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她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江月心實在是答不過來。她悶進薄被裏,想了想,就從陛下開始說起。

「陛下生的非常好看。玉樹臨風、貌若潘安、驚才絕艷、滿腹詩書。」她說。

「?」褚蓉微驚,「就一個晚上,你還能瞧出陛下驚才絕艷、滿腹詩書?」

沒有人回答褚蓉。

疲憊的江月心腦袋一沾著枕頭,就呼呼地睡著了。現在,她正合著眼睛,小聲地呼吸著呢。褚蓉小推了一下她,見她不醒,只能笑笑道:「總算是沒白來這京城!」

外頭漸漸有淅淅瀝瀝的聲音,原來是京城開始下雨了。

次日晨起。

雨水下了一夜,霍府地勢低,竟在院子裏積起了小小一片水潭。翠兒等幾個丫鬟也不玩鬧了,就縮在走廊上頭,看着滴滴答答的雨水從屋檐上漏下來。

江月心起了身,懶洋洋走出來伸個懶腰。正門那頭已然是很熱鬧了,似乎有許多下仆在蹚著淺水窪奔來跑去。江月心一時好奇,問道:「那邊是在鬧什麼呢?」

翠兒答道:「回小郎將的話,那是在舀水呢!昨夜的雨格外大,竟讓那邊積起水來了,真是少見。一個晚上便下那麼多雨,一年裏頭都少見。聽聞今日陛下還要來,也不知道那頭的水掃乾淨了沒有?」

江月心抖抖腿腳,朝積水的那地兒走了幾步,果真見得地上有片薄薄積水,幾尾小魚從池塘里遊了出來,在地上游來曳去。家僕們卷著褲腿、赤着腳,賣力地將水往低處掃去。

江月心總覺得這幅場景有些眼熟,仔細一想,自己在不破關那破破爛爛的家,一到雨季不也是這個模樣?

看來,無論富貴貧窮,遇到了天公不作美的大雨,都是一般的倒霉啊!

就在此時,霍府外頭傳來一陣喧鬧,竟是李延棠出了宮,親自把楊醫正給送到霍府來了。外頭護衛陛下的軍士站的密密麻麻,明黃的轎子一停,身着便服的李延棠便下了轎,半踏入門檻中。

隨即,他便看到了面前的一片汪洋。

李延棠:……

他在水灘這頭,江月心在那頭,兩人打着傘,面面相覷。

「哎,我來吧!」江月心見狀,二話不說,也撩起自己的褲腿袖管,脫了鞋子,三下五除二蹚水過去,在李延棠面前蹲下,大義凜然地對他道,「我背你過去吧!免得你弄髒衣擺!」

江小郎將竟要親自背陛下蹚水!

此真乃奇聞是也。

眼看着江月心姿勢誠懇地分開腳蹲下了,兩隻手還和打晃的魚鰭似地亂招著,李延棠略略嘆了口氣,道:「你的身子也不太好,還是別背了。」

江月心無所謂道:「哪兒的話!只不過是舞劍的姿勢不能太利索罷了,背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李延棠:……

成何體統!

——當然,這話,他可不會明目張膽地說出來。

「小郎將,朕自己走過去便是了。」李延棠笑笑,還是婉拒。說罷,便直接涉水步了過去,驚的溫嬤嬤連忙派人去準備乾淨鞋襪。

楊醫正不敢落後,連忙提了藥箱,跟着自家陛下一路穿水上階,到了霍家的正廳。

霍青別迎出來,帶着一群人迎接天駕。霍青別今日依舊穿的簡單,一件湖藍的袍子,領口與袖上俱無什麼鑲飾,月綢的料子也有些陳舊了,渾似個家道中落的普通書生似的。但霍青別總有種特殊的氣度,叫人不敢輕易瞧輕了去。

李延棠提着濕噠噠的衣擺,從容道:「免禮。」

雖然他這句「免禮」說的雲淡風輕,但被水浸濕的衣擺卻着實滑稽。那水裏有些污泥,黏在明黃衣擺上,瞧著格外狼狽。但李延棠渾似沒發現似的,依舊笑得月朗風清。

許多人都在狠狠憋著笑,生怕自己不小心在陛下面前笑了出來,惹來聖怒。

陛下就算再與自家老爺親近,那也是陛下啊!

於是,正廳里一片詭異的寂靜。李延棠垂了眼眸,清雋俊秀的面龐神情如常,恍若無事發生,就像所有人都沒發現他衣擺上的污泥。

大人能忍笑,小孩卻未必。霍辛瞧著李延棠濕噠噠的衣擺,還是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哈呃——」

霍辛笑了半個調子,就被溫嬤嬤急忙捂住了嘴。但是,這聲笑仍舊足夠響亮,足夠刺耳,足夠令李延棠波瀾不驚的面具裂開。

一旦有人開口笑了,江月心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地指著李延棠開始笑了。

「哎喲,阿延,你絞下水……絞下水!哈哈哈哈……笑得我肚子疼……」江月心瞧著李延棠衣衫狼狽的樣子,卻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哈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廳堂里。溫嬤嬤等下仆皆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飛了眼色過來,小聲提醒道:「小郎將!這可是陛下吶!」

一群人里,也只有霍青別面不改色,淡笑道:「陛下與小郎將感情甚篤。」

一句話,便輕易地解了圍。

待李延棠去換好了衣衫,霍青別又讓自家兒子出來拜見陛下,照例讓小兒子開口背詩。一句「疑似瑤台鏡」背得搖頭晃腦,讓李延棠無聲地笑了起來。

「阿辛倒是頗有右相的風采。」李延棠贊道,「也不知阿辛記不記得朕了?當年,朕也是抱過阿辛的。」

待李延棠問完了話,霍辛便扭扭捏捏地蹭到溫嬤嬤身旁,仰頭問道:「溫嬤嬤,小郎將是不是要嫁給陛下呀?」

溫嬤嬤一張笑眯眯的臉很是和藹,她颳了下小少爺的鼻子,悄聲道:「是呀,少爺真聰明。以後小郎將從咱們霍家跨出去了,就要嫁進宮裏頭,做皇後娘娘了。」

霍辛聽了,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咬着嘴角不發一言。溫嬤嬤只當霍辛是難得見到陛下,怯了場,並不多話,只哄道:「少爺日後定然是要常見陛下的,還是多多習慣為好。」

說談了兩句,李延棠便讓楊醫正去江月心房裏,瞧一瞧她這腿傷如何。這楊醫正年紀一大把,鬍子花白,一雙眼卻是精光熠熠。他只瞧了江月心一眼,就道:「小郎將這筋骨傷的不重,養個兩三月,也就能好透了。」

江月心聞言,自是大喜。

楊醫正開了幾幅調養的方子,又叮囑她「不要動武太勤」、「不可碰酒」、「多食清淡」。江月心一水兒地點頭答應,神情欣喜。

待老醫正一隻瘦手捉着筆,在紙上寫完了字跡細瘦的藥方子,江月心又犯了難。她想到自己羞澀可憐的荷包,小心問道:「大夫,這……這診金,得要多少啊?」

說罷,又偷偷瞄了眼藥方子,看到上頭名貴的珍惜藥材和不要錢似地寫着,一顆心又小小地跳了一下。「我家……有些窮,可能抓不起這些葯……」江月心很忐忑。

楊醫正愣了下,連忙道:「小郎將,您乃是鳳凰之身,老朽怎敢收您的銀錢?」

「做皇后,難道就可以白要人看病嗎?」江月心搖頭,耿直道,「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行的!」

老大夫險些被嗆住,連忙道:「老朽領着宮內的月銀,就是給小郎將這般的貴人排憂解難的。小郎將心性純樸,不必太過憂慮!」

江月心微怔。

——做皇后,還有這等好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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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公子訂親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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