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她習慣性地將手放到腰間,似要拔|出佩劍來;但嬤嬤不允許她配劍入殿,此刻的她其實是手無寸鐵的。她只能將手在腰間尷尬地揮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雖是個貪戀繁華的俗人,但若不破關需要我,我定是會老實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這樣一個人罷了。」他慢悠悠說,「他不惜孤身犯險,在天恭國當了幾年的細作,如今他帶了無數不破關的情報回去,日後可有的麻煩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個人來。

——陰柔俊美的年輕副將,一張嘴總是得理不饒人;他馴養著寂寞的青尾鷂子,他到哪兒,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兒,喊著「鏡哥哥」、「鏡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道:「……那人,是顧鏡么?」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個厲害人。大燕國的國君是霍將軍扶持的傀儡,叫做魏華園。魏華園召顧小將軍上殿,他就提了劍去,直接將魏華園在殿上給斬了。外頭的侍臣察覺響動不對,進去一瞧,便看到顧小將軍坐在大燕國的龍椅上,手裏的寶劍還滴著血。」

李延棠的話雖說的簡單,江月心卻輕易地想到了那副畫面——寬廣的、孤寂的宮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寶座,樣貌俊美陰鷙的青年,淌著鮮紅血滴的寶劍,腳旁披着龍袍的身軀……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么?」

李延棠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將,朕有些窩囊。若實話實說,朕——並不希望天恭與大燕開戰。」頓一頓,他又補道,「這話,朕還不曾對旁人說過。」

江月心微愣了下,問道:「阿延當真這麼想么?」

「……是啊。」他的聲音漸輕,「戰火四起,苦的終究是百姓。若是當真要抽丁去不破關,屆時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朕不希望瞧見這樣的事兒。」

他記起他在不破關時,曾冒着大雨將江月心從屍山血海里挖出。那時,他不小心撿到了一封士兵的家書,上頭寫着「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云云。也不知,那是怎樣一個急候着夫君歸家的可憐妻子所書。

他對江月心說這些話時,其實頗有些忐忑。

他知曉江家一門皆是武將,既為武將,又豈願求和?自然是要征戰四方、一揚天恭國威。興許,江月心還會覺得他這番話沒有志氣,掃了天恭國的威風。

誰料到,江月心卻很雀躍的樣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延!你當真這麼想!?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是陛下,你說不打仗,就不會打仗了!」她像只喜悅的麻雀似的,站起來亂蹦著,「我手下戰死的人可太多了,那些個孤兒寡母都怪可憐的。若是不打仗,他們該活的多好吶……」

瞧見她這麼喜悅,李延棠的心也微微一動。

他牽起了江月心的手,似乎是想朝着她湊近些。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了通報聲:「太後娘娘到——」

江月心愣了下,下意識地哧溜一下,鑽進了屏風後頭,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嚴格的葉太后發現自個兒在偷懶。

李延棠哭笑不得。

他可不把西宮太後放在眼裏。太后見不見得到自己,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可為了讓江月心的努力不白費,李延棠還是讓葉太後進來了。

葉太后悶着張臉,曳著裙擺進來了。他一見到李延棠,就開門見山道:「陛下,哀家同意您迎娶那江氏女為後,但哀家有個條件,陛下須同時將葉家的婉宜納入後宮,封為貴妃。」

葉太后一貫這樣,對着李延棠沒什麼好面色;同樣的,李延棠對她也一點兒都不好。

李延棠笑了笑,道:「巧了,朕答應了小郎將,是絕不會再有別的妃嬪的。」

葉太后冷笑一聲,道:「陛下,您是天子,身擔社稷重任。多納娶妃嬪充盈後宮,替李氏開枝散葉,那當是您的責任。先帝將帝位傳給您,也不是想看陛下您胡來任性的。」

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一個勁兒地往李延棠腦袋上扣。

李延棠正在思索著如何讓葉太后出去管自己乘涼,便聽得門扇被轟的一聲踹開了。這一腳可謂是力氣千均,竟震得房梁簌簌動了起來。淮南王李素陰著臉,從外頭跨進來,死死盯着自己的生母葉太后,道:「婉宜不會嫁給他。」

葉太后怔了一下,隨即豎起眉頭,怒道:「素兒,不得胡鬧!」

——自己的親生兒子,應該幫着自己提拔葉家才對!素兒怎麼反倒在李延棠面前拆起自己的枱子來了?!

李素的面容卻更為陰鷙了。他捏緊了拳頭,裏頭的骨頭咯吱作響,口中的聲音幾乎有些發狂了:「婉宜——絕不會嫁給他!」

李延棠微笑起來。

「太后,淮南王,您二位先商量一下,再來與朕說這件事兒?」他悠閑地坐下了。

葉太后盯着自己的兒子,面孔青青紅紅,胸脯劇烈起伏着,顯然是氣的不輕。

「素兒,不得胡鬧!」她將李素喊到一旁,背着李延棠,小聲偷偷摸摸地叮囑自己的嫡親子,「婉宜嫁給陛下為貴妃,乃是天登地對的一樁美事兒,你又何必……」

李素的拳頭絞得極緊。他看着自己母后的神情,不似母子,反倒如仇人似的。頓了頓,他冷笑一聲,道:「婉宜與兒子兩情相悅,母后非要將婉宜嫁給陛下,又是為了什麼?」

葉太后聞言,頓時又急又氣。

——陛下面前,怎能說這種話?!若是壞了婉宜的名聲,葉家的前程可怎麼辦?

「你胡說八道什麼!婉宜清清白白的!」葉太后怒道。可她到底是心疼兒子,一會兒,便小聲勸慰道,「待母後日後再給你尋幾個賢良端方的可心人,你也不會記掛着婉宜……」

「母后,兒子就把話放在這裏了。」李素陰鷙地盯着自己的母親,「若是婉宜入宮,兒子可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來。」

葉太后氣得腦仁疼。

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些恨起了自己的侄女兒來——婉宜竟然將自己的長子迷的神魂顛倒的,如此一來,壞了葉家的前程不說,還叫素兒難以把她放下!素兒這般沉迷兒女情長,日後要如何成大器?

母子倆還在低聲爭執著,那頭的李延棠已經悠悠問道:「太后,淮南王,二位可商議完了?這葉家的婉宜,到底是怎麼個折騰法?」

葉太后的目光在李素陰冷的面孔上轉了一圈,咬咬牙,道:「此事,還是日後再議吧。」說罷,葉太后就要和李素一道離去。

兩人正要踏出宮門時,卻聽得李延棠道:「淮南王,且慢。」

「陛下有何見教?」李素側頭,面龐一陣陰霾,顯然是因着葉婉宜的事極度不悅,看着李延棠的眼神如同一柄刀子似的,足以剜的人生疼。

「這門……」李延棠虛指一指被李素踹得略略歪斜的門,「上好的木料,前朝的雕工,淮南王就這樣踹了,是否有些糟蹋作踐了?」

他面容似笑非笑,眼神甚是溫柔,但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李素心底一僵,知曉這陛下是要治自己擅闖清涼宮、不敬天子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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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公子訂親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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