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如意此名非如意

尹如意的父親尹炳辭是當年全尹家的寵兒，不僅樣貌長得好，而且修鍊的天賦也是尹家「炳」字輩最好的，尹老爺子尹應雲當年可是喜愛壞了自己的這個小兒子。

尹如意的母親，尹炳辭的妻子，余苑，是當年飄渺宗的聖女，長得那叫一個美，修為自是也沒的說。當年這對璧人可是不知讓東都多少人艷羨。

兩人結為道侶幾年後便有了尹如意，尹家新來的這位小公主當時也是受盡了寵愛，一切都是美好的。

可是好景不長，尹如意四歲時，夫妻二人一同前往某處險地求寶，結果雙雙受了重傷。尹炳辭沒能救回來，而余苑的傷也沒能根治，她的修為無法再跟進了。

從這之後，整個尹家......因該是尹如意心中的尹家，都變了。

雖然父母都是令人驚艷的天才，可是尹如意好似只是繼承了父母的容貌，雖然是擁有最適宜尹家符籙之術的土靈根，但是她的修為自小開始便是尹家的末尾。再加上父母落得那個地步，尹如意小時候就受了不少人的欺凌，雖說尹老爺子時而會照拂幾下，但是總歸是對這個小孫女失了喜愛。

余苑自丈夫去世，自己修為無法再進之後就變得幽怨，變得陰沉，成日把自己關在院子裏，脾氣也變得暴躁，時不時就呵訴自己的女兒，說她的修為，說她的天賦。

對兒女來說，父母對自己的評價是最重要的。

年幼的尹如意已經失了父親，母親對她來說就是自己的天，母親的話對她來說就是世上最真的話。

可是每當尹如意從族學中沮喪地歸來，想要得到母親的一句安慰，一聲鼓勵時，得到的卻是一句比一句難聽的數落和謾罵。

這對年幼的尹如意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尹如意在那段時間，整日低着頭，見人也不打招呼，沒了這個年齡應有的靈動和活潑。白日在家族中苦學，晚上回了自己的院子，還要接受母親更為嚴厲的訓練。

尹如意和余苑住的院子偏遠，要是近了尹家的中心，怕是會有不少人在晚上聽到尹如意又哭又喊，哀求余苑的聲音。

尹如意真的覺得自己過得糟透了，自己糟透了，自己就是這麼沒用，自己就是這麼廢物！

可是每當拿起父親留給自己的那支畫符用的靈筆，她又會充滿希望，她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畫符中——這唯一令她感到快樂的事，也是她唯一逃避的方式。

後來，尹如意無意間從母親的房間里發現了一張父親留給自己的傳音符。尹炳辭走時她還小，她對自己這位父親的印象少之又少，所以頓時對這符產生了好奇。一次趁著余苑不注意，尹如意偷偷聽了那傳音符。

「如意......當苑兒給你這符的時候，我應是已經......你知道嗎？你出生沒幾天，就拿着我那靈筆不放，周圍人都說，尹家又出了個天才......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天才，但是那時我便知道你是有天賦的，但並不是天才。不是做父親的我看不起你，只是冥冥中......就是知道，或許是因為你我是父女？呵......咳咳！為父......快不行了。我只想說，不管你是不是天才，你都是兩位天才的女兒！我給你起名為『意』，是希望你要順應天意，不要刻意強求，你有你擅長的東西，你可是一歲就會畫符了呢！多厲害！咳咳咳......為父護不了你了......但是你要讓自己好過些......」

聽着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尹如意微微愣住，隨後便流着淚在那裏站了好久，直到余苑發現。但是余苑這次沒有訓尹如意，她看着手中拿着傳音符滿臉淚水的女兒，心裏再也綳不住了，抱着女兒大哭了起來。大抵是被余苑的情緒所感染，本來已經不哭了的尹如意又哭了起來，母女倆就這麼相擁著苦了一夜。

從那之後，尹如意便變了，她不再去族裏和同輩一起學習，而是自己苦修，還有餘苑的嚴厲教導。雖然有時她還會對自己的母親求饒，但是多數時候是自己咬牙堅持住，對於母親時好時壞的脾氣也是包容多於埋怨。

但是對於別人的詢問，尹如意只是不屑地說自己不曾修鍊，出去玩了，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我是尹家小姐，我不用刻苦」的樣子。雖然引來了不少人，包括自己兄姐的唾棄，但是她卻高興了。因為，沒有人再說她是個廢物，沒有人再說她的天賦不好，她進展緩慢的修為，只會被說為「不努力」。再加上時不時在自己爺爺，尹應雲的面前展現出的對於畫符和陣法的天賦，尹如意更加坐實了「不用功貪於玩樂」的這個名聲。

但是，名聲什麼的，都是外人說的，用這名聲「掩護」下的努力，只有尹如意自己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實際上是多麼的愚笨，多麼的沒有天賦。

所以，尹如意雖然表面飛揚跋扈，自負無禮，但實際上還是自卑的，自卑於自於自己的無用，自卑於自己的弱小。

她本人的內心還是軟弱的，她覺得自己愧對母親嚴厲的教導，她覺得自己有愧於「天才之女」這個名號。

......

看着對面已經哭成淚人的尹如意，江凝竹微微嘆息，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了，但是又想嚴厲的呵訴。

「你......唉......」江凝竹猶豫半天也不知說什麼好，最後只得又嘆了口氣。

「你最近的想法是不是變了？」西風元看着在那對坐半響不說話的兩人，開口道。這也是他的感受，因為在這次遇見開始，西風元就感覺尹如意雖然外表還是那樣，但是實際上給人的感覺確實變了，但是他有說不上變了哪裏。

「我，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是錯了......」尹如意緩了緩情緒，輕聲道。

「是錯了。」江凝竹毫不猶豫地說道。

「......便是含竹真人您讓我知道自己錯了。」尹如意攥緊了雙手。

「我？」江凝竹不解。

「您可還記得在涵月秘境時，您罵過我『廢物』？」

「呃......」江凝竹面色有些尷尬。

「那聲......可以說是久違了的『廢物』，讓感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我突然想到了，尹家的人覺得我『不努力』，可是別人不知道我不努力啊。」尹如意說着，眼裏又有了淚水在打轉。

江凝竹沒說話，她默默站起來，走到尹如意前面，抱住了她。

尹如意一怔，隨後抱緊了江凝竹，抽泣道：「真人......我，我還有......機會改嗎？」

「有的，有的。」江凝竹慢慢撫摸著尹如意的頭，聲音輕輕的，「你還很小呢，而且你的錯不在你這個人，而是對待有些事的做法而已......來得及的，來得及的。」

江凝竹聲音輕柔，表情也是出奇的溫柔，眼中滿是愛憐，還有一絲痛心。

見到這副樣子的江凝竹，西風元一愣，隨後低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