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花魁

第218章 花魁

「這三日,我們把所有可能的線索一一查過了。」見姜羲來,葉諍開口便道,「可是,一無所獲。」

「難道我們之前的推論是錯的?」

葉諍說不知:「但有一點,茶兒多半是在仙鈴兒的逼迫下跳的井。我查過茶兒的身世,她的爹娘是因為沒錢將她賣進青樓,一家十幾口人都是靠着茶兒養活。茶兒死後,她的家人就連夜離開了,應該是仙鈴兒用錢打點過。」

「這世道,女子過得果真苛刻。」姜羲沒有來感嘆一句。

葉諍嘆氣:「誰說不是呢?」

「其他便沒有線索了嗎?」

葉諍搖頭。

姜羲沉吟:「我剛才,倒是誤打誤撞,見到了一些事情。」

葉諍迫不及待地追問她看到了些什麼。

「仙鈴兒,她與一個男人在一起。」姜羲眯眼回憶起她無意中撞見的一幕,那月白色的衣角她一眼便認了身份,對方的遮掩於她不過掩耳盜鈴。

「她一個妓子,與男人在一起似乎並不奇怪?」

「若是尋常的客人,他們大可大大方方的,何必要遮掩?而且我看那男人,一身殺伐之勢,像是身份極為顯貴。他們兩人在我闖入之後,表現得很警惕,沒有一點貓膩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葉諍在心裏默默跟了一句。

「那我去調查一下那個男人的身份!」葉諍怕到手的線索就此飛走,找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包間里只剩下姜羲跟楚稷兩人。

「你倒是對葉諍格外的好,明明需要藏拙,卻為了幫他查案四處奔波。」念著在江南相交的情誼,姜羲說話也比較直接。

楚稷聽到藏拙二字,嘲諷的笑了。

「我這樣無所事事的紈絝子,不正適合出入這些風月之地?」

姜羲忍不住看了一眼楚稷,那春曉秋月般的面龐。

「那些女子見了你,怕是要自慚形穢吧……」

「嗯?」

「我開玩笑的!」姜羲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想着轉移話題,「那個,你跟葉諍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楚稷沒有戳穿姜羲拙劣的伎倆,只是淡淡回憶道:「我幼時以皇子伴讀的名義被接進宮中讀書,偶爾會在宮中小住,那時候身體不好,時常被人欺負,是他幫我。」

楚稷會被人欺負?

姜羲深深地打量了一番楚稷,仍覺得這貫來冷傲姿態的楚稷,不顯山不露水,深不可測如星河,她至今沒能完全窺見世子楚稷的真面目——這樣的他,會被人欺負?

「我身體不好。」楚稷一眼看穿了姜羲的疑惑,主動解釋。

「哦對了,我記得你去玉山時,找樓塵先生看過病,她怎麼說的?」

「娘胎裏帶來的毛病,治不好,只能靠貴重藥材吊著命。」

楚稷說着,攏了攏袖子。

他自出生便有寒疾,哪怕是炎炎夏日,周身也冷得彷彿身在冰窟。尋常人吃了會流鼻血的大補藥材,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再多也填不滿破敗不堪的身子。

姜羲見他時,他不是倚在,便是坐着。

他可不是在裝模作樣,而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站久了雙腿虛浮無力會很難受。

由此可見,楚稷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那你就沒再問問樓塵先生嗎?」

巫醫是天下最厲害的醫者,現下所有醫道最早都是出自巫醫,可以說巫醫是萬醫之祖也不為過。

樓塵便是覺醒的巫醫,也該是這天下最厲害的醫者。

「當時只是診斷,還送了我些藥丸,吃了之後身體倒是好些了,不用時時揣著暖爐。」

楚稷輕描淡寫地說着,大概是對他的病情沒報太大幻想。

姜羲沉思許久,還是下了決心:「若有空,我再幫你問問可有醫治之法。」

這次換作楚稷深深地看姜羲了。

他啟唇:「為何幫我?」

姜羲回答得順溜坦然:「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

楚稷嚼著這兩個字,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聲。

帶着難以覺察的輕鬆歡躍。

……

沒一會兒,葉諍回來了,他攤手說沒來得及看到那人,對對方的身份也是一無所知。

姜羲說沒事,她懂畫畫,素描技巧能夠完美勾勒出她記憶里的男人模樣,等明天回府,她就作畫一幅送給葉諍。那人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說不定葉諍還認識對方呢。

葉諍說好。

姜羲也起身告辭了。

她畢竟約了人過來,同行的還有寧玘,總不能將他丟給她的朋友們吧。

「我說好要回去的。」姜羲不得不拒絕葉諍的挽留後,又約了葉諍楚稷改日喝酒,才按著原路往回走。

計星始終伴她左右。

等姜羲回到原本包間的時候,萬眾期待的花魁大比總算是開始了——

開場的竟然是仙鈴兒,踩着飛舞白綾,劍器如龍纏身不落,以她最拿手的劍舞驚艷了四座眼球。她的舞裙是由月華紗以銀子敲出的細線縫製而成,薄如蟬翼的銀紗層層疊疊地包裹着嬌美曼妙的身子,像月光一樣溫柔把她包裹着,又彷彿要融化在月光里。

月下仙子,劍舞凜凜。

美不勝收的場景。

仙鈴兒為了花魁大比,應該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相對而言,三日前她在仙鈴院跳的劍舞,竟還是收了三分力的。

可想而知,仙鈴兒的劍舞該是何等驚艷。

姜羲看得興緻勃勃,卻不見痴迷。

「可惜了。」

姜羲喃喃著,自以為聲音很小,其實全都落入寧玘耳中了。

他側頭向她看來:「什麼可惜了?」

姜羲也沒隱瞞,隔空指著那仙鈴兒:「她的舞,美則美矣,卻有着揮之不去的匠氣,每一個動作都過於刻意,有其形而無其神。」

寧玘本來感覺並不深刻,只是覺得仙鈴兒跳得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

現在聽了姜羲的話,那份本就淡薄的欣賞,就更加留存不住了。

「你說得很有道理。」寧玘環顧周圍,見眾多少年們都痴迷或沉浸在仙鈴兒的劍舞中,好奇問姜羲,「那你見過更好的舞嗎?」

姜羲一愣。

她說不出假話,只能點頭說見過。

「那是怎樣的舞?」寧玘更好奇了。

「那是……獻給上蒼的舞。」

寧玘不解其意,只能嘆一句:「可惜難得一見。」

「是啊,可惜。」姜羲忽的振奮,目光灼灼道,「沒關係,終有一日你會見到那樣的舞。」

那一日,必然是重舉巫旗,姜族之名響徹四海!

……

仙鈴兒跳完一舞,從高台上退場之時,她聽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為她贈花的聲音。

今日的最終大比仍是按著前幾日的規矩來,客人以金贈琉璃花,得琉璃花者為花魁。

仙鈴兒站了一會兒,聽到琉璃花的數額已經逐漸積攢到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數目,幾乎與去年花魁最終數額相差無幾時,她滿意地笑了。

霓裳,看來今年的花魁,該落入我的手裏了。

她笑着轉身,回到了她的房間。

前腳剛踏進門,仙鈴兒便聽到了一些細微的響動。

她側目掃了一圈,不動聲色地吩咐侍女說她累了,要先休息一會兒。

侍女們自然不敢反駁,乖乖地聽話出去了。

仙鈴兒如釋重負,看向房間角落的陰影處,努力扯出嬌媚的笑容,迎了過去:

「您怎麼來了?」

陰影里,對方靜靜注視着仙鈴兒,唇邊噙著笑,看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仙鈴兒沒由來的一陣惡寒,有種獵物被獵人盯上的感覺。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

恐懼,在心頭蔓延。

……

欣賞著一位又一位為爭奪花魁的妓子上去那高台,使勁渾身解數的表演,姜羲把它當成消遣,一邊酌酒,一邊與寧玘閑聊,倒也覺得暢快。

參加最終大比的有十五人,仙鈴兒是第一人,接下來又有十四人陸續出場。

本以為這就算是結束了,誰知道所有的燈火都熄滅下來,唯獨高台上點點熒光,照耀了一道女子的婀娜側影。她衣衫飄飄,手抱琵琶,若飛天神女,翩然降世。

「哎?不是只有十五人嗎?怎麼還有最後一人?」

「因為這最後出場的,便是去年的花魁——天下第一名妓,霓裳!」

姜羲聞言錯愕,放眼望向那高台。

霓裳?

她竟然是去年的平康坊花魁?

寧玘注意到她神色有異:「認識?」

「算是吧。」

姜羲想起的,是名妓霓裳背後所代表的黑衣人,那股不知來處的神秘勢力。

當初驚鴻一瞥,在她心裏留下了深刻印象,打定主意要查出來順勢找到這個世界姜族的存在。沒想到姜族找到了,霓裳背後的神秘勢力卻至始至終沒有露出過真面目,於她而言仍是一團神秘的迷霧。

就連南桑大長老也從未聽聞過,也確定他們絕對不會是幽影的人。

難道說,他們真的與姜族無關嗎?

姜羲心緒複雜地望着霓裳,只見她飛揚起綵帶,已然空彈琵琶,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天下第一名妓霓裳擅琴,卻鮮少人知,她的舞技也是一絕。

湖面微風裹挾著水腥氣撲面而來,姜羲眉頭微蹙,彷彿嗅到了一縷極淡極淡的血腥氣,還夾雜着令她厭惡的氣味。

姜羲愣了神,是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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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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