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這痛,在心上!(一更)

第232章 這痛,在心上!(一更)

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武家那個二姑娘還就只是個矯情又任性,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

就算她今天巧計混進宮裏來了,在沉櫻眼裏也多少有點初生牛犢的孤勇。

她壓根就沒有往更深層次里去想他。

現在得了周太后的提點,才不禁有了幾分刮目相看的感覺。

「陛下本來就忌諱小舅舅娶武家女,現在皇後娘娘這事兒……太子也會記在心上吧。」沉櫻忖道,側目去看周太后的反問。

「姜氏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夠皇帝糟心一陣去收拾的了,他也許暫時還分身乏術,不會想到去查,但是……」周太后的神色悠遠,又隱隱的帶了幾分憂慮,「太子一定會過問的。」

姜皇後身上這個弒君之罪今天是跑不掉了,以皇帝的心胸,絕對不可能叫她全身而退。

這對太子蕭昀而言,怎麼都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那孩子今天還算穩得住,沒有衝動的直接就站在姜皇后這邊給她遮掩,也就是因為他的這份心性——

回頭他必然從頭抽絲剝繭的去查,姜玉芝帶進宮來的那個小瓷瓶,遲早他會查到武曇頭上的。

回到長寧宮,周太后就讓沉櫻直接回後殿休息去了。

她自己也回了寢殿。

「太后累了吧?長信宮那邊奴婢留了人在盯消息了,您先歇了吧。」趙嬤嬤道。

周太后這麼多年都是她貼身服侍的,趙嬤嬤說着就要轉身出去打水給她洗漱。

周太后坐在床沿上,卻是說道:「讓丫頭去吧。」

她這是——

又話要吩咐?

趙嬤嬤心領神會,就吩咐了兩個大宮女去打水,自己轉身折回來:「太后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去做的嗎?」

周太后也不繞彎子:「皇後身邊那個方錦,安排人盯一盯她。」

趙嬤嬤想了下,就有所頓悟:「太后是懷疑皇後娘娘今日的作為都是她教唆的?」

周太后的眸色深沉,帶着多年未見的冷厲,字字沉鬱道:「姜氏自己可沒那麼大的膽子和思量,你且先叫個妥實的人盯着她,看等皇帝的處置下來她是否能脫身。若真叫她全身而退了,那就再加人手,把她日後的一舉一動,跟誰接觸都給哀家盯死了。」

趙嬤嬤已經很久沒聽她用如此鄭重的態度過問下面的事了,心頭不由的一凜,腰桿兒也不由的跟着挺直了些:「是……」

頓了一下,還有疑惑:「不……直接拿下她么?」

「暫時不用。」周太后道,「姜氏經此一事,已經翻不了身了,這個奴才如果真有什麼問題,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先放着吧。」

方錦有問題,蕭樾顯然比她更清楚。

如果只是個包藏禍心的奴才,隨便處置了就行。

可如果蕭樾那邊還有別的用意……

那麼,這個奴才就暫時還是要緩一緩了。

「奴婢明白了,會吩咐下去的。」趙嬤嬤應諾領命。

而另一邊長信宮裏的風波卻並沒有因為周太后的離開而終止。

姜皇后雖然一再的哭訴喊冤,但是擺出來的小金子的證詞和證據,她又都難以自圓其說。

皇帝目光冷颼颼的盯着抱着他的腳不住叫屈的姜皇后,如果可以,他幾乎恨不能當場將她碎屍萬段。

蕭昀也一聲不吭的跪在旁邊。

楊廉之幾個則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顯然也是因為這件事太過棘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誡皇帝處置。

蕭樾將戲看到這裏,也差不多看夠了,就主動打破了沉默道:「行兇動機成立,人證物證俱全,本王確實看不出皇後娘娘還哪裏有冤屈或者委屈的。」

姜皇后的哭訴聲戛然而止,霍的扭頭,滿含着怨憤的兩道目光射過來。

蕭樾對上她的視線,反而冷酷的勾唇一笑;「皇後娘娘犯下的罪名還是自己背着吧,本王就不奉陪了!」

說完,一抖袍子起身,徑自下台階而去。

武曇趕緊沖着皇帝屈膝福了一禮,然後小跑着追上去。

皇帝這邊還亂糟糟的,沒人顧得上送他,反正他也不急,就帶着武曇徒步出宮。

兩名扮做侍衛的暗衛自覺的落後一段距離,遠遠的跟着。

因為知道武曇走不快,拐到長長的宮道上之後,蕭樾就刻意的緩了步子,負手悠然的往前踱。

宮苑深深,月華自當空灑下也只能照到一半的路。

蕭樾盡量的避開了陰影,走在皓月之下。

武曇從後面看着他的背影,脊背寬厚又挺拔。

她抬頭看看空中的月亮,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今天是十六。

而昨天——

就是中元節。

此時一側目,右邊的半條路面還全都籠罩在宮牆的陰影之下,黑漆漆的,十分瘮人。

「蕭樾!」武曇一怕,心裏不由的一個哆嗦,一扭頭就朝蕭樾撞過去,死閉着眼睛,一頭撞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嗯?」蕭樾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由的頓住腳步,垂眸看她,狐疑的擰眉道:「怎麼不走了?」

他伸手去拽她。

武曇卻死抱着他的腰不鬆手,只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偷瞄四下里。

蕭樾狐疑的跟着四下看了眼,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就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我……」武曇蹭在她身上,感覺到了攔在雙臂之間的這具身體的偉岸和力量,才慢慢地恢復了底氣。

於是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半步,小聲的道:「我害怕!」

蕭樾聽的一愣。

武曇抬起眼睛看他,眸子濕漉漉的,帶着澄澈的水汽,此刻的神色看着卻很有些踟躕和糾結。

蕭樾耐著性子,稍稍彎身下來,抬手摸了摸她腦後的髮絲,溫聲問道:「是不是折騰的累了?本王讓人抬一頂轎子過來給你坐?」

滿月的光華之下,他是面孔五官皎皎,武曇甚至還能看見她倒影在他眼眸深處的影像。

這宮裏深夜的環境確實有些陰森,可是蕭樾站在她面前。

他能感受到他掌心裏的溫度,能聽見他淺淺的、柔和的呼吸聲……

武曇也不好意思說她方才那一刻是在怕鬼,與他四目相對,便就咬着嘴唇有些糾結的說道:「我今天……好像是把皇後娘娘和太子都給得罪了。」

原來,她是在怕這個?

蕭樾微微鬆了口氣,又摸摸她的頭髮:「沒事,得罪了就得罪了,凡事都有本王給你兜底呢,他們要尋仇,也有本王頂上,找不到你身上的。」

皇帝那人,挺沒有人君之風的,武曇對他的人品一點也不看好。

不過這件事,是在她今天進宮之前就仔細的權衡考量過的。

現在不該做也做了,確實也不會再回過頭去過多的計較皇帝會不會找她算賬。

本來就是搪塞蕭樾的話,此刻就當是被他開解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確認:「真的?」

「真的!」蕭樾點頭,仍是很耐心的給她承諾。

武曇的眼睛亮晶晶的,語氣也輕鬆起來:「你不怪我?」

蕭樾聞言就笑了:「怪你做什麼?你這不是為了替本王出頭么?做得好!」

他說着,就重新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

「嗯!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武曇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心裏突然有個了想法。

「走吧!」蕭樾重新回眸看下來,「回去了,後天一大早還要啟程北上,明天哪兒也不去,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走兩步卻發現武曇站着沒動,於是就又轉身看過來:「又怎麼了?」

武曇往前挪了兩步,苦着臉道:「我走不動了……」

蕭樾看着她片刻,笑了下,只能折回來,伸手就要來抱她。

不想,武曇卻早有防備一樣,往後退了一步。

蕭樾不解,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欲拒還迎什麼的,還真不是這丫頭會做的事。

武曇扯着他一片袖口在手裏,晃啊晃,臉上表情很有點扭捏的沖他討好的咧嘴一笑……

蕭樾立刻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她就打着商量道:「你背我吧!」

蕭樾:「……」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把她馱在背上像什麼樣子?

蕭樾面上的表情都跟着冷了下來,不悅道:「自己走!」

這丫頭片子真是蹬鼻子上臉,還真是什麼花樣都敢耍哈?!

武曇扯着他的袖子,賴在原地耍賴:「走不動了!」

她這明顯就是故意找茬,蕭樾哪肯就範?

「那本王抱你出去。」伸手又要來撈她,她卻直接玩起了千斤墜,拽着他的袖子跟蹲下去了,一邊帶着哭腔嚷嚷:「我想睡覺,你抱着我難受!」

蕭樾:「……」

蕭樾與她對峙片刻,終是拿着她無可奈何,只能耐著性子蹲下去哄:「別鬧了……」

武曇低着頭,指頭在地面上戳啊戳的,悶聲道:「我腳疼!」

蕭樾真的這輩子沒給過誰這麼大的耐性,但偏就是拿她沒辦法,忍了半天,也只能還是耐著性子哄:「本王說了抱你出去。」

他又伸手來拉她,也不敢太動強。

沒想到武曇是真的跟他較上了勁,倔著脾氣又往後躲了一下。

蕭樾被他推了一把,自然不至於摔倒,只是收回手時候突然覺得不太對勁,仔細一看,手背上是一滴水跡。

他愣了愣,再次抬眸一看。

武曇一直低着頭,腦袋使勁的深埋在兩膝之間,他看不見她的臉,此時細看才發現地上吧嗒吧嗒的已經落了一片的水漬。

他是了解武曇的,本來就是她自己存心胡鬧,就為了他不肯背她,她不至於會無理取鬧成這樣……

蕭樾的心跳突然停滯了半拍,莫名的就有點恐慌。

他幾乎是打了個寒顫,下一刻才連忙將她攬過來,托起她的臉孔一看,武曇果然是在哭,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糊了一臉。

蕭樾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選在半空,始終落不下來,一邊拿手掌去抹她臉上的淚,一邊有些懊惱的再次沉聲追問:「到底怎麼了?」

武曇流淚不止。

他不問還好,他這一問,她反而是心裏的委屈瞬間泛濫。

「都賴你!」她惱怒的猛然一把將蕭樾推開,然後就好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蕭樾還沒反應過來呢,她已經兩下踢掉了腳上的繡鞋開始脫襪子,還一邊哭一邊罵:「人家為了進宮來找你跟着姜玉芝從東宮走過來的,我腳疼,疼死了!叫你背你都不肯。」

越說就越委屈,越罵就哭得越凶,只片刻工夫,襟前又被眼淚濕了一片。

蕭樾本來看她在外面就把鞋子襪子一股腦兒都脫了,正氣得臉綠,就又被她這一通罵給罵的懵了。

後面跟着的兩個暗衛,雖然本來就隔得挺遠的,但是一見這位二小姐當眾撒潑脫鞋子,也就驚為奇葩,都趕緊轉過身去避嫌了。

武曇罵完了還不解氣,左右一看,順手抄起落在旁邊的袖子就朝蕭樾臉上砸去。

蕭樾正發愣呢。

但是他有習武之人的警覺,本能的伸手一抓。

回過神來,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武曇哼了一聲,往旁邊別過來去不理他。

蕭樾卻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舔著臉上前,抓了她的腳踝查看。

她那鞋子都是請了最好的綉娘做的,料子也都是用的最好的,奈何她從小教養,身嬌肉貴,下午那一兩個時辰走下來也不是鬧着玩的,兩邊腳底下都起了泡,右邊腳掌上最大的一個泡還磨破了,血水都滲在了襪子上,剛剛她又粗暴的把襪子扯了,現在一眼看上去血肉模糊的。

不過就是徒步多走了點路而已,這對蕭樾這樣出身行伍的人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傷口落在她這雙小腳上,卻有夠觸目驚心了。

何況她那腳踝上還有昨天墜馬時候磕碰的舊傷。

蕭樾是經歷過戰場鐵血的人,屍橫遍野的慘烈都經歷過數次,每逢那時候,心中都有熱血和仇恨。

可是現在,捧着她這雙腳在掌中,心裏卻有隱隱的疼痛。

即使利刃穿身,痛的也是皮肉。

但是這痛,在心上!

武曇在那抽搭半晌,見他沉着臉愣在那裏一語不發,更覺得有火,就要往回抽回自己的腳,一邊沒好氣道:「看什麼看?鬆手!」

蕭樾回過神來,手上力度一重。

武曇怒了,還要掙扎,可是她的力氣哪能撼動他分毫。

蕭樾沉着臉,撿起落在旁邊的鞋襪開始強行給她往腳上套,一邊聲音冷入肺腑般的命令:「先穿上。」

「不要你管!」武曇跟他置氣,可是試了幾次也沒奈何,最後就只衝着他乾瞪眼。

蕭樾以最快的速度給她收拾好,然後將她拎起來,蹲在地上,一邊給她拍群腳上的灰塵一邊冷聲道:「這是在外面,成什麼樣子?以後不許這樣了。」

武曇哪用他教她怎麼守規矩?也不過是因為看着眼瞎夜深人靜,又只有他在跟前,情緒到了就順勢使了點小性子。

哭的時候,她是真的滿心的委屈,現在哭過了也發泄完了,就沒什麼了。

所以,她只是翻了個白眼,梗著脖子沒應他的話似。

就等著蕭樾給她拍完裙子來抱她……

然後……

他蹲在那裏給她整理好之後,看着她嘆了口氣,就轉過了身去:「上來!」

仍是命令的語氣,態度也不怎麼好。

武曇看着他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寬厚的脊背,愣了愣。

瞬間,眸子裏就灑滿了摧殘的星光。

她拿袖子胡亂的抹了把臉,然後就像是再晚一刻就怕他會反悔似的,蹭的就撲到他背上,心滿意足的一聲嬌嗔:「好了!」

蕭樾背着她起身,繼續往前走。

後面的兩個暗衛轉身的時候看在眼裏,全都神色糾結,面如土色……

這也——

太難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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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凰謀:天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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