,也不存在什麼培養不培養。

只是,他沒有辦法像她一樣無所顧忌。

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溫嘉魚對他很好,真的很好。

他不想傷害她,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和她提及這件事情。

他本以為,尉幟的事情調查清楚后,他的人生不會再有什麼波瀾,更不需要有什麼選擇。

可是現在,他又面臨到了比之前更嚴峻的抉擇——

只是想想,就覺得無力。

尉赤將遮在眼前的手拿下來,再次看向了床邊的程嬈。

這次看過去的時候,程嬈醒過來了。

程嬈是被尿憋醒的。

醒來之後,她習慣性地想要抬手揉眼睛,但是手被捆着,也動不了。

她有些難受,抬眼看過去,看到尉赤之後,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在這裏。」

她那個樣子,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

尉赤動了動嘴唇,想開口跟她解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程嬈說:「晚上不能在這裏,你快走吧。」

尉赤聽她這麼說話,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感覺她這會兒應該是清醒著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往病床前走了一步,然後蹲下來,捏住了她身上的繩子:「解開嗎?」

「看護呢?」程嬈看向尉赤,對他說:「你幫我喊一下她好嗎,我想尿尿。」

尉赤:「……」

見他不說話,程嬈有些着急,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了些哭腔:「我憋不住了……」

「我帶你去吧。」尉赤往外看了一眼,病房裏就有洗手間。

說罷,他也沒等程嬈反應,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

身上的繩子解開之後,程嬈可以動了,她自己坐了起來。

「先別動,我把手上的給你解開。」尉赤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不用不用。」程嬈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要求,「你牽着我去就行了。」

聽到她這麼自然地說出來這種話,尉赤喉嚨又是一陣酸。

在這裏,她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

尉赤深吸了一口氣,「哦」了一聲,然後拽起繩子來,帶着她往衛生間走。

把程嬈送進去之後,尉赤鬆開了繩子,準備退出去。

程嬈喊了他一聲:「表哥。」

尉赤頓住:「怎麼了?」

程嬈有些難為情:「褲子……還沒脫。」

她的手被捆着,沒辦法自己脫褲子。

平時如果捆着手的話,都是看護幫她脫褲子的。

聽到程嬈這麼問,尉赤捏緊了拳頭。

停頓了幾秒鐘,他說:「用胳膊,自己脫吧。」

「……啊?」程嬈不解,「你不幫我嗎?」

尉赤:「男女授受不親。」

「但你不是表哥嗎,弟弟說在家人面前沒關係的誒。」程嬈好像對此很不理解。

尉赤看着她充滿求知慾的眼神,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他捏住門把,耐著性子對程嬈解釋:「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不能看。」

說完,他怕程嬈再問,於是直接關門出去了。

程嬈聽着關門聲有些委屈,褲子也沒脫,坐在馬桶上就哭了起來。

尉赤就在外面站着,病房這邊隔音效果不好,尉赤自然聽到了她的哭聲。

他沒忍住,推門進去。

進去之後,就瞧見程嬈坐在馬桶蓋上哭。

她手被捆着也不能抹眼淚,那淚珠子一個勁兒地往下掉,配上她這樣的眼神,看得人心口發緊。

尉赤抬起手來揉了揉眉心,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朝着程嬈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給你脫褲子。」

程嬈抬起頭來看着他,臉上掛着淚花,眼底也是水汪汪的。

「你不是憋不住了?」被她這樣看着,尉赤聲音有些凶,「趕緊過來,你想尿褲子?」

「不是……」程嬈搖了搖頭,委屈巴巴地解釋了一句,然後走到了他面前。

尉赤動手將她身上的褲子脫了下來,然後轉過了身。

程嬈以為他要走,馬上喊住他:「等會兒你幫我提一下褲子,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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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過分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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