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1
程嬈被他說得無語,言辭間有些嫌棄:「你怎麼這麼幼稚。」
「那你怎麼只誇他不誇我?」尉赤還是很糾結這個問題。
程嬈喝了一口水,沒說話。
其實她不會夸人的,當初也沒怎麼誇過蕭野。
對着尉赤,就更誇不出來了。
還有一點就是,她覺得尉赤根本不需要她誇,他的專業素質專業能力,有眼睛的人都看不到。
這些年,誇他的人應該也不少,缺她一個根本不打緊。
尉赤等半天都等不到程嬈誇他,更不爽了:「你就不能誇我一句?」
「誇你什麼。」程嬈問。
「隨便什麼都可以。」他一點兒都不挑,能聽到她的誇獎就很滿意了。
這種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她肯定會覺得對方在開玩笑,偏偏尉赤的眼神卻格外地認真,就像在談論什麼重要任務一樣。
程嬈瞧見他這樣子,扯起嘴角笑了笑:「傻子。」
「你這是夸人?」尉赤的臉黑了。
正好這個時候,菜上來了。
程嬈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對尉赤說:「吃飯。」
尉赤只好閉了嘴。
………
吃飯期間,尉赤接到了路首長的電話。
看過來電顯示之後,尉赤又看了一眼程嬈,猶豫片刻后,接起了電話。
「首長。」尉赤很禮貌地喊對方。
「先前你讓我聯繫公安這邊任務的負責人,我聯繫到了,他們那邊對當初的任務也不是很清楚,你問問吧。」說完這段話之後,路首長又對他說:「注意一下態度,我們後面還要跟那邊有往來。」
「明白。」尉赤應承下來。
他們跟公安的關係,本身就是一門學問,當初那起任務,公安那邊確實犧牲了不少人,當時維和部隊這邊一口咬定卧底在對面,所以雙方關係鬧得很僵。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需要公安那邊出手幫忙的時候,他們基本上都會推辭。
其實大家都清楚,就是因為當初的事兒。
尉幟犧牲這事兒,上面雖然一直說在查,但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根本就沒有什麼進展——
尉赤心裏頭很清楚,這種意外,上面不會嚴查,因為查下去的話,影響太大。
所以,要給尉幟一個交代的話,只能他自己來查。
他曾經對着尉幟的遺照發過誓,一定會把卧底找出來,如果害死他的人活着,他就親手斃掉對方。
「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吧。」路首長想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尉赤在這件事兒上一向衝動,萬一真的跟那邊起了衝突,後面就不好辦了。
「好,辛苦您。」尉赤對路首長的態度非常好,「那我明兒一早去接您。」
………
和路首長打完電話以後,尉赤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程嬈身上。
他想了一會兒,又跟程嬈確認了一遍:「你前男友家裏沒親戚朋友在局裏嗎?」
「沒有。」程嬈搖頭否認,「我之前說過,他是靠自己的能力考進去的。」
「那你知道他是參加什麼任務死的嗎?」尉赤又問。
「我只知道在南非。」尉赤這個問題,倒是把程嬈問住了。
她發現自己只知道蕭野是在南非執行任務的時候去世的,但是卻不知道他是執行什麼任務的時候去世的。
見程嬈這表情,尉赤就知道她應該是不曉得這些。
於是,他又問:「那他什麼職位你知道嗎?」
「……」
不知道,都不知道。
程嬈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蕭野,但是如今被尉赤這麼一盤問,她突然覺得自己對蕭野的了解就是一個笑話。
她好像根本不了解他……一點都不。
當然,這其中有不少是她自身的原因。
有時候蕭野會跟她聊工作,她也不願意聽。
那會兒他們兩個人談戀愛,程嬈就覺得在一起就該談情說愛,別的事兒她什麼都不想聽。
一開始的時候蕭野還會提一下,後來被她說了幾次,蕭野就沒再提過工作的事兒了。
所以,一直到他在任務中犧牲,程嬈都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職位。
尉赤看到程嬈這表情,笑了:「你他媽還好意思說我是傻子。」
就她這樣子,誰是傻子還不一定。
「你本來就是。」程嬈被他說得不開心了,抬起腳來在他腿上踹了一下。
力氣不小,但對尉赤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吃完午飯之後,程嬈收到了新的任務通知——X國,精神健康護理。
這是程嬈第一次接觸這一類任務,之前基本上都是進行醫療救治,精神健康護理……不是她的強項。
這次要去的國家是X國,也是當今局部暴亂的幾個國家之一。
局部戰爭、恐怖襲擊,當地居民被這些事情弄得居無定所、顛沛流離。
當初程嬈加入MSF之前,有做過相關的培訓,主要針對創傷應激性心理障礙,長期生活在動亂地區的居民,精神層面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之前程嬈有聽邵東提起過這些,他似乎是參與過這些任務的。
但程嬈因為來MSF的時間沒那麼久,這類任務她是第一次接受到。
林主任把任務信息發給她之後,程嬈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長時間,都沒給回復。
到後來,林主任又發來一條消息:如果你不想去,就給你安排別的任務。
程嬈看到這條消息后,馬上回復:不用,我會過去。
回復完之後,林主任那邊發來了任務的具體時間和航班的安排,程嬈掃了一眼,記下來,回了一句「OK」。
此時,她正跟尉赤在大街上走着。
這次任務安排就是在兩天後出發,算一算,她跟尉赤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了。
程嬈剛將手機收起來,還沒來得及跟尉赤說這事兒,尉赤那邊就先開口了。
「你今天晚上也先呆家裏吧,明天我有事,不找你了。」
「……哦。」程嬈隨口應了一句。
原本想跟他說自己的行程安排的,聽到他這麼說之後,她馬上打消了這個衝動。
「是工作的事兒,你別瞎想。」尉赤跟程嬈解釋了一句。
「知道,你去忙你的吧。」程嬈說,「我過兩天也要走了。」
「哪裏?」尉赤本能地追問。
程嬈:「X國,這次要去半個月。」
X國……最近很亂。
尉赤不太放心她一個人過去,但終究沒能把阻止的話說出口。
他之前就說過會尊重她的夢想,他得說到做到。
………
吃過晚飯之後,尉赤把程嬈送回了家,程嬈回來的時候,家裏就她一個人。
她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突然就很想折回去和尉赤一塊兒走。
但是想想他明天還有工作,只能忍着了。
程嬈上樓洗了個澡,然後就睡過去了。
**
翌日,尉赤起了個大早,不到六點半就開車去路首長家裏接他了。
好在路首長也有早起的習慣,他過來的時候,路首長已經起來了。
他們來到邊防管理局時,剛好是上班時間。
路首長走在前,尉赤跟在身後,兩個人一同進入了局長的辦公室。
邊防管理局局長名為宋輝,年齡和路首長差不多大,瞧見他們過來之後,先跟路首長打了個招呼:「首長好。」
「嗯,添麻煩了。」路首長說,「之前南非那次任務的總參謀在嗎?我這邊想跟他問些事兒。」
宋輝點了點頭,回到自己辦公桌前,拿起電話來撥了內線。
過了五六分鐘,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是許成,當時南非反恐任務隊的總參謀。」許成進來之後,宋輝站起來給他們簡單做了個介紹,「那起任務我沒怎麼關注,具體的事項你們問他吧。」
說到這裏,宋輝瞥了一眼許成,兩個人目光對上,許成立即捏緊了拳頭——
宋輝這是把他往火坑裏推!
「你好,我尉赤。」尉赤走到許成面前,和他做了個自我介紹。
一聽這個名字,許成就明白了。
軍警一家,尉家在軍政兩界的地位都是無可撼動的,尉正升還在一天,尉家的地位就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你好。」許成和尉赤握了握手,算是打招呼了。
「我今天來是為了南非那次反恐任務,」尉赤開門見山,「有些問題想問你。」
聽到這裏,許成又看了一眼宋輝,宋輝那邊正在跟路首長客套,根本沒看他。
許成一隻手插進口袋裏,朝尉赤微笑了一下,「你問吧。」
按說尉赤年齡比他小得多,他在尉赤面前不應該這麼緊張的。
但是,尉赤這麼站在他面前,壓迫感實在是太足,再加上他略顯肅殺的神情,更是看得人莫名心虛。
尉赤緊盯着許成,開口:「蕭野這個人,你有印象吧。」
許成插在褲兜里的手略頓了一下,「當然有,他也是在南非那次反恐任務里犧牲的。」
「那好,我問你,」尉赤還是很直接,「他一個軍醫大畢業的人,沒有進行過任何軍事訓練,為什麼能參加這麼重要的任務?」
「……」許成的臉色有些難看,尉赤這麼一問,他又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了宋輝。
宋輝雖然一直在跟路首長客套,但注意力還是在許成這邊的。
尉赤問這個問題,他也聽見了。
宋輝給許成使了個眼色,之後,許成收回視線,再次看向尉赤。
「這個……很抱歉。」許成先開口道歉。
尉赤在工作中嗅覺還是很敏銳的,剛才宋輝和許成兩個人眼神交流,他全看在眼底了。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陰謀——
「說。」他動動嘴唇,冷冽地吐出一個字,周身散發着殺氣。
「但是抓鬮的時候,上面一個領導的侄子抓到了,家裏他是獨生子,不捨得讓他出這個任務,所以就找了個沒背景的頂上去……」
「呵。」聽過他的話之後,尉赤冷笑了一聲,「這他媽就是你們對待任務的態度?公平公正都被你們餵了狗?!」
「尉赤!」路首長見尉赤發脾氣,馬上出面阻止他。
他太了解尉赤了,他嫉惡如仇,知道這種事兒之後肯定發脾氣。
其實來之前,路首長就大概猜到了這其中的緣由。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更是要拼背景的。
說不好聽點兒,沒背景的,那就是要被帶出去送人頭的。
而且,這種事情,還不好拆穿。
關係鬧僵了,對誰都沒好處。
路首長喊了一聲尉赤之後,就走上前將他拉住。
然後,遞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
看到路首長的眼神之後,尉赤的情緒稍微壓下去了一些。
這時,宋輝也站出來說話了。
「這件事兒非常抱歉,但是上面領導的打了招呼,我們這邊也沒辦法,你們說,咱這邊哪個不是家裏有點兒背景的,危險系數這麼高的任務,家裏不想讓去、吩咐下來,我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能找個沒背景的人頂上去……」
聽到這裏,尉赤猛地捏緊了拳頭。
如果宋輝和許成說的是真的,那他之前的推測,基本上全部都被推翻了——
如果他們說的是假的,那這件事情只會更加複雜。
不管哪種可能,蕭野這個人,都是重要的一環。
要想差清楚這件事情,他就必須把蕭野的背景和經歷弄得一清二楚。
**
這趟去邊境管理局,終究是沒能得到滿意的答覆。
回去的路上,尉赤情緒明顯很低落,一路都沒有說話。
他先送路首長回了家。車子停在大院之後,路首長對尉赤說:「你跟我下來一趟。」
尉赤微微頷首,隨後跟着路首長下了車。
進門之後,尉赤在木質沙發上坐了下來。
路首長坐在他對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對他說:「以後別這麼衝動了。」
「您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了吧?」尉赤問他。
「你還是太年輕,有些事兒你不懂。」路首長並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就沒考慮過,為什麼上頭一直不着重查這個事兒嗎?」
「……」
路首長這麼一提醒,尉赤心裏已經瞭然。
他雖不屑於這些明爭暗鬥,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你一口咬定卧底是邊管那邊的,他們的領導哪裏樂意?這件事兒一旦徹查,勢必會影響到我們和公安部的關係,後面如果再想從那邊調取資源也會變得很困難,上面也是考慮到這個,所以一直把這事兒擱淺著。」
聽到這裏,尉赤猛然捏緊了拳頭:「然後呢?尉幟,還有維和部隊的十幾條人命,都是犧牲品是嗎?」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
之前他們口口聲聲說成立專門的小組去徹查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在敷衍,從來沒想過仔細查過。
那次任務,維和部隊損失慘重,犧牲的都是精兵……
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過的。
「尉赤,這件事情確實給我們造成了很大影響,這屬於決策失誤!如果鬧大了,上面很多人會受到牽連,牽一髮而動全身這道理你應該明白,說不定查到最後,我也得滾蛋了。」
路首長語重心長地對尉赤說,「你今天太衝動了,這件事情你想查,我能理解,也說過會儘可能幫你,但是你得有耐心。」
尉赤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大腦飛速運轉着,開始思考尉幟犧牲之後發生的事兒——
尉幟出事兒之後,尉赤本以為尉正升和尉鈞遼會着力查這件事情,但是他們兩個人似乎也不着急,只是一個勁兒地讓他轉業。
其實,按照尉家的勢力,要是表明了態度要察這件事兒,應該效率會很高。
尉赤之前一直沒想過,他們為什麼不去徹查。
今天聽完路首長的這番話之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尉赤停頓一下,看向對面的路首長:「他們都是犧牲品……是這個意思嗎?」
路首長沒有說話,但尉赤基本上已經猜到了他的態度。
他自嘲地笑了笑,「好,好,我知道了。」
說到這裏,他站起來,對路首長擺明自己的態度:「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棄調查這件事情。」
就算得不到支持,只憑藉自己的力量,他也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
「尉赤啊,人有時候太執著了不好,有些事兒不知道,晚上反而睡得安穩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件事兒……」
「我先走了,我們下次任務見。」尉赤朝着路首長敬了個軍禮,轉身要走。
他一提這個,路首長才想起來,對他說:「準備一下,昨天晚上臨時接到通知,明天所有人去X國,反恐任務。」
「好。」尉赤痛快應下來。
**
從大院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尉赤心情有些沉重,開着車,不知不覺就來了程嬈家樓下。
停車之後,他抬起手來揉了一把臉,然後拔下車鑰匙,下車。
今天家裏還是只有程嬈一個人,尉赤輸入密碼推門進來的時候,程嬈正在餐廳里吃外賣。
尉赤之前已經知道了防盜門的密碼,所以就沒敲門,直接輸入密碼進來了。
進來之後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出聲:「程嬈?」
程嬈隱約聽到外面有動靜,放下筷子從餐廳走了出來。
然後,就看到了尉赤。
隔着一段距離,她就看到了尉赤泛紅的眼眶。
程嬈動了動嘴唇,「你今天不是有事兒?」
尉赤沒說話,走上去,一把將她抱到了懷裏。
他的呼吸粗重,動作里似乎帶着幾分絕望。
程嬈被他弄得身體一陣僵硬,聲線也不太自然了,「你怎麼了?」
他不是去工作了嗎,難不成是工作遇到了什麼不順利?
「沒事兒,抱會兒。」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
他從未想過跟她提這些事兒。有些情緒,只能自己消化。
「你吃午飯沒?」興許是因為他的聲音聽着太脆弱了,程嬈的心口猛地揪了一下。
「沒。」他沙啞著聲音回了一個字兒。
「冰箱裏有剩的餃子,你微波爐叮一下吧。」
程嬈推開尉赤,一隻手習慣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帶去了餐廳。
冰箱裏的餃子是喬如章做的,留下來給她吃,但是她不想吃餃子了,中午點了外賣。
正好他來了,餃子就給他吃。
尉赤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拉開冰箱的門,看到裏頭的餃子之後,他問:「誰做的?」
「……反正不是我。」程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喬如章,「微波爐在那,你自己熱吧。」
尉赤「哦」了一聲,找到微波爐,把餃子加熱了一下。
熱好餃子之後,尉赤在程嬈對面坐下來,然後問她:「上午幹什麼了?」
程嬈:「睡覺。」
坐到她對面之後,尉赤才發現,他身上就隨便套著一套睡衣,胸口還露了一大片出來。
尉赤嗖地一下站起來,再次走到冰箱前,打開櫃門拿了一瓶冰水擰開喝了幾口。
幾口冰水下肚,終於把喉嚨里的火氣壓下去了一些。
然後,他坐回去吃餃子。
………
吃完飯之後,尉赤跟程嬈一塊兒上了樓。
進到房間之後,尉赤直接把程嬈壓在了門板上,低頭,直勾勾地看着她。
程嬈完全沒有害羞,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怎麼,你想做?」
「我明天去X國出任務,今晚就回軍區。」
尉赤話剛說完,程嬈就上手了,她一直都是這樣,不知道「矜持」二字怎麼寫。
「媽的你……」
尉赤倒吸了一口涼氣,直接動手把她扛到肩膀上,幾步走到床邊把她扔了上去。
三四點鐘,太陽正好照到了卧室里,程嬈躺在床上,被眼光刺到了眼睛。
彼時,尉赤正捏着她的小腿親吻著。
程嬈動了動腿,一腳踢到了他臉上。
「你去把窗帘拉上,我眼睛疼。」
「……行。」尉赤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她的臉確實被太陽曬著。
於是,他聽話地下了床,拉上了窗帘。
然後壓在她身上,繼續。
程嬈的床是兩米三的雙人床,尉赤吻上來的時候,程嬈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兩個人在床上滾了一圈。
這麼一滾,程嬈就成了上面的那個。
尉赤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又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發生的事情。
他猛地摁住她的腰,聲音沙啞,語氣有些氣急敗壞:「別他媽亂動,你想死?」
「不是要做?」程嬈說,「我在按你的要求做。」
說完,她挪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尉赤馬上倒吸一口涼氣,粗暴地將她從身上拽下去,翻身再次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