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馬車
南桑大長老說過,姜羲在長安,必然是危險重重。
但姜羲沒想到,這個危險會來得這麼快。
那幽影竟然再次鎖定了她,並且朝她出手,一如在華方山向她揮刀一般。
不,與華方山還是不一樣的。
在華方山時,幽影是想殺了她。而在長安時,幽影只是在警告她。
想殺她是因為與南桑大長老走得近,那麼不想殺她又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他們是知道了她是來自另一個姜族的身份?
不可能,如今姜族內知道的人知道南桑大長老、元堂先生、樓塵與宋胥四人罷了,而他們四人是絕對不可能將姜羲的身份說出去的。
既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又為何會盯上她?還來警告她?
「難道,他們知道了我是為何來長安的?」姜羲喃喃自語,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卻仍然沒能得出一個結果。
幽影在暗,她在明。
要想摸清楚幽影的真正目的,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姜羲也知道,這事情急不得,需要循序漸進,一步一步的來。
——相比起姜羲的從容,樓塵就要擔心多了,在那日從青山回來后,便特意調製了幾種毒粉讓姜羲帶在身上作防身之用,好些毒藥都是無色無味,見血封喉的烈性毒藥,樓塵還特意教了姜羲要怎樣把毒藥用於無形之中。
姜羲驚訝地啞口半天,最後只能對微笑不改的樓塵先生拱手說聲佩服。
想着又要調查周天星盤的下落,又要提防無處不在的幽影。
「果然是長安大,居不易啊。」抱着書的姜羲仰天感慨道。
此時她正站在國子學的門口,眯眼望着天,不小心把路堵了。
「九郎,想什麼呢!」
「九郎,一起吃酒去!」
一群國子學的少年郎們剛剛下學,嘻嘻哈哈地湊到姜羲身邊來,邀她去長安最好的桂春樓吃酒,姜羲自然是欣然同意。
何以解憂?唯有美酒!
姜羲與交好的少年們結伴,還沒走出國子學的大門呢,重山社的幾個學子就從身後走來,陰陽怪氣地沖着姜羲說:
「喲,這不是傳聞里得了寧十九郎青睞的姜九郎嗎?」
「聽說堂堂寧十九郎還要為了看她特意去青山行宮哩!」
「寧十九郎去了嗎?」
「沒有啊!」
幾人哄然大笑,故意朝着姜羲擠眉弄眼,怪模怪樣地瞧著就討打,有幾個與姜羲關係好的同窗都忍不住在捏拳頭想打人了。
姜羲攔住了他們,眼神平靜無波。
寧十九郎那天去了,她知道。
只是後來他妹妹受了傷,他急着帶妹妹走了,她也知道。
這些事是後來葉諍告訴她的,在場那幾個人包括楚稷也知道。但是其他人從林子裏出來,寧十九郎卻已經不再了,再加上他來得悄無聲息,基本沒有人知道他來過,這才讓當時大半個青山宴會的人都誤以為寧十九郎要來只是傳言,甚至有人將這傳言抹黑到姜羲身上,說是她有意為自己抬名聲才故意鬧的這一出。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傳言若是姜羲所為,只會是費力不討好,她實在沒必要費這個勁兒。但奈何就是有沒腦子的願意信啊,這青山宴會已經過去幾日了,類似重山社這幾人對着姜羲嘲笑的人不在少數。
姜羲的態度是,一律不理會。
……她總不可能特意找上門!挨個挨個解釋吧!
「我們走吧。」姜羲看也不看那幾個小丑。
「就任他們這麼說你嗎?」與姜羲關係好的都很為她打抱不平。
姜羲笑笑:「狗朝着我們狂吠,我們總不可能咬回去吧,畢竟我們是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呢。」
她說着,還特意理了理國子學學生的衣袍,整了整頭冠,一派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做派。
友人們只覺得爽快極了,哈哈大笑起來。
那幾個重山社的學子則氣得臉色通紅。
「我們就知道九郎你不是個會吃虧的性子!走!吃酒走!」
姜羲隨之離開,目光始終未曾在那幾個跳樑小丑身上停留過。
「這口氣我可真是咽不下!」重山社一人道。
「要不要去找崔子安?」另外一人低聲道。
「算了吧,子安最近因為這個姜九郎已經夠煩心的了。」一人面露遲疑之色。
「遲早要把那姜羲趕出國子學才是!」幾人惡狠狠道,越發的同仇敵愾。
就在這時,一輛樸素的青篷馬車在門口停下。
趕車的是個老丈,穿着素凈的衣衫,行的卻是最標準的文士禮。
「請問,國子學姜羲可在?」
老丈聲音極有韻律,吐詞彷彿含着墨香,幾個學子竟然不敢怠慢將他看作普通的趕車老僕,下意識拱手回禮。
「她不在,剛剛與人去桂春樓了。」有人下意識回答。
老丈謝過幾人後,青篷馬車調轉方向往桂春樓而去。
馬車搖晃間,隱隱約約露出帘子后一道寧靜悠遠的側影。
「你怎麼回事,剛剛還接話呢!」
「對啊,那姜羲去哪兒管我們何事!」
同伴們紛紛指責剛才回話的那個人。
那人撓著頭:「我也不自覺地就說出來了,總覺得那老丈不像是個老僕,反而像是給我們教書的先生。」
另外也有人附和。
「等等,我瞧著那馬車怎麼這麼眼熟呢?」
此話一出,所有聲音皆靜。
不為別的,只因他們也覺得這個馬車很眼熟,彷彿在哪裏見過似的……對了!寧府!他們曾在寧府見過!
有人顫顫巍巍地指著遠去的馬車:「那馬車,那馬車不是寧十九郎的馬車嗎?」
所有人鴉雀無聲。
就是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
姜羲還不知道有誰去找自己了,她與同伴們騎着馬從大街而過。
桂春樓離國子監不遠,騎馬也要不了多久。
只是姜羲在經過一家點心鋪子的時候,卻忽然勒馬停了下來。
「怎麼了九郎?」
姜羲揮揮手:「我還要去買點東西,你們先過去吧!」
姜羲在那點心鋪子停了下來。
她聽說過這間鋪子,是長安城裏最有名的點心鋪子,那些高門小娘子最愛出入的地方。
想着整日只能呆在南寧侯府院子裏的阿福,姜羲覺得買點點心順路帶回去也不錯,便進去轉了一圈,選了幾種賣的最火的打包帶上。
等她從點心鋪子出來,街面上卻是一片嘈雜,似乎有幾人聚在一起在爭吵什麼,其他人則圍在附近看熱鬧。長安城裏的人們大概是平日裏太清閑了,但凡有街面上有一點點事情發生,所有的人全部圍攏過來了。
於是這些看熱鬧的人,多得直接將點心鋪子的門口給堵了。
姜羲本想從人潮縫隙里鑽出去,可她能出去,雪獅子就未必能擠出去了。
沒辦法,姜羲只能站在人群后等熱鬧過去。
她聽到人群裏面傳來兩個人的爭執聲——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在哭天搶地,另外一個人弱弱的辯解聲完全被那哭喊給蓋過去了。
「簡直沒天理啊!大家幫我評評理!我一個農家婦人,難得進城買點東西,竟然被這小子平白抓住,非說我偷了人家的錢袋?我好好的清白人家竟然被人侮辱為賊子!小婦人不活了啊!」
「可我真看見了……」
「你看見什麼了!你看見什麼了!連苦主都沒找到就跑來說我偷錢袋!我看你是瞧上了我的錢袋,想要污衊我搶我的錢吧!」
姜羲不免生出好奇,越過人群朝裏面望去。
只見哭喊的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婦女,頭巾裹發,衣着老舊,手裏拿着一個半新不舊的青色錢袋,錢袋上也沒什麼特別的花紋,頗為素凈,外人只能看出那錢袋是沉甸甸的。
這潑辣的婦人旁還站了個男人,佝僂著身子面色凄苦,偶爾冒出想要勸住妻子的猶豫神情,但光看他神色就知道是個懼內的,搓着手站在一旁,完完全全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巴交的模樣。
而語兩人對峙的呢,則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穿着竹青色的衣袍,袖口跟領口都有些磨破了,挎著包袱背着劍,像個行走江湖的俠客,但是在這對夫妻面前卻完全是副嫩蔥模樣,在婦人的潑辣大罵下毫無回嘴之力。
姜羲聽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這年輕人瞧著是個遊俠兒。」
「這些遊俠兒素來遊手好閒不幹正事,估計就是想藉機會騙錢呢!」
「上次不還出了幾起誣賴人偷東西然後搶錢的事情嗎?估計今天也差不多。」
眾人心裏的判斷,難免是根據外在來的。
一方是普通農家夫婦打扮,那婦人雖然潑辣卻也符合鄉野村婦的身份。
另一方則是百姓們最為看不慣的遊俠兒,素來不幹正事的不穩定因素。
圍觀的人會相信誰,也就顯而易見了。
姜羲看那清秀男子支支吾吾地找不出辯解的話來,摸著下巴思量著,忽的定睛在某處,然後笑了。
「諸位,讓我來評這個理如何?」
姜羲笑盈盈的走出來,那身國子監學子的衣服就像是發着光,一下子把百姓們看愣了,認出了這衣服后議論聲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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