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九章 佛本為魔

五二九章 佛本為魔

「哈哈哈哈,你這個該死不死的禿驢,又在行騙!」

「你說本座蠱惑人心?你說本座十惡不赦?封印了本座就能拯救眾生?哈,你們這群王八蛋最會顛倒黑白,就該把你們一個個嚼碎。」

震人心魄的話語響起,在了雲玉座對面,升浮起一個高達數千丈的巨大魔影,這身影也座在一尊巨大的寶座之上,但那逾山一般雄壯的身軀卻給人以無倫的壓迫感。他的兩隻眼睛像是兩盞血色的明燈,讓人望之便一陣昏眩。

了雲垂眉肅聲道:「你不要搗亂,又來自討苦吃。」他此言一出,上方一陣陣雷鳴轟動,浮現出一片遼闊雷海,似乎隨時就要擊下。

「這就叫惱羞成怒啊。」魔影視雷海如無物,狂笑道:「了雲,在道圖封印過百代掌陣者中,你是最沒用的一個。如果不是因為你蠢,我如何會有半點機會。而今你又想把責任推給後輩了,是也不是。」

了雲一時默然。酒神哼了一聲,沖這魔影吐了一團口水,卻沒有說話。葉唯喻卻忍不住叱道:「大魔頭,你休得詆毀聖人。不是你來人間作惡,怎麼會有後來這麼多壞事?」

魔影摸了摸下巴,巨大的血眼轉向她,笑道:「你是葉唯喻,是我那位小友的人。看在他的份上,我恕你無禮之罪。不過你確定要聽我說說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了雲突然出聲喝道:「魔頭住口!」

「哈!」魔影道:「你想讓人家捨命於此,又不讓人知道前因後果,這算不算是行騙呢?有些話我說來你們有理由不信,那你敢不敢親口告訴她?不如這樣,你先說說我是誰。」

了雲閉口不答。

葉唯喻卻突然喝問道:「你是誰!」

魔影大笑道:「我是開釋第一人,釋門至尊,辟支佛祖。普天下的釋梵行三教門下,皆是我的門徒。」

聽到這個話,不僅是葉唯喻,就連酒神也張大了嘴巴。辟支佛釋祖,還有一個稱號是帝釋,這是一位不可估量歲月之前的無上教主。他道傳之下的三教雖分,卻也儘是天下正道中的代表。可這樣一位存在,怎麼可能是被封印在黑暗裏的一尊魔呢?葉唯喻與酒神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雲,可了雲卻是輕輕嘆了聲氣,嘆得二人心中轟隆一聲。

「他是釋祖成道之時,從身上斬落的魔影。可以算做是釋祖的一部分,但他卻絕不是釋祖。」了雲解釋道。

「帝釋的魔影從何而來!」

「因為釋祖他成道之前……之前……就是……一尊魔羅。」了雲被逼得無奈,答得有氣無力。

魔影冷笑道:「所以我是帝釋的從前,這個說法你敢否認么?「

見了雲不答,他又喝道:」你不敢!那麼我再問你,帝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創教傳道的?」

了雲的額上已經見汗,答道:「釋祖立教七萬年後成道,證帝位。」

「這次答對了。那麼你大聲說,當年立教的是我還是他?既然他將我分了出來,那佛位之上又該是誰呢?快說!」魔影咆哮道。

了雲卻堅定的搖頭道:「你的確於那時便存在。然那時釋祖已生大覺悟,不在魔道之內。他創教開宗之時,並不完全是你。彼時你們或許不可分割,可要我認你為祖卻絕不可能。即使天下大德盡聚於此,也不會有半個承認你的。」

「這話倒也中肯。」魔影嘻嘻一笑又道:「讓你們這些混帳承認,你道我稀罕么?好,如此我再問你,我一統四天半滅人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了雲再次沉默了。酒神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已經有些不夠用了,僅是剛剛這些話,他覺得需要再睡幾萬年才能消化。而葉唯喻就更加不堪,她只覺自己從前的認知正在崩塌,一時間想不起自己能說什麼做什麼。

「你不敢說,我來告訴他們。老子殺了這麼多人,是為了救世!」魔影話音如雷,震耳欲聾。可了雲仍舊沉默,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

「當年鬼道現世,被稱為鬼門劫。那些鬼東西之所以如此厲害,因為它們確實帶着劫力。它們的目標是人間的輪迴大道,那是因為輪迴大道蓄靈過盛,於輪迴中積養的怨念無法消彌,對整個天道都形成了巨大的威脅。是故輪迴之道崩毀,鬼道取而代之。」

「然而當鬼道大興,人世幾不復存之時,你們這些混帳就又動歪腦筋了。你們又打壓又分化拉攏,人間活脫脫養出來一個修羅之國,冥界為鬼魂充斥幾乎滿溢。後來如何?修羅之禍,十方鬼眾造反。而你們仍不知悔改,你們永不知滿足,你們比餓鬼更餓,你們比魔道更貪。你們的數量越多,劫動就越頻越強。」

「本座甘冒諸天萬族之大不韙,殺了你們一小半。你拍拍良心講,這些年來世間劫數是不是差了很多?你們無法殺死本座,是不是因為本座身上有大功德?」

魔影得意洋洋,了雲垂頭喪氣。在這場爭辯中,魔影理直氣壯,批的了雲體無完膚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就好像他真是蒙冤入獄,天下正道反是顛倒黑白的惡棍。旁聽的二人也是氣餒,數言之間,這尊幾乎滅世的魔羅變成了根紅苗正,泱泱人世反變成了劫惡根源,前輩們的功德成就變得一文不名,是非對錯又從何說起。

了雲沉默了一時,忽然道:「我輩大正傳人,為天理昭,為道法明,為秩序整,或錯或失,難辭其咎。然為重整乾綱,始心不渝。終有一日,萬道衡通之大世必可以築就。可尊上以欲怨食,彰萬惡論,此途必滅敗無疑。」

魔影失了笑意,沉聲道:「冠冕堂皇。二十四帝都沒辦到的事,你們憑什麼?吹牛誰都會!本座就在這裏,你們又能奈我何?」

了雲看了看上方雷海,目光向下時,地板上縱橫交錯的大道紋理一時也亮了起來。再向其下無盡深遠之處,一團黑漆滾滾的東西正在升浮上來。

「鬼雷?」魔影冷笑:「大正刑雷傷不得我,這鬼雷自然也不濟事。況且,這鬼雷恐怕也非你能駕馭吧。它若現世,恐怕正是你的死期。」

了雲微點頭道:「鬼道將代正道,此乃天理循環。單一雷法傷不得尊上,但當二道傾動之際,雙雷並軌之時,卻足以鎖困於你。尊上請看!」

了雲言出法隨,一道匹練般的白雷與一道詭蛇般的黑雷同時來到,齊齊擊在了雲身上,將他玉化之軀打出好大一條裂紋。但了雲恍若無事,反而魔影卻發出一聲驚天痛嚎。黑影繚亂幾不成形,再次浮顯后已經小了好大一圈。

「賊禿敢爾!」魔影大聲怒吼,但這吼聲也已不如先前那般震懾人心。

了雲點頭道:「自然是敢的。只待那位鬼穀道主到來,了雲便送尊上永流三途!」

鬼哥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噴嚏。他深吸了一口氣,遙望前方數條細流在此匯聚,然後再并力湧向東方。這裏便是大正河的源頭,可正源山脈數十峰上的冰雪皆已所剩無幾,恐怕再過幾年,這條大正河便會有斷流之時。

「小青姑娘還是這麼漂亮,許久不見,甚是想念,甚是想念。」鬼哥笑着向擋在面前的青衣美人打招呼,心裏卻是一陣陣焦急。

這個小青葉當年不過是葉唯喻的侍女,如今居然也達到了元神境界。就算是隨着葉唯喻水漲船高,怎麼可能會這麼厲害。憑自己的遁行之術,她居然能一連數次截在前頭,這可着實讓人尷尬。

「道友說笑了。」青葉冷言道:「一別千載,你躲我也就罷了,可見面連姐姐都不聞不問,就對我風言風語,怎不讓人齒冷。」

鬼哥也就是隨意客套這麼一句。青葉雖然也是中上之姿,可在見慣了絕色的鬼哥眼裏絕不出奇,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單聽她這兩句話就知道她心下積怨不淺。再向她解釋,說不久前才夢裏相會?恐怕很難取信於人。

因此鬼哥想了想,只能靜靜道:「我此行正是要去見她,青姑娘若無別事,咱們容后再會。」

「信口雌黃!」青葉道:「你去見姐姐還帶着這個女人?她為了你舉世皆敵,你倒只管風流瀟灑。」

「我是何等人,日後自有分曉。告辭!」鬼哥知道多說無益,便欲繞道而走。

然而此時,青葉已擎出一支綠竹槍,遙指鬼哥道:「要麼留下那女人,要麼從我屍身上踏過去。」

呿!

鬼哥催動幻滅法則,一道幻法已將青葉罩住,轉而便閃身向前。然而剛剛錯身而過,他卻驀覺后心一痛,竟被那隻綠竹槍刺了個對穿。

劇痛讓鬼哥不由發出一聲悶哼,但他畢竟久歷廝殺。連忙加力前疾,立即從竹槍上滑脫。可在他連續如幻影一般閃爍間,卻發覺那隻始終追在身後。他敢再行怠慢,身後的十二道天壘符迅即發力,將追擊阻隔了下來,才讓自己有了轉身的機會。

綠竹槍在不到兩息時間裏連破十二道天壘符,青葉持槍已是又出現在鬼哥面前。然而此時她一抖竹槍,鬼哥便覺心弦一緊,這才發現一根無比輕細的絲弦已經絞捆在了五臟深處。此時他駭然發現,自己實是太過低估了這個當年的小姑娘。

鬼哥忍住劇痛猛咬牙關,勢大力沉的掌影猛擊過去,同時凝起王白煞鋒,將這根絲線斬斷。青葉卻是冷冷一笑,竹槍一送一拉,竟在鋒煞斬斷絲線之前,從鬼哥身上扯出一道黑影,內中那尊黑色的冥棺竟就此被硬生生拉了出來。

鬼哥五臟如遭雷噬,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中目眥欲裂,可此時一種古怪的異力忽然在扭曲他的五臟,讓他一時竟提不起力來,竟然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冥棺向青葉飛了過去。而此時竹槍上那斷裂的絲線已經重新搭上冥棺,在青葉躲避掌勢的同時拉着冥官向側方移去。

鬼哥身子落實,猛地噴出一口冒着青煙的碧血,啞聲呼道:「你竟然給我下毒!」

青葉此時已經來到了棺旁,鄙夷道:「青殺散化血如泥。如你這等狼心狗肺之輩,就該有此下場。而這個女人,我要你看着她在青荒印下挫骨揚灰。」

說罷,綠竹槍橫刺而出,一下子將整幅棺蓋崩飛出去。一枚青色玉印溢着青光飛旋而起,直向棺中的牧蘭衣擊下。鬼哥幾乎窒息,這尊冥棺可不是先前擺在明面上的假棺,而是一直隱藏在他影子裏的真棺。眼見棺內那重稀薄紫氣被青荒印壓碎,他心頭又深深湧起一股無力感。

青葉不比白修羅,也許都及不上獨孤帝心。但鬼哥正處血戰之餘,元氣仍未恢復。青葉功法詭異,似乎又對他早有了解,準備足夠充足,居然能視幻滅法則如無物,出招又刁毒狠辣無比,是以此時竟被她一擊得手。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此時青荒印居然沒能落到牧蘭衣身上。懸於棺上半尺處便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擎住,不能動彈半分,反而一縷縷青氣從印上垂落,化入了牧蘭衣七竅。青葉大驚之間連忙祭出道綠藤想將青荒印拉回,可吸扯之力順藤而至,青氣的流失更快更多。

未過十數息,棺中的牧蘭衣居然就此睜開眼睛,從茫然間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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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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