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吳令芳正被那句「女人不壞男人不愛」氣得東倒西歪,一轉頭,就看到葉婉宜云淡風輕、嫻靜溫柔的模樣。

「婉宜姐……」吳令芳可憐巴巴地和葉婉宜開了口,想要葉婉宜伸出援手,治一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葉婉宜卻淡淡一笑,姿態嫻靜如處子,口中綿然道:「令芳,一流世家與二流世家,始終差了一線。你明白這二流人的教養,到底差在哪兒么?」

說罷,這位出身一流門閥的京城明珠不笑不鬧,姿態端莊地啜了口茶,彷彿沒有任何事兒可以驚動她處驚不變的身形。

剛剛胡鬧過的吳令芳,面孔青紅一片。

熱熱鬧鬧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到了入夜時,幾位姑娘分別住入了西宮的數間側房。這太後娘娘所住的西宮,自然比霍府更要奢侈豪華一些,白玉鋪地、黃金為飾,一水兒的朱紫繁華;牆上鑲了垂棘隨珠,縱這宮裏掌了華燈,亦散著盈盈的柔和光彩。窗外滿栽細長挺秀的綠竹,修長竹葉垂落得滿窗欞皆是,間或夾雜幾朵泛著瓷白色的細小花朵。

褚蓉有個壞毛病,喜歡爬到江月心被窩裏睡,晚上再和江月心說說小話、扯扯八卦,這樣方能在京城睡得安穩些。趁著嬤嬤不注意,褚蓉便赤着腳溜了過來,一咕嚕鑽到了江月心的床上。

正值炎炎盛夏,床上鋪着的冰蠶玉簟泛出絲絲沁涼爽滑之意,叫人忍不住多蹭兩下。褚蓉趴在枕上,晃着兩條腿,小聲地問著話,兩人嘻嘻哈哈的。

「那吳令芳可真不像是個大家閨秀!陰險得很,和葉婉宜真是天差地別。」褚蓉想到吳令芳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就好笑極了,「肯定是家裏寵壞了。」

「她很陰險嗎?」江月心摸不著頭腦。

「當然陰險了!她覬覦那皇后之位,就想方設法地給你使絆子,你沒察覺到?」褚蓉怒其不爭。

「沒有。」江月心迅猛地搖頭,「但是,皇后之位,我是絕不會讓給她的。」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到外間傳來一道腳步聲,兩個人影映上了紗門。一個嬤嬤模樣的人走得匆忙,她一邊追着前頭的人,一邊小聲說話。江月心從來耳朵尖,一下子就聽清了她在說什麼。

「陛下,這於禮不合,您還是快些回去吧……」嬤嬤懇求道,「要是讓太後娘娘知道了,罰得可是奴婢呀。」

「朕就在此處坐坐,不會闖進去。」前頭那男子修長的身影停下了,似乎是在外頭的圈椅上悠悠坐下,「嬤嬤大可放心,朕還不至於做那等失禮之事。」

外間里的嬤嬤無可奈何,只得讓李延棠就坐在外頭。李延棠也不睡覺,只是抽了一本書,就著未滅的燭火,一頁頁翻著。時辰漸漸晚了,燈火也有些微弱,他依舊沒有離去的意思。

嬤嬤打了個呵欠,點着頭站在一旁。

就在此時,窗戶外頭似乎有個影影綽綽的黑色影子靠了過來,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想做什麼。他大抵以為宮人們都睡去了,竟自如地把手攀上了窗,大概是想翻牆進來。

可他一抬頭,猛然便對上了今上笑吟吟的、溫存的面龐。

李延棠便自在地坐在那兒,手裏持着書,不緊不慢地盯着那黑衣人瞧。黑衣人愣了半晌,立刻醒悟過來,匆忙地奪路而逃。他翻下窗時有些不慎,弄出了「轟」的一聲大響,驚得昏昏欲睡的守夜嬤嬤也醒了過來。

嬤嬤一見那黑衣人的背影,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瞌睡蟲也被徹底趕跑了。

「陛、陛下,這是……」嬤嬤結結巴巴的。

「有人行刺於朕,還不快追?」李延棠淡然道。

「是……是!」嬤嬤大驚失色,連忙出去喊人,驚呼著要人抓刺客。

待這守夜嬤嬤出去了,裏頭的紗門卻被掀開了,赤着腳、穿着件松垮垮寢衣的江月心大步走了出來,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竟然是完全沒有睡着。

她捏了捏拳頭,對李延棠道:「阿延,那人是沖我來的,是也不是?」

李延棠但笑不語,道:「你不必操心這些。」

江月心的拳頭被捏得咯吱作響,眸子裏也有了幾分凶光:「褚姨姨說這群人見不得我嫁給你,所以想方設法地給我倆下絆子。方才那人,是不是也來刺殺我的?」

李延棠的笑容略略淡了些:「小郎將,這些事兒便交給朕……」

「你不用坐在這裏幫我守着。」江月心冷了臉,一條腿大刺刺地踩在圈椅上,腳指頭狠狠碾幾下,似踩碎了一隻小蟲,「我早就發現那人了。要是他真進來,我一拳頭就能打得他親娘不認、親爹進墳。你根本沒必要幫我守着。」

李延棠:……

江月心說得對。

能單挑半個不破關的女人,又豈是那麼容易欺負的?想要動她一根手指都困難。

但是……

他仍會不由自主地想要護着她。

燭火輕輕一跳,發出噼啪的陣響。微微搖曳的火光,將兩人拉長的影子投在牆上,渾似一雙影子戲里的璧人。

李延棠微垂眸光,視線落至手中書頁上。他心底略有些躊躇,口中的話亦是躊躇的。

「小郎將……你在宮中,是否有些委屈了?」他說着,聲音的末尾含着一聲淺淺的嘆息,「京城雖繁華,卻也是個需要步步為營的地方。這宮中麻煩事不斷,朕怕你受了委屈。」

「還成吧。」江月心掰掰手指,道,「姨姨說瞧我不順眼的,是葉太后、葉大小姐和那吳姑娘,但是這幾人都是弱質女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我要是出了手,恐怕一隻手指頭就能讓她們哭爹喊娘。如果連這都要計較,那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江月心這番話,令李延棠哭笑不得。

「小郎將,你就當朕有私心吧。」他將書籍擱置於一邊,起了身,慢慢步近了江月心,低聲道,「朕不想放你走。……雖有這些麻煩事在,但朕絕不會棄你於不顧。」

明明是句普通的話,卻叫江月心小小地驚了一下。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耳根後頭有點燙,像是褚蓉親手描的那個小月亮開始發熱了。

她不知道,她的面頰已泛起了一片惑人的緋紅色,像是個剛成熟的荔枝,又像是喝醉了酒在鬧事。從來英氣的面孔,便因這份難得的羞澀而添了一分嫵媚。

「行、行吧……」她結結巴巴地應答,「那你得管我吃穿,至少要讓我吃到飽。不破關沒什麼好吃的,偶爾還會餓到我。對了,房子也不能漏雨,更不能讓我幫着喂欄里的雞……」

李延棠無聲地笑起來。

他撩起小郎將耳旁一縷髮絲,微微湊近了面龐。他的眼睫很長,眼眸是剔透如墨玉的烏黑,彷彿蘊糅著被雨雪洗凈的山河人間;貪戀紅塵、不斷六根的人若多看了一眼,便會陷進去。

「思思……」

他微暖的呼吸撲過來,撓得她肌膚微癢。

兩人的面龐近在咫尺。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嬤嬤和幾個內侍緊張的呼聲:「啟稟陛下!那刺客捉著了!要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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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公子訂親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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