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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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清遠走了。

他去了杭州,臨行前,九娘站在城門前,靜靜的望着那輛牛車緩緩的走上官道,漸行漸遠。

連送別都沒有哭的九娘,在回到酒鋪子時,看到那排在賬台上的幾枚銅板,登時便掉了淚,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那日,芍藥將店門關了,不做生意,守着失魂落魄的九娘。

約摸著是在三月底,她收到了齊清遠的信,信上說他一切都好,在杭州找了個人家做西席,一月也有二兩銀子,讓她放心,他還開玩笑,至少他不會吃不飽穿不暖。

沒想到,本是逗趣兒的一句話,九娘看到的第一眼,便紅了眼眶。

她其實最怕的,就是他在外頭過得不好,吃了苦又不肯說,叫她心中心疼。

九娘打算給齊清遠回一封信,裏頭裝了不少吃的用的,還有一件她給他做的衣裳,託人送去了杭州。

齊清遠接到東西的時候,先是一愣,只見那件衣裳裏面還包着十幾兩銀子,這年頭,尋常人一年的收入,不過十兩,她怎麼一下子就給他寄來了十幾兩銀子?

他穿上那件她親手縫製的衣裳,十分貼身,他心想,若是此生負了九娘,他便是畜生不如。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沒有負了九娘,是九娘負了他。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夏天,這幾個月里,九娘和他的書信一直沒有間斷。

幾乎每個月都有一件衣裳送來,從還能禦寒的冬衣,到稍顯輕薄的春衫,最後再到清涼的夏裝,甚至還有一件氅衣,可用來禦寒,他身上的衣裳,全是九娘親手做的。

齊清遠也喜歡買些女子愛用的玩意兒,放在信里一同捎回去。

從雕刻的精緻的木簪,到小巧玲瓏的耳墜,甚至還有一匹錦緞,上頭的提花真好看,他當即便想到了九娘若是穿上這錦緞做成的衣裳,該是怎樣的明艷動人。

轉眼間,又是冬天了。

去年的冬天,他遇見了九娘,那個冬夜沒有往年的寒冷。

今年,他有了九娘。

約摸著是在快過年的時候,府學的教授將他喊了過去,告訴他,平日裏成績很好,歲考更是拔得頭籌,問他是否願意去國子監讀書?

他當即愣了愣,旋即一陣欣喜若狂。

國子監是太學,天下的讀書人哪個不想去呢?

教授含笑捻了把鬍鬚,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封書信:「這是我寫好的引薦信。」

齊清遠欣喜的接過引薦信,連聲道謝,教授笑道:「這麼多年,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唯一的不足便是策論,所以,還是要多讀書,更要多見識。」

齊清遠赧然的點了點頭:「學生銘記在心。」

這年過年,他沒有回安昌,一來,因為教授的意思,是讓他一過完年便趕往京城,路上的車程約摸著一個月,趕到京城,國子監也差不多就開學了。

二來,他身上也沒有多餘的錢再回安昌。

來年去國子監,花錢的地方便更多了。

想到這裏,齊清遠滿心愧疚的給九娘寫了封書信,因為快要過年了,書信在路上耽擱了好一陣子才送回安昌。

等到齊清遠接到回信的時候,只掃了一眼,便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不得呼吸。

信上沒有往日的洋洋洒洒,唯有寥寥數語。

九娘說,恭喜他要去國子監讀書了,也祝他早日高中,她等不了他了,也不想等了,談了門婚事,年後春天就擺酒。

齊清遠臉色煞白一片,心跳彷彿瞬間漏了半拍。

他攥著書信的手緊握成拳,將那封書信團成了團。

他要回去,回去問個清楚!

明明說好的等他!怎麼忽然就不等了?

正當他猛地一個轉身,隨着她一起寄來的包袱中咣當幾聲接連掉出來幾塊銀錠子,看上去足足有十七八兩。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咕嚕嚕滾落的銀錠子,眼眸一片通紅,額間青筋暴起。

「呵!」齊清遠輕笑了聲。

良久,他緩緩蹲下身,面無表情的撿起了地上的銀錠子,然後收好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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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滿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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